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特編第一作戰連 > 008.飛來橫禍(三)。
  也許是護士們簡單評估下來,覺得林茉莉的狀況比現在我的狀況還要危險些,幾位護士不約而同地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對著林茉莉說了些話后,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地快步走上前,其中兩位輕拍著她的肩膀,好像在表以告慰,另外兩位則是細心地攙扶她慢慢坐回椅子。

  我雖聽不懂護士們說的話具體是什么,但從語氣,以及接下來的動作判斷,也一定脫不開“關心”的意思。

  我猜得沒錯,后來我聽林茉莉說,護士們確實是在詢問她的狀況,問及她是否需要幫助,感覺如何,以及感嘆她太堅強,她們有的問“你還好嗎”,有的則是對自己的同事說“快來幫忙,先讓她坐下休息”,有的則是帶有關切地對她說“能夠理解你想守在朋友那的心理,可是這樣有點危險,以后要記得及時叫我們。”

  可讓當下的我難過又不解的是,明明連穩穩地站住都成了問題,應該暫時撐個拐杖或者坐個輪椅才更加方便和安全,護士和醫生們不可能比我還不清楚這點,林茉莉在這方面更是不會智商掉線。

  那么,這樣看下來,她沒有坐輪椅、撐拐杖也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刻意”。和方才刻意隱忍痛苦站起來同樣,刻意收起拐杖,刻意藏起輪椅,刻意收起一切柔弱面,以沒事人的樣子坐在我身邊。

  至于為什么我會這么想,而在我的理論成立的前提下,她又為什么會選擇在我面前收起這些輔助?我猜也只有一種合理的答案,那便是生怕思緒敏感的我因景觸情:

  看到比較熟的友人也使用起和病弱的自己同樣的物品,行動暫時出現障礙,生活也受到影響時,或許在為她感到難過之時,還會不由自主地再度反觀自己的弱小,最終再一次產生讓內心不舒服的悲傷情緒。

  這么想完,我的目光到處搜索著,最終定格在護士打開的門和玻璃窗外面——一副拐杖的身影若隱若現。

  雖然藏了大半部分,但我這個老殘疾人看到比腦袋還小的一丟丟,就知道那是什么物品了。

  雖然“不清楚那具體會是誰的”,但不論怎么說,絕對不會是給我這個連把腳挪一挪都做不到的人的,應該也不會有人刻意在我病房門口放一副對我沒什么用的東西。

  只有她,完全不會做這種事,卻努力嘗試去做。

  ——普通人總是說她不會照顧別人的情緒,也體會不到別人的情緒,總是一副冷得不想理人,也不愛說話的樣子,似乎時刻都保持著所謂的“理性”;可我這個殘疾人士卻認為,她展現在我面前的基本都是有血有肉的感性配合理性狀態,僅有別人需要幫助時才會賜予接近純理性的建議,抑或是把感性降至冰點分析問題。

  只因我堅信不論是怎樣的正常生物,存在時皆會有感性和理性共同分配,否則便會成為AI人工智能或只會意氣用事的巨嬰——經過治療,正在走出陰暗角落的林茉莉顯然不是人工智能,因為她有情感,有善心,有愛心,有愛南山的心;她更不是巨嬰,只因她有智商,有理性,有思維,有分析問題和思考問題的能力。

  要說她有什么樣的不足,可能那種不足和她的本體無關,只和她生病的外殼有關。

  哪怕她一時半會在體會別人情緒上還可以有很大進步空間,至少她也已經拼命地努力改變了——為了怕我傷心而不會照顧自己,笨手笨腳地把某些東西藏起來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想到這,我憋住沒有吭聲,也默默忍耐劇烈的痛苦,注視著被攙扶回椅子上的林茉莉,見她無力地靠著椅背,臉上不斷滲出絲絲冷汗,雙眼緊閉,眉頭痛苦地擰著,雙手捏成拳狀,喘不上氣地倒抽著涼氣,快要虛脫的樣子,我也很想做些什么,可瞟一眼沒力氣的手臂和完全喪失感覺的下半身,以及下半身上連接的尿袋,我也只能默默地嘆口氣,放棄掙扎。

  可讓我短時間內第二次感到觸動的是,盡管如此難過,她仍不忘勉強提起精神,以虛弱的聲音,精簡的詞匯,用我為數不多聽得懂的南山語對幫助她的護士說道:“多謝。”

