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足足沉默了一個多時辰。
江凡也沒打擾她，在新月的帳篷中，他靜靜的坐著思考。
小圓也沒在，她是奉命把那高個子侍女帶出去辦事，給兩人提供時間。
最終，新月公主從沉默中抬起頭，目光似乎透過穹頂看著星空。
“……阿母……很安詳的沉睡了，大概不會蘇醒了吧，她還笑了呢，說我長大了，是草原最美的姑娘……她可以放心了……”
江凡沒有插話。
新月眼眸中泛著溫柔的波光。
“她還吃了最愛吃的奶酥糖……說這輩子沒什么遺憾，她告訴我，不要去恨自己的阿達……他要維護這萬里草原，很難……”
江凡不由暗自嘆息，很偉大的一個女性啊。
“……她希望我像自由的鳥兒，每天開心的笑著奔馳在自己的牧場，擁抱最潔白的羊羔……”
“她說，我會找到最威武，最溫柔的情人，他一定會愛我、保護我，直到時間的盡頭……”
……
新月輕輕訴說了許久，輕輕轉過頭看著他：“你知道嗎，我一滴眼淚都沒流，一直在笑，我要把我最美的笑容留給她……帶著我的祝福，我的愛，阿母在長生天的懷抱中，永遠不會寂寞……”
江凡靜靜的聽著，覺得自己都很愧疚。多好的一對母女，自己卻也在利用他們，雖然不是想要傷害她們，但總歸會給新月帶來麻煩。
“是的，你做的很好，你的母親也很偉大，人總有生老病死，總會別離，逝者已矣生者當更認真的活著，才能不辜負天上與人間的彼此。”
新月凝神聽著，認真點了點頭：“你說的真好……今天，謝謝你，我累了，我想睡一覺，或許還能夢見阿母呢。”
江凡起身點點頭：“好好休息吧，你的阿母一定會去夢中看你。”
——
王爺回來之后一言不發的獨自窩進了帳篷里，誰也沒見。
沒人知道，他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陷入了土里。
這憤怒，他只能如此宣泄。這不只是因為新月的遭遇，更是因為這悲催的世道，這殘酷的人心。
許久之后，他才召來了蒙田。
平靜的將此行一切說給了他。
蒙田平靜的雙目也仿佛在燃燒黑色的火焰。
“……所以，一切就是這么回事。大狼主不能讓牧場流入他人之手，就要弄死大可敦，讓她無法安排新月的去向。所有的事，和推測基本一致。”
“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子。”蒙田有些佩服道。
江凡嘆口氣：“是啊，一個堅強，又柔弱的女子……”
蒙田沉默許久問道：“知道了這些，我們有什么計劃？”
江凡深深吁了口氣：“首先，大狼主在此期間只能徹底打消一切對我不利的想法。然后……”
江凡眼中略過一道光：“他若不想蠻族盡人皆知，只要我們贏了，大陰山草場，完全可以獨立，新月公主，我們也可以保下。”
蒙田弄明白了，“這是個威脅，大狼主絕對不敢暴露此事，巴圖魯也再沒辦法阻攔我們對新月和她部族的安排。”
“是，只要不讓新月部族叛亂，一切都可行了……”
蒙田這才明白，江凡為何處心積慮要弄明白這個推測。如此，除了對付鳳家和渾邪王的同盟，另一個重要目的，分化草原，也將從此迎來一個新的開始，而且很有可能在未來提供更好的機會。
“那么得到這個消息，我們如何操作。”
江凡瞇眼：“不用，什么都不用，這件事出面的話反而不好辦了。大狼主發現大可敦死去，而且知道此前公主來過，他就一定會查，而我，就在大可敦那里，給他留下了提示，讓他明白該怎么做的提示……”
——
剩下的幾天，江凡依舊足不出戶，卻秘密安排了許多事，也接見了幾個人。
其中，最讓他意外的一個，是主動前來。
對這個人，江凡實在有點好奇。
右賢王部中行說——曾喜。
他是代表右賢王前來請江凡赴宴的。
江凡卻仿佛對與右賢王的首次私人宴會沒什么興趣，反倒饒有興趣的盯著他：“曾喜……為什么來蠻族為官？”
曾喜躬身含笑：“討個生活，討個富貴……”
江凡手指輕輕敲著臺面：“以你的油滑，在華族也能混的風生水起，這苦寒之地，異族他鄉，可比之不得啊。”
曾喜只是陪著笑：“華族群英薈萃，像我這種，實在難以出頭，還不如另辟蹊徑。做個……王爺說的漢奸。”
“漢奸……”江凡不由呵呵一笑：“你知道漢奸什么意思？”
曾喜笑嘻嘻道：“王爺恕罪，曾喜雖然愚鈍，也能聽出來不是什么好話。”
江凡點點頭：“當然不是好話，意思是華族人中投靠外敵出賣家國同胞的叛徒。你……要做這個？”
曾喜面色發苦：“王爺……這，這可太損人了。小人哪知道是這般意思……”
江凡哈哈一笑：“但你兩次入秦見我，好像并不惶恐，一個這樣的人，不該惶恐么？還是，有什么讓你內心并不畏懼？”
曾喜愣了愣：“小人聽不懂，小人說過，只是想求個富貴，可不敢出賣家國同胞。”
江凡點點頭：“也罷，你是個有意思的人，那本王就看看，你到底是漢奸，還是其他什么。哦對了，我還認識兩個姓曾的，大學士曾靜，和他的兒子曾春，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曾喜連連搖頭：“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便數不勝數，何況區區同姓，小人可萬不敢和皇庭大學士他們相提并論。”
江凡淡淡一笑：“可也是，你要有他們這家世，也不至于混到來草原謀生。不過還好，你這人到底有點良心，知道幫襯我華族同胞，聽說小圓姑娘都是你救下來的呢。”
曾喜趕緊道：“可不敢居功，說到底是同族，力所能及，略作幫襯罷了。”
江凡道：“有心就好。說說正事兒吧，右賢王請我，就是為了喝酒？”
曾喜想了想，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王爺，您可是我的大貴人，小人不敢隱瞞，這背后，有點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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