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廚師看老陳拿刀的時候,大致明白這位想干啥。
這種事見得多,走投無路之下自殺,以免忍受不了酷刑泄露情報而自盡。
可是,你砍小姑娘脖子,這就不對了吧?
小姑娘似乎嚇傻。
老陳眼里全是絕決。
廚房菜刀一天要磨好幾遍,鋒利得很。
鋒利片刀劃向小姑娘白皙粉嫩的脖子,接下來肯定是血濺當場...
顯然,老陳并沒有留余地。
一團抹布插伸進菜刀脖子之間。
空手奪白刃,基礎訓練動作之一。
黃大廚師沒敢大意,準確捏住刀刃、后腕順刀勢移動,手變成拳頭般,掌背像是在小姑娘脖子猛砸上一拳。
厚厚的抹布夾住刀刃,刀身橫向旋轉。
老陳手中一輕,聽到“奪”的一聲。
菜刀扎在案板上。
廚師黑著臉嘀咕:“沒公德心,在我廚房砍脖子,以后炒出的菜還有人敢吃么?”
老陳臉色急變,沒想到敵人準備這么充分。
看這位的身手,十個自己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面好死灰。
陸元昌聽到廚房有動靜,順口嚷嚷:“再給我加一道松鼠厥魚...”
“還站在這里干什么?趕緊滾出去,你點的菜馬上就到...”廚師將打了個趔趄的小姑娘扯穩,連同老陳一齊推出廚房。
將發懵的兩人按到江東來跟對坐的警員身旁,一邊坐一個。
順手拍了拍江東來的肩膀。
然后轉身對張敏擠了擠眼,回廚房炒菜。
...
登記檢查點的兩特務剛閃了眼,忽然發現那對父女消失不見。
大驚。
發現那對父女站立的位置附近的人都在往飯店里看。
趕緊往東方飯店門口跑。
發現那對父女分坐在那個叫江東來的警員身旁。
想到剛過來時江東來與站長的對話,難道那老頭...是報信的人?
連站長都說有空得拜訪一下那位高人...惹不起!
站長說的是拜訪,不是會會...也不是見見!
跟了站長這么久,這中間的區別自然早弄清楚!
不會揣摩上官心思的下屬不是好下屬。
連進飯店的心思都沒有,直接轉身,一溜煙兒從飯店門口消失。
站長要見的人,自己先去見了,如同陪長官去梨園找姑娘,自己先玩了再留給長官...
傻么?
像他這種身份,還沒有資格知道情報科的養蠱計劃...
蘇清心里狂跳,老陳怎么會跟那個警員坐在一起?
而且,那兩特務看到飯店的這一幕,竟然調頭就走?
大堂里就五個人:兩警員她認識、老陳兩人、老板張敏...
這啥意思?
不像是被捕的樣子啊!
...
保長來的時候,劉小悅的身分審核通過。
楊穎出示了一個什么證件,特務直接放行。
姐妹倆正站在稠莊里看熱鬧。
劉小悅一直看著站在路口的那個特務,那狗東西叫賈汝鈞,就是他帶人將爸爸帶去吳縣,然后家里情況就變得異常艱難。
說不定...姐姐的死都跟他有關...
這仇一定要報...
這位被掂記上的特務,偶爾抬頭不經意打量一下劉記綢莊門口。
那小姑娘旁邊那女人真漂亮,得想辦法弄到手...
他喜歡成熟的女人,劉小飛這種黃毛丫頭...沒什么興趣。
活得不耐煩的意思...
反正很多時候跟女人有關...
酒色財氣,傷身要命吶。
得...又來一位。
兩輛雪佛蘭轎車帶起一陣塵土,從鎮公所方向開過來。
松哥心里滿是期待,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那小姑娘動人心弦的面孔。
眼骨碌轉了兩圈,不對,直勾勾地看著流口水。
車子快到綢莊門口時,忽然發現昨天下車的那漂亮女人也在。
自己雖然在吳縣算得上一號人物,要是放在大上海,給幾大龍頭提鞋子都不配。
闖江湖,要是沒點自知之明,能活過三天就算真英雄...
真英雄腦子一般都被門夾過,大多數沒好下場...
比如早年的霍元甲師傅,哪有他那個會辦事甘當馬前卒的兩個徒弟“陳力夫、陳果大”兄弟混得好。
那個女人雖然看起來比劉小悅還要漂亮,還要成熟有氣質。
顯然,那不是自己的菜...
