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個月一晃而過，立秋已經半月有余了，夏日的暑氣還未退去，才晌午便已驕陽似火。
糖果拿著高桿，在外面的大樹下仰著頭粘那些聒噪的蟬。
“天天粘，還有啊？”
蔡大娘進了院子，和糖果說話。
“是啊。”糖果忙的滿頭大汗：“粘了一批，又飛來一批。”
“你家姑娘可睡了？”蔡大娘又問。
“沒有呢，還沒吃午飯。”糖果回她。
“我進去看看，你也快進來，別熱壞了。”蔡大娘囑咐一句，進了屋子。
李璨小臉白凈瑩潤，腹部隆起，正一手扶腰坐在椅子上，面色恬淡地看著糖糕做針線，整個人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寧靜美好的宛如畫中人。
她腹中的孩兒，已經快六個月了。
“還是姑娘屋子里涼快。”蔡大娘進了屋子，笑著問：“姑娘今日覺得怎么樣？”
李璨屋子里，擺著一盆冰，秦玉衡每日會叫人運冰來。
李璨拒絕不得，便給了他銀子。
“蔡大娘來了。”李璨朝她笑：“還是老樣子。”
“可踢你了？”蔡大娘看她肚子。
“踢了，鬧得厲害。”李璨手撫著腹部，垂眸看著肚子，面上禁不住有了笑意。
“只是踢你兩下，又沒叫你嘔又沒叫你吐，算是孝順了。”蔡大娘笑起來。
李璨點頭：“大娘說的是。”
這個孩子，是沒怎么叫她吃苦頭。
記得當初白佩玉懷孕時，兩三個月便吐得不行，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喝，只能用些酸果子、酸湯度日。
而她懷這孩子兩三個月的時候，只是沒有胃口，聞不得葷腥，但糧飯和素菜是能吃的，蔡大娘腌的咸菜，她吃了不少。
只覺得白米飯配咸菜最是可口。
等過了那一陣子，便又不挑嘴了。
當初不知道有了身孕時，她郁郁寡歡的，每日都沒胃口。
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就逼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每日平靜度日，按時吃飯、睡覺。
雖然有時候也還是會克制不住想起從前的事，想起趙晢，但一旦反應過來，她會立刻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這幾個月下來，她也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不過，我說個話姑娘可別不高興。”蔡大娘往前兩步，猶豫了一下開口。
“大娘坐。”李璨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要說什么，說就是了。”
“我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蔡大娘坐下道：“我這個過來人來看，你這個孩子啊，四個月不到就踢人，又鬧騰的厲害，八成是個女兒。”
李璨笑起來：“大娘，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都是我的孩子。”
她不在意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好。
“嗯。”蔡大娘點頭：“你也沒公爹沒婆母的，生女兒是一樣。
我那個時候，連著生了兩個女兒，我婆母啊，飯都不給我吃飽，生了孩子才三天大冬天就要下河洗衣服、洗尿布，手到現在冬天都要裂口子，就是那時候坐下的病。
直到生了兒子，才給我點好臉。”
“大娘年輕時真不容易。”李璨同情地望著她。
“這做的是什么鞋？”蔡大娘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與李璨說了幾句，又湊過去看糖糕的針線。
“虎頭鞋。”糖糕給她看。
蔡大娘接過來反復看了兩遍：“這不對，這前面是圓頭，孩子穿著要勒腳，你得做方頭的，方頭的虎頭鞋。”
“沒有鞋樣子呀。”糖糕道：“就這個，還是我依著記憶讓姑娘畫出來剪的。”
“你不早說，我有。”蔡大娘起身：“我回去拿。”
她是個熱心腸，回去一會兒就拿著鞋樣子回來了。
糖果回了屋子，給糖糕打下手，兩人忙起午飯來。
蔡大娘就坐在李璨身邊，拆糖糕縫的那個鞋面兒。
“姑娘，你這肚子這么大了，就真不想給孩子找個爹？”蔡大娘看了看李璨的肚子，又開了口。
李璨搖頭：“大娘，我和你說了許多次了，我不找。”
蔡大娘一直撮合她和秦玉衡。
她知道蔡大娘是好心，但她不想，她只是一個和離了的婦人，心里還裝著從前的人，且還帶著孩子。
她嫁給秦玉衡，對秦玉衡不公平。
秦玉衡那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
“你呀，外表看著軟軟的，骨子里要強得很。”蔡大娘道：“小將軍哪里不好啊？處處都照顧的周到，他肯定能把你的孩子視為己出的，就是你啊，不肯邁出那一步。”
李璨笑了笑，不說話了。
蔡大娘也怕她反感，不敢再說，心里還是覺得怪可惜的，同時也挺好奇，秦玉衡這樣的兒郎，李璨都看不上，她原來的夫君，得好到什么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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