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整整一夜的折磨，方漢松徹底是怕了眼前這位新任城衛司指揮使，哪里還敢再按照秘信交代那樣繼續行事？
現在的他，只想盡快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生怕自己會因為某個問題回答的不夠及時，然后又被丟入那死寂一片，除了水滴聲以及自己心跳聲外，就只剩漫無邊際恐懼的地窖。
“你平日里是怎么和青葉先生取得聯系？”
聽完方漢松如素家珍的交代，蘇旭開口繼續追問。
雖然在方漢松的一系列供詞中沒有直接挑明密信出自青葉先生，但每句話又無不證實著利用玉玨吸引注意力，并將已經成功隱匿的自己重新暴露出來系列手段，正是出自青葉先生本身。
“青磚，紅土。”
“青磚，紅土？”
蘇旭示意方漢松詳細說說。
“我們有固定的聯絡點，若是有事需要匯報和上面取得聯系，就往柿子樹旁的青磚圍墻邊撒些紅土……”
話到這里，方漢松微微喘息了兩口氣，活了這么多年，他竟還是首次感受到陽光的美妙，隨著氣溫上升，那縈繞身周久久不散的陰冷都好似淡去了些。
“我不知道聯絡點附近有沒有人定時巡查，但每一次在聯絡點撒了紅土前往約定酒樓后，很快就會有人過來碰頭，然后再由碰頭人帶路，將我引到青葉先生所在的小院，還有——”
“等等！”
方漢松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旭打斷。
“你是說青葉先生所在是一個小院？”
“那個院子在哪里？是什么模樣？”
“亦或者院子周邊有什么特征？”
方漢松回答道：“是的，但這個院子在哪里，我卻不清楚，因為每次被帶過去的時候，都會被蒙上雙眼，只有在抵達后才會被摘下蒙眼的黑布……至于院子的模樣……”
“那個院子看起來，內部裝飾陳列，不像是京城風格，反倒像是江南一帶的雅靜小筑，噢，對了，青葉先生喜好垂柳，為此還特地在院中挖了個池塘……”
對于蘇旭問及青葉先生院子，方漢松只能告知自己所見到的，某些給他留下頗為深刻記憶的特征。
蘇旭暗暗點頭，瞥了眼正揮筆記錄審訊內容的城衛司卒役，以及被捕頭點名的京都府捕快，繼續接著打斷方漢松的話審訊了會兒，直到將方漢松直到的一切信息盡數壓榨干凈后，這才讓人將方漢松提去大理寺，交給王煜這位大理寺寺收監看管。
至于他自己——
則是在審訊結束后，讓京都府和城衛司的人兵分兩路，去尋找京城內符合方漢松所述特征的江南風情小院！
再加上青葉先生落腳點的特征實在是太明顯了，京都府和城衛司的人找起來也算不得什么難事，只需在排查期間再結合牙行的房契備案，沒花多少時間，京都府和城衛司就在京城內找到具備江南風情特征的十多座小院。
爾后再一篩選，目標就這么赤裸裸的浮現在所有人眼前。
但是，蘇旭對這個結果，卻并沒有感到什么成就感。
因為這一切，都是青葉先生背后那位，特地為自己設的一個局，現在之所以能夠順利推進，順理成章的找到青葉先生的小院，也無外乎是對方故意為之，甚至連遮掩都懶得遮掩了，就這么明明白白呈現在眼前。
不過——
無論是官員失蹤案，亦或者文淵會，蘇旭都不可能放棄追查。
這樣一來，面對對方從陰謀逐漸轉為陽謀的布局，他除了一頭扎進去外，也就只剩放棄了。
只是，已經不再只身皇太孫，還是京城城衛司指揮使的他，真能說放棄就放棄嗎？
何況，促使自己放棄也是對方的目的之一！
“大人，有情況。”
就在蘇旭落后一步抵達青葉先生小院的時候，已經先行進行搜查的一城衛司百戶來到近前稟報：
“卑職雖未在院中發現有人存在，卻在書房內搜出了不少密信，就連銅盆中還未處理干凈的灰燼，也像是匆匆施為。”
蘇旭嗯了聲，問道：“別處可還有什么收獲？”
“回大人，暫時還沒有，目前還在針對這處小院進行搜查，想要看看有沒有地道暗室一類存在，京都府那邊也有人下水到了池塘。”
總之，只要覺得能夠藏東西，能夠迅速銷毀或能遮掩秘密的地方，京都府和城衛司的人都沒有放過，看樣子，是不把這座小院翻個底朝天，誓不罷休。
但蘇旭在進入院子后，卻沒有在仍在搜尋的地方停留，而是去往了請葉先生的書房。
他倒要看看對方故意留下的信箋又留下了什么痕跡。
“嗯？”
“乾源布莊？”
拿起一封密信拆開掃了眼，蘇旭眉頭一挑，接著繼續開始拆下一封。
他發現，這些密信全是和目前城衛司、大理寺所查到的文淵會逆黨據點和具體到某個人有關。
乃至有些人還是目前沒有查到的。
“有意思……”
蘇旭笑著將密信交給隨行卒役收起，從大部分信箋泛黃的紙張來看，存在的時間已經不是三五年了。
換而言之，早在幾年前，文淵會就被人滲透了。
“是漢王，還是靖王？亦或者是……”
蘇旭腦海逐一閃過一張張面孔，可滲透文淵會那人為何一直不曾動手，他此刻毫無頭緒。
“大人，又有新發現了！”
伴隨著諸多念頭閃過，忽然，一個城衛司卒役匆匆趕了過來。
“帶路！”
壓住思緒，蘇旭一甩袖袍大步向前，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由京都府眾人負責排查的池塘前。
和他剛進入小院時不同。
只見此刻的池塘邊圍了不少城衛司卒役，一些人更是跳下水，去幫京都府六人的忙，目前正合力將一具被綁有巨大石塊的尸體從淤泥中挖出，然后送往岸上。
“這是！”
跟著蘇旭一同到來的百戶見到尸體面容，瞳孔猛地一縮，駭然失聲道：
“大人，這是榮適榮大人！”
雖然在水中泡了不少時間，尸體已經浮腫發白，但這對認清面貌來說，根本不存在什么影響，畢竟時間尚短，尸體還遠不至于腐爛或變形到無法辨認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