盡管甄誠真情流露，林柯卻還是那副樣子。
十分冷靜，那種讓人覺得有些過分的冷靜。
甄誠在說完自己孩子的重視后，面對無動于衷的林柯甚至還有些尷尬：“……不過，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
“您哪天要帶我去做親子鑒定？”林柯直接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那意思似乎是——他不想先溝通感情，他只想先確認。
“明天……明天就可以。”甄誠真是沒招了，趕緊給林柯定下了時間。
不過，他自己也覺得越早確認越好。
“你看上去是個蠻好的人。”林柯說完，頓了頓，“不然他們也不會讓你和我見面。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丟掉我的。”
林柯說得十分認真，但這種態度讓甄誠越發難受。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到底是做什么的。”林柯揚起頭，站直了身體，“因我離開家人的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因我死去的人沒有幾十也有十幾。不管阿北姐是怎么和你說得，她說的話絕對都是經過修飾的，我所做的事情要更無恥的多。”
“那是我的錯。”甄誠蹲了下來與林柯平視，“你還只是個孩子。”
林柯突然蹙了下眉：“我不能認同你的話……你知道我為什么叫林柯嗎？”
甄誠疑惑，攥起的手心里都出了汗：“為什么？”
“沒有任何意義。”林柯認真地，說出了這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答案，“我們的名字都是隨機的，沒有任何意義。正如我的年齡也沒有任何意義一樣。”
“好——了。”阿北終于看不下去，林柯簡直就是巴不得將甄誠趕緊推開似得，“甄誠不如就留宿在這里吧，至于林柯……想聊天的話就坐下一起聊，不想的話就上樓吧。”
林柯仿佛得到特赦一般，禮貌地同甄誠點頭示意后便轉身上了樓。
甄誠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久才緩過來：“……這孩子，這孩子他——”
“不要將他當正常孩子看待，你會吃大虧。”解笙抱著手臂，終于遲遲開口，“你應該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這樣的孩子我也見過一些。回歸社會對他們而言其實很容易，這些人被訓練地就是要融入社會，但回歸家庭就是難事了。但他畢竟做了錯事，所以你也不必太過可憐他。”
“那些不是他的錯！”甄誠抬頭，急急地辯解。
如果不是他大意，這孩子又怎么會被迫去做這種事呢！？
“林柯明辨是非，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解笙在這方面顯得很強硬，絲毫不退步，“你要知道，他會愧疚是件好事，不要說那種讓他不要自責的話。那樣只會讓你自己好受些，對林柯沒有任何益處。”
甄誠重新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好吧，他也知道林柯在別人看來到底有多可惡，但他真是……
明明是個那么招人喜愛的孩子，怎么就會被人利用著去做那種事呢？
“而且，我希望你暫時不要將找到兒這件事公布出去。”解笙坐下來，將語氣放平和了一些說道，“林柯的‘養父’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對林柯是個非常重要的存在，如果他知道林柯找到親生父親并且很可能要離開他，對林柯跟你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養父’？”甄誠難以置信地看著解笙，過了幾秒才消化好這個消息，“是逼迫林柯的那個人嗎？”
“并不是逼迫，林柯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十分深厚，根本不打算供出他，這也是為什么他現在還在我家。”解笙在解釋這些的時候語氣十分官方，真有幾分警察對待家屬的意思。
“什么？”甄誠聽到林柯對對方感情深刻的時候異常愕然，“他不知道對方是壞人嗎？”
“他當然知道，只是那個人對他一直很好，在那樣的大環境下，林柯不可能憎恨他。”解笙說完，阿北也端來了飲料。
“不過那個人也的確沒有傷害過林柯就是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將林柯當成同伙培養的。”阿北將茶放到甄誠面前，又給了解笙一杯加糖可可。
甄誠在阿北的話中抓住了關鍵：“聽你們的意思，你們知道林柯的‘養父’是誰？”
阿北的手一頓，嘆著氣點頭：“但是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我們也沒法將他繩之以法。”
“林柯……”甄誠捻著眉心，欲言又止。