  多謝,冷冷的,最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讓我覺得不愧是我認為人品不錯的朋友,什么時候都沒有忘記做人最基本的禮儀。

  說回來,她表達了謝意,我也要說聲“感激”,感激不盡——感謝盡職的護士讓我的朋友少受一點苦,也感謝上帝,她安全地坐下了,而不是腳一軟,身體一倒,“砰”地一聲栽下去,撞在床柜或哪個角落上,弄得頭破血流或是太陽穴受傷。

  林茉莉的問題暫時處理完畢,可這些說著我聽不懂的話的護士,以及她使用的南山語答復,均讓我更加清醒幾分,使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已經并非熟悉的地域,而是到了異地他鄉——大概率是我向往的南山吧。

  可我對到這的流程完全沒有印象,大腦仍是一片空白,就像電腦卡機黑屏一樣,什么畫面也顯示不出。

  我不記得我是乘怎樣的交通工具到達這里,也不記得和我同行的有誰,更不清楚我是否有經過自主公審團的批準才入關。

  簡而言之,關于近些日子的事,我什么也不清楚了——我好像暫時性失憶了。

  我想,對于這種情況,也只有三條路可以選,一,靠自己,努力回想在到醫院前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試著讓失散的記憶回來;二,靠別人,詢問醫護人員或者身邊同樣傷得不清的林茉莉,讓理應完全不會騙人的他們幫助我找回屬于我的回憶。

  第三,前兩者混搭。

  作為一名已經立志要自強,但也清楚不能盲目地勉強自己的人來說,我更偏向于自己嘗試的同時,稍微借別人的肩膀靠一靠,也就是俗話所說的“擇中”和“兼容”,而不是像賴皮膏藥般完全依賴別人,或是明知做不到還偏偏浪費體力去做。忙活了好一陣子,最后終究擺脫不了別人的嫌隙和失敗,平凡人何必自討這種苦吃呢?

  正當我這么想著時,其中一名比較矮矮胖胖的護士走到我床沿前,表情溫和,嘴唇翕動,說了些話,聽語氣似乎是在詢問我問題,可我對她說的語言一竅不通。

  干愣地望著她一會后,我尷尬又害羞地把視線緩慢地移到林茉莉臉上,林茉莉那滿是冷汗的臉上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但看我的眼神看起來很困惑,似乎完全不知道我看她的意思是想要她幫我做些什么。

  這也不能怪罪她,因為這并不是她想要的,也并非她知而不答,而只是她需要一些時間來剖析我的動作具體的含義到底是什么。

  實則,她能夠恢復到這樣的水平,每個真心把她當作友人的人都應該感到無比慶幸,因為假如是換作一般情況的其他褐色頭發藍色眸子的南山人,或者是其他自閉癥的病患,別說已經能開始試著剖析別人的表情、言談以及心理想法,還有嘗試思考別人的痛處在哪,可能就連最基本的溝通,最基本的禮儀,最普通的話語含義都沒有明白的機會。

  直白點說,她能做到這樣,不僅不應該批評,還需要非常溫柔地去包容,去鼓勵,去擁抱,讓她知道自己往這方面繼續走下去是正確的,應該再接再厲。

  不過,此時此刻的我卻不想讓她耗費太多腦力練習這個,因為她受傷嚴重,體力不支,直接說話告知她我的意圖,詢問那位護士的話的意思就好了。

  因為在這一方面,她可有著強項:她是個聽得懂普通語的南山人,也是個能在南山話和普通話之間無障礙切換的高學歷水平人,偶爾做做我和其他南山人之間的翻譯,正好讓我明白一些新的詞匯,這樣也挺好的。

  可盡管我剛才很努力地嘗試發音,我的喉結仍然只是輕微地蠕動一下,發出一聲嘶啞的“嗯”,林茉莉似乎還是沒有搞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好奇中帶著喘息地拋出一個聽得出有點筋疲力盡的“嗯?”,隨后身體看上去很疲憊地癱了下去。

  換作平時的我可能早就開始自怨自艾了,但此時此刻的我心里卻沒有任何怒意,只是安靜地望著林茉莉,林茉莉還是疑惑地凝視著我,似乎在拼命地思考我的動作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的幾個護士緘默地望著我們兩個,沒有上前幫助,也沒有上前打斷,只是給我們時間。

  我雖然很擅長揣測別人的心理,可此時此刻卻也猜不出她們心里是怎樣的滋味。

  是同情、共情、哀嘆、憐惜還是更多、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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