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極寒天里,山上的積雪不淺,比起城里的都要深上三分。
隨著溫度提升,積雪積冰都有些融化,這危險性就不小,要是有人這時候在雪層上敲個響、或動個土啥的,很容易引起雪塌方或雪崩。
今天這事兒,之前都沒有發生過,南方人在這方面也沒多少常識,不知深淺。
這會兒,人們一邊罵咧著自己的勞動果實白廢了,一邊朝山頭子上望。
衛沖心下一緊,立即掏出了背包里的望遠鏡,朝山丘頂上一看。
大叫,“哎,有人,上面有人唉!”
只見一個人正扒拉著一棵搖搖欲斷的樹枝,身子半懸著,再多給一分力就要滾下來。
“不只一個人,是一群人!”
衛沖看到,又冒出兩個人來救那個懸懸欲墜的人。
聞聲,帶隊的喬家老大上前接過了衛沖的望遠鏡,邊看邊朝近處走,直到看清了一人的面目和衣著特征,才放下望遠鏡。
他提起大鏟子,道,“兄弟們,咱們辛辛苦苦幫老鄉清理的山路就被這群龜孫兒毀了,咱們必須找他們討個公道,不然咱老鄉的玉米窩窩就白廢了啊!大家說,干不干?!”
“干!”
隨即眾人操著家伙就往山上爬,沖拿出了登山繩,跟喬家老大串在一起,你拉我拽,爬行的速度更快,也更安全了幾分。
山上搞事的人當然早跑了,但用望遠鏡一看,也沒跑太遠,眾人順著那些人非常明顯的雪地足跡,一路追上,很快追到了山下的一條公路上。
那三人貌似還受了傷,跑得并不快,眼見著就被追上了,兩個沒受傷的當即就扔下那個受傷的,自己給跑了。
喬家老大人多勢眾,分出兩撥人去抓人。
沒想到的是,他們才剛追了沒幾步,就看到了綠色制服的人出現,把那兩個逃跑的家伙都拘了回來。
三方一對,事情明白了。
那三個是跑山上來砍木柴的,但這片山頭早就被劃定為保護林區,不讓砍,且山下還有工兵在修防洪工事,做升溫洪澇的預防工作。
那逃走的兩人嘶吼道,“咱們上有老下有小,沒有炭,都要被凍死了。你們不讓我們砍樹,讓我們晚上怎么過?!”
“是啊!你們讓我們怎么活,大不了不活了,斃了我們啊,來啊!往這兒打!”
綠軍服們勸說,“救濟就快到了!隊里給大家做了暖房,你們可以去暖房里過夜,熬一熬,會好的。”
那些根本不聽,操著南方口音嗷嗷直叫。
衛沖一聽,就啐了口,“社區的工作很多都會給發柴火和炭,你們為什么不去接任務?”
喬家老大接道,“哦,你們不會說自己沒力氣,沒工具吧!那倒是有力氣跑來這里偷砍防洪樹林,你們合著是只管自己眼下舒服,就不管未來咱們這兒發大水淹死人是吧!”
立即有人吼起來,“他們都是難民,外來的人哪會管我們本地人的活路啊!”
“是啊是呀!這些人就不該來咱們地兒,趕他們走!”
“滾滾滾,滾出我們的城市!”