趕緊對司機吩咐:“去哪個啥東方飯店...”
探出頭跟賈汝鈞打了個招呼,在縣里大家就是老熟人:“一起吃飯...”
松哥跳下車,再次邀請:“這東方飯店里廚師炒的菜真心不錯,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
看著這位能隨便出入站長辦公室的地下大佬,賈汝鈞一臉正氣,搖頭:“兄弟職責在身,你自個兒去吧...”
而且,那位連站長都要拜訪的大人物在飯店里邊。
在沒有摸清對方脾氣之前,要是不小心說錯一句話,攤上事咋辦?
明明肚子咕咕叫...得忍!
...
“那個啥師傅,照昨天的菜的,再來一遍...”松哥一進門就嚷嚷,對門口柜臺后邊的大美女連看都不看一眼。
招惹不起,闖江湖的忌諱這個!
真要被她給克死了,到了閻王殿上講因果,難道給閻王爺說...自己是被夾...不對,被克死的?
那得多羞恥?
張敏心里打鼓,一般顧客進門,總是喜歡在自己胸口盯兩眼。
這位一來就跟上菜的老黃打招...
難道想挖墻角,還是他有龍陽之好?
“好嘞...”黃大廚師將菜盤砸在江東來桌子上,跟著答應一聲,來的都是客。
對外邊的審查似乎一點不在意,仍然在忙碌。
江東來跟陸元昌都是才到警隊,不認識這位前警長。
松哥也不屑自然也不認識這兩們小警員。
天氣熱,順手抄起放在墻上的大蒲扇。
忽然看到坐在江東來旁邊的溫玉梅,眼前一亮。
都說蘇杭也美女,這小小的飯店里,竟然又碰到一個跟劉小悅長相不上下的姑娘。
活該自己要走桃花運了么?
江東來沒理會陸元昌詢問的目光,熱情地給坐在旁邊的老陳夾菜。
那個廚師給他的壓力太大。
老陳臉色很不自在,不過,他也是老江湖,很快調整過來。
事到如此,既來之則安之,敵人太強大,大不了一死。
心里不由得再次默念誓言,不怕犧牲,永不背叛...
...
賈汝鈞慧眼如炬,他有九成把握肯定,那個叫蘇清的老師與屋里那對父女有關系。
不過,眼下那警員跟老家伙關系看起來挺密切。
送佛送到到西,給個面子留個人情還是有必要的。
再說,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情報科那邊有個養蠱計劃還是聽到些風聲。
“你走吧。”對站在飯店大門口的蘇清大手一揮:“蘇老既然是學校老師,又是土生土長的吳江人,肯定不是鬼子奸細。”
抬手直接放人。
蘇清面色不變,笑了笑轉身離開回住處。
賈汝鈞發現站在劉記稠莊門口的那大兇女人消失,也不在意。
被行動隊盯上的人,她能跑得掉么?
等會事情辦完,自己主動申請留下來干繼續監視排查這個苦差事。
還能掙個表現...
一舉多得,于是,開始哼站長最喜歡的小曲:“恁憑俺當赴法場,啊呀,到此際有何親眷...”
跟警員將沒能通過排查的一眾人等帶往鎮公所,接受第二輪排查。
東方飯店門口的人終于散去。
大街小巷再次恢復平靜。
吃完飯的松哥沒有到稠莊生事,直接回吳縣。
沒弄清楚那兩個車牌使用人身份之前,他不會亂動。
黃大廚師送走老陳跟那個小姑娘。
跟著江東來打發陸元超先離開。
張敏有眼光,那些黑衣狗根本沒有查老黃跟自己的身份。
有些看不懂。
但是知道接下來老黃應該要跟江警員有說話。
到后廚房收拾洗碗。
老黃抖出一去煙給江東來:“還不回去..”
江東來聽對方一上來就趕人,覺得大人物說話就應該這樣,畢恭畢敬:“這里涼快,再坐會兒...”
大堂跟廚房相連,廚房里熱浪滔天,見這小子睜眼說瞎話,直接揮手:“還是回去吧,有空多來坐坐。”
江東來聽老黃讓他多來坐坐,眼前一亮,趕緊起身告辭。
...
劉記稠莊。
天氣熱,熱鬧看久了也沒多大意思。
當然,主要是身份審核已經接近尾聲。
“你能確定,就是那叫賈汝鈞的狗東西害的舅舅?”楊穎面色平靜。
劉小悅點頭。
柜臺后面。
劉志強眉頭緊蹙,才四十歲就有了白頭發。
這個月虧空有些大,主要是三井株式會社將市場上的紗錠再次惡性降價。
如果自己繼續堅持下去,不僅沒有利潤,如果算上資金成本,而且還很有可能賠本。
傳了幾代人,好不容易才發展起來的工廠,難道就這樣放棄?
