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接著說道：“你弟弟是怎么進了儒林學府，你心里沒數嗎？是老三去求來的，抄了一個月的免費書；是老大拉著一板車的糧食換來的。
你進門后，老二又是如何成為木匠師傅的？你可還記得，我們都不提過往，不表示我們不記得。
老三一直念及兄弟情誼，從不揭老大、老二過失。
老大那般混賬，那日，賭坊的人都討債上門了，他可曾說過老二的過失。
分家的時候，老大只是蹦跶一下，可曾一直揪著誰不放。也頂多就是想賴在屋里不想搬走，也不曾指責老二的過錯。
張氏這些年你往你娘家扒拉了多少銀子，糧食，我可曾在人前給過你難看。
我頂多無人的時候，訓斥你一句，罵過三個妮子吃里扒外。
我可曾給過你、老二、三個妮子下不來臺，可曾鬧得人盡皆知你做的丑事，扒拉婆家的東西給娘家，教唆自己的男人，鬧得兄弟三人不和睦。
老大、老三從沒有要求你進門后還欠債，老頭子說這事情揭過了。老大、老三當真把這些陳年舊賬給遺忘掉，再沒有提及過。
我說難聽一點的話，老二真不是一個好東西。
別說老三，連老大都不如。我也能猜到老大為什么會寫下賣三個妮子的欠條，他是心里有怨氣。
想看看老二會不會自己開口，承認當初的欠款。從學徒工到你進門，到他成為方家的木匠師傅。
過往的恩恩怨怨，也怪我，一直默不作聲。明知道兩個兒子吃虧在前面，非要想著老二拿錢貼補家用了，不讓他們兄弟二人吭聲。
我也不想跟你在說什么了，你待會就帶著兩個妮子走吧，這一個月沒啥事情你們二房也別回來。
大妮子是嫁進寧家還是許家，出嫁的時候，我該給的添箱不會少了她，其它的事情不要再回來打擾我們兩個快入土的人了！
大妮，你進屋來一下。”
大妮因為羞愧難當，哭紅了眼睛，低垂著腦袋進屋。
張氏忐忑不安地在院子里等著，但是，一想到反正分家了，又無所謂起來。理不理虧，都是陳年舊賬了！
雖說婆母說的是事實，但是，二福能當上木匠師傅，與他自己的努力和天賦也離不開。
家里那些家具，還有堆積的木板、木輪等等，不都是二福努力的最好證據。
但是，張氏卻刻意去忽略了，木頭哪里來的這個問題！
今日，婆媳過招，穩操勝券的一方，卻輸在了自己人扯后腿上。
張氏本想借題發揮，然后帶回大妮。許達是青魚幫的幫主的侄子，青魚幫可是興隆鎮的地頭蛇。
許家和寧家兩相對比，張氏和楚老二的心中都更傾向于許家。說句直白一點的話，嫁進寧家叫門當戶對，嫁進許家那真是祖墳冒了青煙，攀上了高枝。
楚老二已經是木匠師傅了，早已經能獨當一面了。誰又一直樂意寄人籬下，給別人打工一輩子，不想自己開店鋪獨當一面。
若是與寧家成了兒女親家，也頂多是得到一點銀兩上幫助。若是許家，那則不同了。
所以，那日真相如何，楚老二與薛氏根本不在意。他們在意的是，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就此自立門戶。
哪怕許家什么都不做，楚老二一旦提出自己單干，方家只能放人走，還不敢得罪了楚老二。
不說一年之內，說保守一點，三年之內必將在鎮上買大宅子。這一行的利潤，只有真正入行的人才懂。
先前見大妮春心萌動的樣子，張氏終究還是于心不忍，畢竟是自己生下來的大閨女。
張氏便尋思著只能賠錢抽身而退，剛開始的幾年，定然會遭受方家打壓，生意上也不可能會好到哪去。
但是，可以跑遠點，去隔壁鎮或者下鄉到各村去接活計。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等路子打開，二福的好手藝傳揚出去，就不愁沒有生意找上門來。
在方家做活，外人只會知道方家的東西好，誰識得真正干活的木匠師傅是誰。
思來想去，也不過幾年的光景。若是，大妮肯嫁進許家就好了！
張氏在院子里站著，念頭反反復復的，心思百轉千回。
想來想去，二妮的事情，還是需要放在首要位置解決了。二妮若真是惡鬼，難道真要報官嗎？
前幾年，有一個村子里的寡婦，被村里人舉報給了縣衙，便是以鬼怪附身為由。再后來，寡婦執行火刑的那一日，張氏正好趕集去鎮上賣繡品。
“我是人啊，你們不得好死，你們這群落后的土著豬！”
“受封建思想毒害，你們愚昧不可知！”
那寡婦臨死之際，瘋癲的咒罵聲，歷歷在目、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那熊熊燃燒的烈火，那寡婦凄慘的喊聲。這一刻，仿佛換成了二妮的臉。
不行，不行。
張氏退縮了，二妮不能死。惡鬼一定有辦法驅趕的，不能報官，不能大肆宣揚。
這事情不能告訴二福，待回去，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道觀。
木門嘎吱作響，大妮擦了眼角的淚，懷里還抱著東西，邁著門檻。
張氏一臉緊張，上前幾步，“怎么樣？你奶給你說什么呢？”
大妮吸著鼻子，紅著眼睛，帶著些許哭腔。說到后來，哭腔中透著三分埋怨，三分傷心，四分愧疚。
“沒說什么，奶把給三妮的銀子給了我，讓我代為轉交。奶讓我們趕緊走，她不想看見我們。
還說不是逢年過節，平常不要回來。不是我們三姐妹出嫁的日子近了，不要回來知會她。
相看人家、交換庚帖等等，這些禮儀規矩，不用來喊她和爺過去。隨便別人怎么笑好了，總之又不是她嫁閨女。”
張氏將銀子取走，“走吧！過段時間，你奶消氣就好了。”
晌午了，小伙伴們都回家吃飯了，三妮也只好回家。
“娘，你懷里抱著的是不是我那份銀子！”
張氏一臉疲倦，“嗯。”
大妮背過身去，把眼角的淚擦干凈。嗓音依舊透著幾許哽咽，吸了吸鼻子。
“娘，我去收拾東西，等我片刻。”
張氏見三妮朝著堂屋的方向跑去，立馬出聲阻攔。
“別去吵你奶，我們該回去了。”
三妮又看了一眼屋檐下掛著的肉，但是，想著自己暴富了。干脆利落的回應了母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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