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錦衣衛？令行禁止？
朱驥沉默了。
錦衣衛的存在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逐漸發展成了一個具體的利益集團，和當初那個錦衣衛早已經迥然不同，不要說現在的朱驥，就算是來一個真正的錦衣衛世家出身的指揮使都未必真的能做到真正的掌控，更何況是他一個本身出身譽銜出身，僅僅只是靠著岳父上來的人？
對于錦衣衛來說，你不能說他是一個殘暴的組織，就算是當年最血腥最殘暴的時候，依舊有很多的錦衣衛秉持著初心，一切為了大明的美好而默默的付出，甚至與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對抗！
當時你又不能說他一個正常的組織，因為就算是在他最溫和，與文官理念最接近的時代，他依舊是一個軍事特務組織，滿身都滲透著血液，讓任何人聽到都不寒而栗，甚至還存在一些人一心想要恢復紀綱時代的威風！
可他在整個大明的存續期間，卻扮演著絕對重要的角色，擔當者至少算起來很重要的角色。
這么一個大明權力重要的版圖，你要說他一個空降的而且還是各方勢力相互妥協產生的領導者能掌控它，你想啥呢？
他朱驥現在都不是真正的指揮使，只不過是協理衛事。
他是盧忠在金刀案之后才被各方推舉出來的領導者，先不說錦衣衛本身就是地頭蛇逯杲，以及深的太上皇朱祁鎮信賴而扎根錦衣衛的袁斌，單獨說道逯杲的心腹門達，和袁斌的盟友哈銘也一個個的都是千戶職，看他都不順眼呢，更何況其他人？
錦衣衛何去何從他真的說了不算，甚至如果他強行的向太子靠攏，怕是要引起錦衣衛的分裂！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于謙于大爺很是淡然的說道：“你在錦衣衛難道還有朋友？”
出身錦衣衛，卻在錦衣衛沒有朋友，這朱驥也算是整個錦衣衛圈子獨一份了。
“難道你覺得這種大事，錦衣衛還會不分裂？”
“正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得住他們的選擇？”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不借此錦衣衛分裂的機會，純潔錦衣衛隊伍，重塑錦衣衛？”
聽到這這里，原本就對整個大明幾方勢力在錦衣衛內部爭權奪勢抱有十足警惕心的朱驥忽然眼睛一亮，然后低聲的對著自己岳父大人于謙于大爺說道：“岳父，你也知道那袁斌是因為和太上皇的關系被放進錦衣衛的，又有他的屬下蒙古人門達為佐，錦衣衛的勢力不小，而袁斌和錦衣衛千戶哈銘的關系也算是密切，如果再算上錦衣衛地頭蛇逯杲和小婿我，整個錦衣衛至少能分成四派，這小太子殿下忽然要搞這么一出，是不是……”
話沒有說全，可意思很明確——排除異己！
而且是想把太上皇正統皇帝朱祁鎮的勢力給排擠到東廠里去，讓太上皇的勢力和景泰帝的勢力雙方爭斗，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這可謂是一石二鳥，甚至是一箭三雕之計。
于謙這個時候卻十分罕見的沒有說話
沒有訓斥他的大不敬，也沒有反駁他的異想天開。
許久之后于大爺才有些悵然的說道：“太子殿下天縱奇才，真實念頭你我真的無法揣測，但是卻絕對量小之人，想想那太上皇陰謀復辟之事，連景泰帝都做好了引蛇出洞的念頭，想要一絕永患，可太子殿下卻悍然出手，只僅僅處死了曹家父子，甚至連曹家三族都沒有牽連，就這么牽無聲息的壓制下去，這種事，連你我都能看的出來，可殿下難道不知道？”
“既然，殿下能尋遍天下遍訪名醫為陛下治病，能夠數次推脫禪讓登基，也能數次在太上皇心生野心的時候悍然出手，將事態控制在動蕩最小的范圍內，他便不是一個醉心權勢，獨霸專制之人！”
“以老夫的理解，太子只是不想大明再次動蕩，畢竟在經歷了土木堡舊事和北京保衛戰之后，我大明這幾年休養生息也才堪堪有點起色，誰也不敢保證如果再有點什么動蕩，這大明又會遇到什么樣的劫難……”
朱驥想了想，許久之后，才輕輕的說道：“那岳父，要真的按照太子的說法，這大明以后對外戰事可就別想停下了，這窮兵黷武之下，我大明百姓怕是又要艱難困苦了，難道就不能與民休息，垂拱而治不好么？”
這種思想在現在大明之中可謂是普遍的很，朱驥飽讀詩書儒家功底深厚，能有有此想法，于謙自然是不意外，只是他現在這種想法之下的潛臺詞卻讓他感到意外。
“誰告訴你對外戰爭就一動窮兵黷武了，誰告訴你對外作戰我大明百姓就一定艱難困苦了？”
于謙反問了一句之后，才重重的說道：“老夫以為這數年領導錦衣衛的閱歷能讓你有成長，現在看來，你還是太年輕了。”
“先不說初唐從唐太宗李世民開始到唐高宗李治再到武周時期，大唐對外用兵就沒有停過，你見大唐可有艱難困苦，不一樣盛唐繁華，萬國來朝？”
“就說我朝太宗對蒙古五次征討，你可見大明就困頓不堪了？”
“難道說北宋兩百年對外卑躬屈膝，割地賠償，那百姓就安居立業富足天下了？最后呢，被金兵如何禍亂中原，這就是你推崇的文治天下？”
“尚德啊，如果到了現在你還這么看待問題，老夫覺得你這個錦衣衛還是乘早撒手的好！”
說完，于謙于大爺站起來身來就去了后堂，甚至都沒人送客。
雖然你于謙于大爺不拿女婿姑爺當外人，可姑爺再怎么說也是“貴客（gui，kei）”，兩個送客都不送，這是啥意思，留堂罰站嗎？
朱驥也有些愣了，那句話固然是一句隨口抱怨的話，可未嘗沒有自己聽到小太子對外野心時候的擔憂，擔憂小太子日后成為戰爭狂人，帶領著大明戰才車橫沖直闖，窮兵黷武的后果，書本上可明晃晃的都是警示啊！
但現在聽到岳父的話，卻讓他的心中忽然有些觸動——
難道真的是我幼稚了？
那為什么土木堡之變和北京保衛戰之后，岳父大人和景泰帝以及朝中眾位大佬們一致選擇了休養生息？難道不是大明打不動了所以才偃旗息鼓的么？
難道說現在大明又要雄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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