簡直是晚節不保。
江南絲綢暢銷世界,早在前清時候參加萬國博覽會就得過金獎。
祖上也是靠著誠實守信,質量第一的口碑立足于世。
自己這一脈雖然只是劉家支脈,但也頗受族長照拂。
有時候連洋人都在族長引薦之下到稠莊來進貨。
姐夫昨天來,雖然給他送了一筆款子過來,但是這也得還。
治標不治本,難道...絲稠真的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
...
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
陸家肉鋪。
陸老掌柜有一手絕活,切肉動作流水。
正在聽旁邊醬料行掌柜的吹今天見聞。
“我覺得那個林保松肯定還會來,老劉的二女兒看來難逃作小的命。”
“怎么可能,他們家楊姑爺昨天過來后,今天一大早,老劉就將欠咱們的款子都結清,應該能堅持下來。”
“你不知道,林保松拜了上海三龍頭杜月生的碼頭,又投靠了吳江幫的張近江幫主,還跟小鬼子池田暗中往來,如今灰白兩道通吃,他看上劉家,我倒覺得是老劉祖上燒了高香。”
“可惜了小欣那丫頭。”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慘事吶。”
“我說,你們能不能別嚼人家舌根子?”
“聽說小鬼子的紗又降價了,得去買點放家里存著,說不定哪天又漲起來了。”
“現在抵制日貨,你敢去買,不怕那些學生撬了你家祖墳?”
“撬就撬吧,這年月,日子不好過,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哎,我聽說渡頭村的王老板要自家姑娘送進了梨園...”
“真的?”
“我騙你干什么?”
“那么水靈的姑娘,可惜了哇。”
“嘿嘿,說不定咱們以后也有機會一親芳澤...”
“哈哈哈,你跟老子想到一塊去了,到時咱們當個連襟。”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渡頭村。
“爸,我不去啊,求你了...你想想辦法啊...”
“秀啊,爹也是沒有辦法,要是有一絲活路,爹也不會出此下策...”王富貴老淚縱橫。
“別婆婆媽媽的,到了我家院子,吃香喝辣,還能每個月接濟你爹爹。”一年青美女眉眼帶俏,耐心地勸。
“長腿一張開,財源滾滾來,這世道笑貧不笑娼,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旁邊的黑衣人卻不耐煩了,今天他還要收幾個姑娘,在這一家就浪費了他半天時間。
“住手,你們這些壞蛋!”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從村口氣喘吁吁沖進來。
“吆呵,哪來的毛都沒長齊的家伙,敢在大爺面前指手畫腳?”黑衣人伸手到腰間,掏出把斧頭晃了晃。
“我艸你老姆,逼良為娼,還敢掏槍,信不信現在我就讓們吃官司!”為著少年渾然不懼。
“你誰啊?”見這位不怕死,黑衣人倒是愣了一下,這年月大哥多如牛毛,別踢到鐵板上,以前上海黃大龍頭踢到曹督軍少爺的鐵板,差點連命都丟了,被傳得滿天飛。
少后笑了笑:“我是誰?呵呵,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爹爹,聽好了,家父江陰河防團長史玉拄!”
黑衣人愣了,別說團長,就算是個連長,這年月都能橫著走,沒敢搭腔。
旁邊的老鴇子一叉腰,風情萬種:“小哥兒,這事就是你不講道理了吧,王老爺欠了銀號的錢還不上,我給他還錢,而且還讓王家姑娘吃千人飯,不用干活就能吃香喝辣,這樣的好事兒,你說什么娼?”
“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今天就算你說破天,也休想把人帶走!”
“那也行,你有本事,拿兩百塊大洋出來,小姑娘現在就歸你...還是個雛,不吃虧。”
黑衣漢子不敢說狠話,跟著附和:“沒事,王老爺,反正你欠銀號的錢,又不欠我的,到時候就算打官司,也跟我無關!”
王老爺哭喪著臉:“林自穎啊,都是你王叔沒本事,生意不好欠了高利貸,現在還不上本,我也確實沒辦法,這事你們就別摻合了。”
黑衣漢子聽出點門道,這小子說他爹爹是江防團長史玉拄,他卻姓張...
這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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