這一下,聲浪蓋過了那幾個爛砍的男人和綠軍裝們,鬧騰了好大會兒才見著有幾個領導過來。
防洪工事的工兵隊長,當地社區干員,林區區長,還有被疏通公路的小區代表。
幾方協商了足足一個多鐘頭。
衛沖看著時間和溫度,等不及了,提醒喬家老大,讓他跟著村區代表爭取這次的損失,讓難民管委會的人予以補償,就帶著其他人回去繼續疏通道路了。
“衛沖,繩子帶上,路上好用,走得快點兒。”
“好。”
喬家老大叫出聲時,那個一直垂著頭,受了傷的砍柴人忽地抬了眼,看向衛沖消失的方向。
這不是別人,正是朱高杰。
之前本來他們計劃要去蓉城投靠白靜文,但死了老公的朱老太死活不走了,抱著老公的骨灰包,見天地罵白素是喪門星,要趕白素走。
白素跟朱高杰并沒有扯結婚證,白素抱著兒子要走,朱老太也不同意,整天就跟白素搶孩子,吵得朱高杰幫誰都不對,被兩個女人和哭鬧的孩子攪得整個都抑郁了。
他們這一耽擱,極寒天就來了。
當時要不是跟著駐守的官兵,給他們搭暖棚,砍樹燒炭,護了他們三天三夜。
三天一過,不管是士兵還是難民,都被凍死了一多半。
帳蓬外站著冰雕般已經沒有氣息的人兒,帳蓬里的老弱有不少人睡著了就再沒醒過來。
之后,他們就被城里的官方接納了,安置到了城東舊廠區里,一家四口得了個套一間,卻是50年前的那種老桶子樓,三家人共用一個水槽廁所的。居住中的糟心事兒,就別提有多少了。
分房時若只有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就按夫妻條件來算,只給一間房;若是三個大人,有老有小,就給一套房。故而朱老太才沒有把白素趕走,但此后的日子吵鬧就沒停過。
朱高杰舒服慣了的人,本來是想找文職的,但家里環境太糟糕,他被人一的攛掇,就跑出來砍樹了。之前幾天都好好的,大豐收回家后,家里女人也沒有再吵了。
今天帶隊的突然換了條路,樹是多,林也深,沒想到就碰到了警界區。
聽到衛沖的名字,都姓衛。朱高杰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那離開的青年,看模樣跟那個衛海洋并不怎么像。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他總是頻頻想起夏可蘭,他把這念頭都歸咎于跟夏可蘭還有個女兒,父女連心,這么冷的天,兒子都凍得不怎么愛哭了,女兒還是個腦癱,會不會更可憐?!
夏可蘭沒給朱家生兒子,可是她對父母一直都相當尊重的。他直覺今日要是換了夏可蘭陪著他,興許……他爸就不會死得那么慘了。或者,根本都不會死。
夏可蘭對他父母一直都很孝順,還買了那么貴重的翡翠。雖然后來被她騙走了,也……也還是因為他先出軌,她氣他也沒錯。
夏可蘭做飯菜的手藝好,為了照顧他們的口味,幾乎戒掉了家鄉的麻辣,陪著他們吃淮揚菜,還會夸清淡地吃了養生,更有品味,來討他父母歡欣。
不管什么時候,夏可蘭都能把家里氣氛圓融好,父母偶有微辭,也都能被她哄好,他在外打拼什么都不用操心。而在公司里,夏可蘭也是一把好手,業務能力強,膽大心細肯拼肯干,他的不少同學和商場伙伴,都極羨慕他有這樣一個賢內助。
漂亮,能干,還對他死心塌地。
可是男人有時候就是劣根性,貪心不足,這么好的媳婦兒,眼里心里只有他和他們的家,他還是受不住誘惑,出軌了。
但他心里很清楚,誰才是更好的伴侶。本來他是不想離婚的,可是被發現了。為了面子,他不想要一個腦癱的拖油瓶女兒,白胖胖的兒子才是他的心頭好,他狠下了心。
沒有天災的時候,有些事情還看不出來,等真正的災難來時,才是人性的照妖鏡,才讓人看清了那些隱藏在深入的人性底線。
“你們仨兒撞的禍,就得你們自己負責。去幫村區疏通路,等路通了,再到管委員領罰。這幾天的吃食,村區會管,餓不死你們,但也別想拿什么工錢了。”
“如果不答應,組織上只能安排你們遣返回鄉。”
另兩人跳腳就罵,潑天喊地叫不公平。
朱高杰卻拿起了工具,一拐一拐地,跟小戰士去了山路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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