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塵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蘇曉的手很溫暖，也很柔軟。
相比從前，逃命的時候抓到過的觸感，現在已經沒有那么細致了，多了幾分粗糙。
連續幾個月干農活，家里大小雜事，都是她一力張羅。
也難怪會如此。
察覺到他輕輕撓了自己的手掌心，蘇曉放慢腳步等著他：“怎么？走太快了？”
“沒事。”季衍塵搖搖頭，又問：“家中無人，你攢的那些銀子不怕丟？”
“不怕，都在身上藏著呢！”蘇曉拍拍自己的胸口。
經歷了那么多事，該藏的東西，當然要好好藏著啦！
就連那些做好的藥丸，都小心存放起來了，免得有人動手腳。
祠堂并不遠，多走幾步就到了。
雖然簡樸，但也掛了一些紅布，蠟燭也是紅色的，擺了好些桌子，上面滿是瓜果點心，鄉親們都圍桌而坐，滿臉堆笑地家常閑話。
孩子們跑來跑去，鬧得正歡，見到季衍塵，乖乖上前來稱了一聲‘師父’，轉頭就又去忙去了。
就是在看清季衍塵身上的衣服之后，個個都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
蘇曉暗暗咬牙，她的手藝，當真有那么差嗎？
葛莊頭和牛嬸那幾個，正在最里面的一張桌子上對賬本，旁邊一個托盤里滿滿登登的碎銀和銅板，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誒喲，大掌柜來了！”
葛莊頭趕緊沖出來迎，笑著道：“大掌柜和公子請里面坐，一會發了銀子，咱們就開飯！”
蘇曉把食盒放在一旁，也笑出聲：“好啊，正好我多研究了幾道菜，一會都嘗嘗。”
“姑娘的手藝還有啥好說的？”楊嬸子和幾個婦人走過來接了，“姑娘進去吧，這些交給咱，先溫著去！”
“好。”蘇曉溫聲點頭，拉著季衍塵走進祠堂。
一進來，季衍塵立即被讓了上座，葛大莽子不同孩子們玩，和大家也說不到一起去，就站在邊上老老實實地端茶倒水。
看了一眼賬本，之前已經發過兩次銀子了，賬上還有十幾兩。
除去之前就說好的，要留在賬上的那些，再除去該屬于蘇曉的二兩，剛好還有五兩銀子夠大家分的。
蘇曉拍了拍已經包好的那一大包，這就是賬上的了，幾次留下來，攢到現在，也已經攢了七兩之多。
“拿二兩銀子出來，各家各戶平分，就當時咱們給村里老人和孩子們的壓歲錢，剩下的還是留著。”
聽到這話，大伙都樂得直道謝。
除去郭家，總共才十二三戶，怎么著也能分到一錢多呢！
“那成，那就發銀子吧！”牛嬸喜氣洋洋地大聲宣布。
葛莊頭也大力拍著手掌，讓大伙一個個排好隊。
蘇曉坐在季衍塵身旁，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看大家歡天喜地的領銀子，也忍不住高興。
過年嘛，誰不想家呢？
她也想。
前世，就算親緣淡薄，家人常年東奔西走，但到了過年這幾日，總能聚在一起。
喝茶下棋，高談論闊。
誰也不缺錢，卻都搶著鬧著想要收個大紅包……
今日這里熱鬧非凡，也算聊以慰藉。
“想家了？”季衍塵明明看不見，卻準確捕捉到了她低低的嘆氣聲。
蘇曉瞥了他一眼，抓起一把瓜子塞到他手里，低聲道：“算了吧，就我那個家，有什么好想的？我是在心煩，明明是這樣熱鬧的大喜日子，郭家那五個不省心的，都在那兒眼巴巴地盯著瞧呢！”
郭家幾個人本身就貪財，忍了這些天，做小伏低，就是為了能和大家一起賺錢。
現在一過來，就算大家還是不怎么搭理他們，但一看到桌子上堆山碼海的碎銀和銅板，視線還能收得回去？
是了，其中一個郭香微，對季衍塵完全沒有死心。
現在就貪婪地盯著季衍塵，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蘇曉心里惱火，正想移到季衍塵前面坐著，葛大莽子忽而搬來一張椅子，‘啪’的一放，坐在蘇曉和季衍塵的正前方，就這么怒目瞪著郭香微。
同時，他還一直往嘴里丟著花生米，兇神惡煞地嚼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個正經人。
再看郭香微，嚇得臉都綠了，急急忙忙地別開了眼。
“噗！”蘇曉笑出了聲。
葛大莽子轉頭，沖她得意一笑。
蘇曉很給面子地豎起大拇指，好樣的！
又看葛順一直乖乖地扒在桌子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分發銀子，那雙眼珠，就沒從賬本上移開過。
葛莊頭好笑：“順兒也是個有福氣的，被咱大掌柜帶著教，會看賬本了？”
“會！”葛順用力點頭：“我還會寫呢！”
“是嗎？那你也跟著寫寫，回頭我看看！”葛莊頭哈哈大笑，發了各人該得的工錢，接下來就是每家每戶該分的銀子了。
只是在算的時候，他有些犯難。
尤其是看到郭家那五口，充滿渴望的眼神。
蘇曉方才也說，是要分給各家各戶的，那是不是，該把郭家一并算上？
知道葛莊頭在猶豫，蘇曉瞇起了眼，靜靜盯著。
果不其然，葛莊頭清空算盤，重新打起了算盤子。
葛順眉心一皺，大聲道：“莊頭大舅，這不對！大家一起開館子的時候，郭家人才剛偷了東西逃走，現在用賬上的銀子給大家分發，那是因為家家戶戶都出了力氣，怎么能把郭家也加上？”
葛莊頭動作一僵，為難地看向大家。
大家的表情都變了變，但一看到郭家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誰也沒多話。
無奈，葛莊頭只好看向蘇曉：“那，大掌柜怎么說？”
蘇曉笑笑，特地瞟了一眼郭家那五個。
一個個的，甚至都扣起了手指。
想是知道她會拒絕，所以才這般？
“我是不同意的。”蘇曉冷哼：“一次背叛，終生不用！”
“蘇……”劉金池似乎是想罵什么，又及時改了口，揚聲道：“蘇姑娘，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當初你剛來的時候，對你相公也沒多好，甚至把他折騰地日益病弱，后來不還差點殺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