阿北知道他想說什么。
林柯就是整件事的突破口，只要他能開口一切都好辦。但既然駱懷楓敢將林柯放在他們身邊這么久，那就肯定有林柯不會將他供出的信心。
“還是先不說這個了。”阿北擺了擺手，“你還是頭疼一下怎么讓林柯接受你吧。”
“關于親子鑒定我會找人幫你們盡快完成。”解笙端著熱可可，吹了一下，“你也要做好這只是個烏龍的準備，畢竟林柯只是跟你兒子年齡、胎記符合，也是有巧合存在的。”
不過……若是巧合的話，那還真的太巧了點。之前阿北先跟甄誠再三確認了胎記的形狀大小跟顏色深淺，然后又問了林柯，真是一模一樣。
“如果弄錯了，我倒是沒什么，只是那孩子……”甄誠想起林柯就忍不住嘆氣。
林柯這孩子對他的態度說冷淡也不冷淡，是說熱情更是算不上。但他能感覺得到，林柯也渴望能有一個一直尋找自己的父親。
另一邊。
樓上，阿塵陷入了深深的怨念。
“我困了。”阿塵說道，這是她短短十分鐘內說過的第三次了。
“你覺得我跟他長得像嗎？”林柯依舊坐在地上，靠著阿塵的床。
“像，像像。”阿塵十分敷衍，只要能讓她睡覺，說啥都行。
但其實，在她眼里除了解笙跟阿北，其他人都長得差不多。林柯跟她相處得久了，姑且能看出來他還挺好看的，然后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我們要是真是父子的話，我會不會更像母親一些？”林柯摸著下巴念叨，“剛剛他也沒說他妻子到底現在怎么樣了。”
“沒準你就是長得隨媽媽，畢竟你看上去很像女孩子。”阿塵合上眼睛，打了個哈欠。
林柯轉過身，趴在床邊：“你先別睡，你有沒有聽人討論起你跟阿北長得像還是跟解笙長得像？”
“你要是再敢打擾我睡覺，你明天就死定了。”阿塵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說完又合上。
林柯扁扁嘴，還是乖乖坐了回去。
沉默了幾分鐘，阿塵認命地睜開眼：“有了父母固然是好事，但沒有的話，你不也挺開心的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林柯聽了這話，稍微有點不開心。
“要是害怕會失去，不如就抱著根本不會得到的心理。”阿塵揉了揉眼睛，側過身子面對林柯說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林柯也偏過頭，看到了阿塵略顯疲憊困意朦朧的樣子。
“正是。”阿塵點頭，然而她其實并不明白林柯到底是說什么。
林柯一副恍然的模樣，好像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好吧，我出去了。”林柯終于決定不再‘迫害’阿塵，站起身為她關了燈。
阿塵滿足地合上眼睛，拉好自己的小被子。
“你知道的，我一直覺得很抱歉。”站在門口，林柯小聲對著床說道。
“嗯，我的確知道。”阿塵也喃喃出聲，然后就徹底陷入夢鄉了。
套房很大，不過林柯也能聽得到樓下的大人們還在聊天，只不過說話的內容他聽不清。他走出來才意識到，這套房里好像沒給他準備睡覺的地方，不過客房倒還富裕，他隨便找地方睡都可以。
猶豫片刻，林柯沒有下去或者偷聽，他有些累，從一大早就被阿塵遠程搞醒，他是真的累了。
第二天，林柯是被疼醒的。
他一睜眼，就看到解笙站在他床邊，在裝著什么東西：“醒了？”
“您怎么在這兒？”林柯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只覺得稀奇，這可是解笙第一次主動叫他起床。
所以……絕對沒安好心。
“要做親子鑒定，我拔你幾根頭發。”解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袋子，“行了，你也該起床了。”
林柯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么被疼醒，他晚上睡覺喜歡將頭發松松地扎起來，生扯頭發肯定疼：“您就不能把我叫起來嗎，我可以自己剪幾根的。”
“太磨蹭。”解笙勾唇一笑，很明顯就是故意的。
“那個……”林柯見解笙轉身要走，連忙坐起來，“那個人走了沒？”
“沒能，你現在起來還能跟他一起吃早飯。”解笙笑了笑，推門離開，“順便一說，阿塵都起了。”
林柯一聽見阿塵連忙起來，若是他還懶洋洋躺在床上，過不了幾分鐘阿塵就要進來禍害他了！
不過，今天似乎是他多慮了，因為林柯洗漱好出去之后，發現阿塵將矛頭都對準了甄誠。
“大叔，你覺不覺得來我家住不好意思啊？”
“大叔，你最近好像沒有作品的樣子，你真的在想方設法讓自己更出名嗎？”
“林柯以前差點拐賣過我，大叔是不是應該負起責任啊？”
這是什么致命問題三連？！
隔著老遠，林柯都能感受到甄誠的郁悶。
如果輕視阿塵這孩子就完了！別看她跟個陶瓷娃娃一般可愛，內心不是一般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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