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夫子一直在晉國以自己的力量支持抗擊楚國戰事，而只有在一切契機露出苗頭的時候，夫子登泰岳，給加上一塊分量極重的籌碼，便很容易讓天平傾斜。
換句話說，夫子和自己一樣，是在盯緊時機來干涉世間戰事，以為將來真正的大一統到來創造條件。
泰岳第二次發聲勸戰，這干涉晉楚之戰的明顯機會已經到來，泰岳顯然也不愿讓晉國這個忠實擁躉消亡，風向轉變自然瞞不過那位老夫子。
“泰岳……楚……魏、夏……都有各自的目的，但關注點必須要找到，此為止戰的交叉點，然后在這個交叉點各自有所妥協……”
夢嬋娟見他不愿多說夫子的事，便道：“公子估計，還能有多長時間？”
江凡知道她說的是戰事還能持續多久。
思忖一下道：“不會太久了，若我猜測不錯，半個月內，必然見分曉。”
夢嬋娟道：“換句話說留給英鹿攻晉的時間，只剩下半個月？”
江凡點點頭：“想必他們爭取來這半個月也極不容易。”
“可是，圣地難道看不明白英鹿的心思？”
江凡看看她：“誰說不明白，但這就是博弈，他們能獲得時間，自然祭出了相應的籌碼。”
“若是晉國扛不住怎么辦？”
“若真扛不住……”江凡淡淡道：“司馬棘，會向秦國求援。或許甘愿……淪為附屬，結下秦晉之好……”
“這怎么可能？”夢嬋娟第一時間就覺得行不通。
“秦晉之間，相隔魏國，秦國能信這個……”
說著，她卻忽然停了下來，神情有些驚異。
江凡知道她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正是因為隔著魏國，晉國才敢這么做……”
夢嬋娟吸了口冷氣：“好深的局。但女帝何人，難道看不明白其中道理？”
“你說呢？我都看到了，她能看不到？”
夢嬋娟一愣：“所以，這行得通？”
江凡輕笑一聲：“行不通也行得通，因為……大周鎮國西天王就未必……”
夢嬋娟頓時呆住……
這里面的信息，太驚人，也太復雜，饒是她六尾妖狐，也覺得深不見底，國之博弈實在驚悚至極。
江凡似乎不愿多談戰事，反而笑道：“方才那個文人，很有點意思。”
夢嬋娟眨眨眼：“這貨不像個好東西啊。”
江凡嗤笑一下：“的確。這家伙絕對是云秋的人。”
夢嬋娟道：“云秋不是已經投靠你了么，怎么還在經略夏國？”
江凡道：“這是他這次遇到我之前的布局，曾經跟我交代過。云秋覺得司馬荊未必能成大事，他總要給自己留下后路。”
“姜洛？”夢嬋娟一下子反應過來。
“對，姜洛。云秋一方面試圖讓司馬荊做大做強，另一方面也在擔心司馬荊實力不足，故而設計了全盤投靠楚國的計劃。可若是兩者皆行不通，他可不想坐以待斃。故此，派人入夏國，設法和姜洛取得聯系。那么首先就要取信于姜洛的心腹黃道。最好的辦法就是……”
“私利綁定。”夢嬋娟一語中的。
“不錯，當二人因為某些事站在同一陣線，黃道就很容易相信這位陰公子了。只可惜，我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而他的人，顯然還沒得到消息，依然在不遺余力的替他開路。”
夢嬋娟也吁了口氣：“好厲害的陰公子。但更厲害的是法座。如今在您介入下，黃道身亡，黃龍軍易主，云秋手里已經有了實在力量。這方面，應該不需要了……”
“不……”江凡搖搖頭：“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高興，讓他繼續執行……”
夢嬋娟愣了下，眼神迷惑了許久，霍然，他神色一動：“難道……你要讓他取代黃道成為姜洛的心腹？”
江凡淡淡道：“正如他成為司馬荊的心腹。而他這種人，怎么可能只依靠某一邊……”
夢嬋娟有點擔憂：“那么對公子呢？”
江凡早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云秋似乎不太可能背叛自己，但他絕不是靠玄妙情感論事的人的，微微笑道：“我也在考察他，所以，給他這些機會，支持他去做他認為有用的事。”
夢嬋娟吸了口冷氣：“也就是說，公子在看他是否真的忠誠？”
“忠誠？和他這種人不要談忠誠，談利用，談合作都好，唯獨不要談忠誠。可有趣的是……人性。他這種人，沒了人生方向，需要一個目標，哪怕是極為偏執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承載了他全部的忠誠。而我，給了他一個遙遠的仿佛在天際，卻又令他感到驚心動魄，足以讓他戰栗到起雞皮疙瘩的目標。在此目標達成之前……”
“他一切都會以此為方向。”夢嬋娟瞬間反應過來。
“對，但是目標不能單純，更不能簡單，要讓他撥開一層又一層，不斷發現更新、更高的東西，如此，一直被牽著鼻子走，卻也能讓他甘之如飴……”
夢嬋娟驚悚的看看著他：“你這人……簡直是鬼！”
“這叫……人性的弱點……”
江凡有點恍惚的說道。
人性都有弱點，林昭姬這種人更明顯。
其實江凡認為，像她這種帶著明顯理想主義色彩的才女，更適合生活在太平盛世，吟詩作賦、自命清高就很好。生在亂世中總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經歷過劇烈思想意識上的沖擊后，她終是平靜下來。眼神也不再凌亂，似乎想明白了許多東西。但在交談中，江凡卻覺得她沒有實質上的改變，念頭依然那么天真，甚至變本加厲，更加執拗起來。
就從她表示計劃回到秣陵要著書立說，而主題居然是站在道義高度倡導和平，引導人性向善，就可見一斑。
她固執的認為，人性本善良，而陰謀詭計、殺戮戰爭根本不能改變世界，只有友善、謙恭、真誠才是真正的人間大道。
不知老帥哥所說的心障她究竟是不是突破了，但看著她竟然顯得有些神圣的面容，江凡很難說她對還是錯，心里有許多話想說，卻終究咽了回去，誰知道呢，也許人世間總要有這樣的人物，來保持真善美的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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