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塵煩悶抬眼，樓奇眨了眨眼，不敢再皮，又指向西北和京城：“北越王朝的西北地帶，可謂是荒蕪之地，不必理會，而京城么，自然是皇帝的地方，是有你的人在，卻沒有兵力。”
聽著樓奇的話，眾人俯瞰著這個巨大的沙盤，神情愈發凝重。
情勢已經顯而易見了。
到了現在，季衍塵能聯系到的舊部，基本都已經恢復通信。
然而要想順利回京，殺，是殺不回去的。
“太子很精明，當初你們離開京城，他便做了兩手準備，其一是追殺，其二就是飛速蠶食朝中各勢力，短短半年之內，就已經成功得到六處大城，兵力和政權的雙重支持，已經算是進步飛速。”
樓奇緩緩分析道：“要知道，當初這天下幾乎是掌控在你的手里，不論兵權還是政權，就連皇帝都無法跟你抗衡，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對你忌憚萬分！”
季衍塵沉默不語。
沉思良久，才低聲問道：“要想回京，只能平反！”
“平反？”樓奇蹙眉：“我覺得，還是殺回去更快。”
沈和言也大聲道：“是啊王爺，我們受了那么多苦難，何必還與京城那些道貌岸然的宵小虛與委蛇？就該調集兵力一路殺回京城，又或者自立為王，豈不痛快？”
到了這等緊要關頭，他連要對季衍塵的稱呼改口都忘了。
子竹緊張地看著季衍塵，知道季衍塵這神情，就是主意已定，當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主子，不為別的，就為了那么多死了的兄弟，咱們也該殺回去給他們報仇啊！”
“正是為了他們，才必須徐徐圖之！”季衍塵冷聲道：“我意已決！”
余下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無言以對。
倒是身在后院的蘇曉，在聽到尋谷對即將殺回京城的興奮期盼以后，篤定地搖了搖頭：“你家主子，應該不會打算就這么殺回去。”
尋谷瞬時呆住，下意識地反駁道：“你知道什么？主子從來都是殺伐果斷的，自從在京摔了這么大一個跟頭，死了那么多人，主子心里肯定……”
“已經變天了！”蘇曉無奈打斷道：“尋谷，你當如今的京城，還是當初的京城嗎？你也說了，你家主子最精銳的暗衛都留在京城，若京城那么好拿下，何必留下精銳？再者，你主子的兵力也不在京城，光憑暗衛，恐怕連里應外合都難以做到，又能如何？”
“難以做到，也不是不能做到！”尋谷忍不住犟嘴。
蘇曉嘆了口氣：“俗話說，一將功成萬骨枯，當初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多少將士身首異處？就連他自己都險些沒活過來，所以，他不會再拿你們冒險的。”
尋谷呼吸一滯，不覺紅了眼眶。
半晌，她咬牙苦笑：“若是在主子全盛時期，拿下京城，不過一聲令下！”
“他就是明白了功高震主，惹了眾怒，才會發生這次的禍患。”蘇曉撐著下巴，不留神，手肘把膝蓋硌疼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可主子從來沒有想讓江山易主的念頭！”
“人心難測，他沒有那種意圖，未必旁人就沒有，別的不說，就是皇上和太子，也會對他的實力萬分忌憚！”蘇曉想著，又道：“而且，與直接殺回去相比，他應該是想翻案，想讓所有犧牲之人魂歸故里，也要洗清大家身上那份謀逆的罪名！”
尋谷氣結：“你怎么知道？”
蘇曉怔了怔，隨口道：“我覺得，我應該還算了解他。”
聽到這話，尋谷坐了回來，一眨不眨地盯著蘇曉：“你既然這么了解他，難道就不知道他對你的心意？你為何非要離開不可？”
“你怎么回事？”蘇曉越看越覺得奇怪，“往日不是還很嫌棄我嗎？最近明里暗里拿話點我，還表現得像是不想讓我離開了，想干什么？”
尋谷繃著臉，什么想干什么？
她是徹底發現了，以蘇曉的聰明才智，勉強也算配得上主子里。
若換成其他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她才更來氣！
可恨蘇曉反而一門心思地想走，還整日掛在嘴邊，反倒把主子氣得夠嗆……
“我吃飽了，撐的！”尋谷扔下這么一句，摔門就沖了出去。
“你……毛病！”蘇曉搖搖頭，心底里盤算著，即便季衍塵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殺回京城，但距離拿到足夠用以翻案的證據，應該也快了。
她是不知道進展，但她知道季衍塵的決心，也清楚季衍塵的實力。
而且還有樓奇這么個幫手在……樓奇的私心是真是假，這暫且不說。
可是在季衍塵面前，應該還不至于胡來。
所以，時間緊迫，她必須盡快做打算！
正想著，尋谷又沖回來了，站在門邊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是趕緊養傷吧，魏志遠已經在來鄒縣的路上了！”
雖說躲在這里養傷也不會出事，可是依照蘇曉的脾氣，是不可能自己龜縮著，轉而讓葛家村的大家在外面頂著的。
“他來了？”蘇曉深吸一口氣，多了幾分煩躁。
樓奇說，手上尚無魏志遠的明顯罪證……
也是，魏志遠在許州稱王稱霸，天高皇帝遠，誰都管不著，又有在后宮當嬪妃的家人，誰平白無故的敢多話？
再加上魏志遠做事狠絕，不會輕易給自己留下什么把柄，旁人怕了他的威勢，根本無計可施。
她眉心又是一跳，難道，只能暗殺？
可魏志遠到底是朝廷命官，這時候殺了他，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在季衍塵那邊有了確切的把握之前，看來也只能好生防范著了。
想到這里，蘇曉回頭清點了一下架子上剩余的藥材，明日要再多弄一些來，多多的備上藥散，以防不測吧。
“林姑娘如何了？”她抬頭問。
尋谷深吸一口氣：“我跟你說魏志遠的事，你管什么林姑娘？”
蘇曉苦笑：“魏志遠的兒子還在這里，再說，周揚達自縊之事還沒個結果呢，也是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