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心中酸澀，放下勺子，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是我，李瑾。”
“李瑾……”趙音歡睜大了眼睛，察覺到手心的溫熱，整個人都往后縮了縮。
李瑾察覺她的惶恐緊張，松開了手。
趙音歡轉過臉對著床里側，低下頭：“你別看我……”
她現在多難看啊？
以前，李瑾就厭惡她，看到現在的她，不得更厭惡么？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看。
“喝水。”李瑾舉著勺子喂到她唇邊。
“我自己來。”趙音歡看著他俊美端肅的臉，總覺得自慚形穢，自己不配被他照顧。
李瑾看她自慚自餒的模樣，心底酸澀不已。
當初她是犯了錯，可她也知道錯了，定親之后，她事事順著他，處處都依著他的意思。
是他咄咄逼人，她已經失去了至親，他還要逼著她上山，逼著她去靈妙觀，他太狠心了。
她身子成了這樣，多數是他的緣故，若是當初皇后一黨被處死，他將趙音歡娶回家好生撫慰，她又何至于此？
趙音歡捧著茶盞，手都有些哆嗦，舉起來喝了兩口，手下一滑，水灑在了衣襟上。
她險些哭出來，在李瑾面前，茶盞都拿不穩，太丟人了！
“沒事。”李瑾接過茶盞放到一旁，取過帕子，給她擦拭。
“讓玉兒她們進來伺候吧。”趙音歡捂著衣襟被浸濕的地方，看向帷帳外。
她迫切的想看到婢女們。
“不用。”李瑾拉開她手，看到衣襟處濕了一大片：“要換衣裳。”
他說著起身，去紗櫥里取衣裳了。
趙音歡抱著自己，心砰砰直跳，李瑾什么意思？要替她換衣裳？
不會的，李瑾已經不要她了，大概是拿好了，再叫婢女進來伺候吧？
她想到這里，松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失落還是心安。
李瑾很快取了一身牙白里衣回到床邊，放在錦被上，抬手去解她的衣帶。
“不……不用了……”趙音歡捂著衣裳，心狂跳不止，蠟黃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看著李瑾幾乎不會說話了。
以李瑾的性子，能替她換衣服，就是表示接受她了……
可是，她身子已經不行了，雖然徐景說能調理好，可她自己心里是有數的。
靈妙觀里，有修行的老尼會醫術，早給她診過了，她如今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聽話。”李瑾拿開她的手，臉上也染上了薄紅，垂眸盯著自己手里的動作，神色仍然正經。
趙音歡抑制不住的心動，這樣的李瑾，不就是她夢里的李瑾嗎？
她咽了咽口水，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生怕他忽然消失了。
里衣落下，露出里頭繡著喜鵲登枝的落霞紅肚兜，手臂纖細到幾乎一下就能折斷。
李瑾取過干凈的里衣，心無旁騖的替她穿上，系衣帶時，他突然問：“能下床行走么？”
趙音歡愣了一下點點頭：“走路的力氣還是有的，不過要白日。”
多吃些東西，是能走一會兒的，但她身上不舒服，躺著更舒坦一些，她已經好些日子不曾下床行走了。
李瑾系好最后一根衣帶，抬眸看她。
趙音歡又低下頭去了，她總不敢與他對視。
“趙音歡。”李瑾看著她：“你看著我。”
趙音歡抬起臉來，不知他要做什么，手指不由蜷了蜷。
“能走路，我們成親吧。”李瑾理了理她凌亂的發絲。
“什么？”趙音歡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如果她沒有聽錯，李瑾是在說要娶她？
她腦子頓時亂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春試了，你住在東宮，我照顧起來不方便。”李瑾接著道：“我們成親了，我可以邊照顧你，邊讀書。”
趙音歡還是怔怔地看著他，不敢置信。
“從前的事情，我確實怨恨過你，但不可否認，我也一直心悅你。”李瑾深深望著她：“眼見你落到如此境地，我心灼痛。
至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他說著起身，牽過趙音歡的手，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歡兒，嫁給我，我照顧你。”
趙音歡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她以為這輩子不可能等到的。
沒想到在她沒有奢望之后，等來了李瑾的告白，他說心悅她，他要娶她。
“好嗎？”李瑾牽著她的手，眸色溫潤地看著她。
趙音歡頓了片刻，冷靜下來，看著李瑾笑了笑：“李瑾，你是不是看我很可憐，所以……”
她不想哭的，她從前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哭。
但是現在，她忍不住，眼淚一不小心就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不是。”李瑾抬手替她擦去眼淚：“我是真的心悅你，從前我不想承認，現在我看清自己的內心了。”
趙音歡點點頭，轉過臉去：“李瑾，謝謝你。”
“等天亮，我回去和大伯父提，請大伯父、大伯母替我們操辦。”李瑾只當她是答應了。
“不。”趙音歡搖搖頭，擦去眼淚才看向他，面上露出笑意：“有你這番話，已經足夠了，我配不上你，就不耽擱你了。”
“不要說這種自暴自棄的話。”李瑾握緊了她的手，心中泛起疼。
“是真的。”趙音歡真摯地望著他：“我就是個紈绔，只是現在病重了，看著可憐，其實我一點都不可憐。
而你，你芝蘭玉樹，品行俱佳，讀書也好做人也好，父皇之前都夸過你。
你我實在不相配。”
李瑾心揪著，牢牢握緊她的手：“你不是那樣的，你從前只是貪玩不懂事，現在已經不是那樣了。”
趙音歡眼中酸澀：“好吧，那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你胡說什么？”李瑾心中一驚。
妹妹不是說，趙音歡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情形嗎？趙音歡怎會知道？
“真的。”趙音歡抽回手，話說多了語氣有些疲乏：“我都夠對不起你的了，如果嫁給你，沒多久我又死了，害得你續弦只能娶那些低門或是庶女，豈不又是我的罪孽？
說不準還會惹來閑言碎語。”
這一陣子，經歷了那么多的事，在靈妙觀聽姑子們講經，她自己無事也喜歡想之前的事，從中懂得了許多道理。
李瑾不是泛泛之輩，將來在朝堂上一定會有所建樹的，他該娶一個高門嫡女，溫柔賢淑，又對他的前程有幫助。
她不能再耽擱李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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