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退婚后,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 第44章 造化弄人
  站在本就高大的梁一飛跟前,無論是身高還是氣勢,比起一身戎裝、身后一隊軍士的郎君來,沈煙寒的身形著實顯得單薄得可憐。

  秦月淮越過她單薄的微顫的肩頭,對上梁一飛的眼,忽然覺得跟前這個小娘子傻得可笑。

  那回護她那女使,她也是這般不自量力。

  “你和木槿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回蕩在耳邊,莫名的,秦月淮又覺幾分心酸。

  按計劃,今日是二人共處最后一日。不論是看在她的救命之恩,還是看在她予他的月余安寧上,秦月淮本是想讓今日生辰的沈煙寒無憂無慮,渡過沒有遺憾的一天。

  只可惜……

  天有些不遂人愿。

  他又帶來了一些不算棘手卻影響心情的麻煩。

  秦月淮心底兀自嘆息,用帶著些許無奈情緒的聲音喚了聲:“皎皎。”

  頓時就引來了更強的一股戾氣在梁一飛眉宇之間蔓延。

  “起、來!”梁一飛一字一句高聲。

  沈煙寒依舊如狼狗護崽,對梁一飛的警告眼神,對他身后那些彪形大漢的駭人氣勢視而不見,倔著一雙眼,挺胸抬頭,直面她以為的危險。

  她亦是高聲:“拿人捉贓,你們這般動靜作甚?我夫婿何錯之有?何罪之有?無憑無據、無有逮捕文書,竟就遭你們這般無辜捉拿去了不成?”

  “夫婿”二字如雷貫耳,梁一飛手握皮鞭,指節咯咯作響,看她一張小臉都嚇白了,他依舊保持著某些克制。

  “他是殺人嫌犯!”

  沈煙寒復問:“何時殺人?殺了何人?可有人證物證?可有衙門公斷?你們軍營之人,何來的本事,捉拿人歸案?”

  不怪沈煙寒有如此較勁的底氣,大周此朝,自前幾位帝王時日起就逐步形成了完整的律法體系,不管是官員還是民眾,行事準則皆被置在律法管束下。

  及至如今,民告官屢見不鮮,臨安府的登聞鼓不時就會被城內外的民眾敲響,甚至官家都被人告過一狀。

  沈煙寒質疑一個沒有判案權限的軍隊之人,堪屬無可厚非。

  周遭的某個伙計就附和了句:“說的是!軍營的人怎么能抓人呢?”

  看熱鬧的客人中也有低低的贊同指點聲。

  群眾的幫襯加深了梁一飛臉色的難堪,他咬了咬牙根,下令道:“帶出去!”

  “是!”

  他身后的軍士得令,一下上前數人,將沈煙寒也一并團團圍住,并有人去拉坐著的秦月淮。

  大幅度的動作將桌子撞移了位,桌上的吃食也被撞翻,杯盤一下狼藉。

  沈煙寒慌得一下回身抱住被人拉站起的秦月淮,高呼:“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秦月淮被人拖拽,反抗兩下就熄了火,沒了力,甚至彎腰咳嗽了兩聲。

  他一身白色黑緣的儒生服寬大灑脫,與軍士的鐵甲成了截然不同的反差,軍士的動作粗魯,顯得他更是弱不禁風。

  沈煙寒見他如此,只覺滅頂的恐懼兜頭襲來,用力扯著秦月淮的衣襟,朝拽他的人嘶吼:“你們不能帶他走!”

  沒人聽她的話,他們押著秦月淮就往門口走,沈煙寒也被他們的力道逼得,倒退著腳步不住往外退。

  鄭士宴被這突然的變故驚怔在原處,不明所以之下,只得勸和:“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眼看著秦月淮就要被押出門,沈煙寒一步上前攔在門口,尖叫:“停下!你們不能帶他走!”

  梁一飛本在她被人擠著倒退時就在她身后虛虛護著她,此刻到了雅間門口,他就不可避免地也同沈煙寒一起堵在了門口,軍士們見此,也就暫停了腳步。

  “阿煙!”

  梁一飛試圖拉開阻攔人的沈煙寒。

  然他的手甫一抓住沈煙寒的胳膊,沈煙寒便扭頭怒問他:“梁一飛!你如今也學會了仗勢欺人是么?你的骨氣、正義全都喂狗了么?你也要當那等欺負弱小的暴徒了是么?”

  當初初見,就是在一墻之隔的脂粉店,他幫鄭士宴打抱不平,救了陸家娘子。

  此刻時過境遷,關系也變遷。

  原來他已成了沈煙寒心中施暴的暴徒。

  梁一飛紅著眼,不知因傷還是因怒,壓低聲音問沈煙寒:“阿煙,你了解他多少?你知他是誰人?知他底細?方才我的人說的話你可有聽見?親眼所見,殺害朝廷命官的是他!他是殺人嫌犯!”

  沈煙寒反問:“你看他的這身子骨,像能進軍營廝殺的模樣?他像那樣的人嗎?他一介書生,你們是抓不到人,拿文人欺負不成!”

  這話如一石驚起千層浪,圍觀的人紛紛嘩然。

  大周雖北部動亂,常遭金人進犯,但是舉朝上下的氛圍依舊重文輕武,學子的地位高,得人尊崇。

  見秦月淮這個書生被人欺負,當即有人上前幫忙鳴不平:“他一個書生,如何進軍營?”

  “正是!正是!莫不是真當文人好欺負才這樣罷!”

  “剛說的殺的什么陳學士,可是那強擄民女去軍營的陳翔?”聽風茶樓的伙計高聲道。

  “強擄民女?”

  圍觀群眾看向他問。

  “可不是么?咱們臨安府早都傳遍了,那陳翔擄了民女去軍營,虧得有個武藝超群的英雄相救,那五個人家的娘子才沒被人糟蹋!真是不要臉!”

  “太無法無天了!學金人那套奸殺擄掠,活該被殺!”

  “要我說,闖軍營那人還是救人的英雄!”

  伙計又高聲質疑道:“不管是殺人的救人的,眼前這書生都不像罷?你們瞧,他可會武的樣子?”

  火被這么一拱,四周人們強烈附和,紛紛說書生哪會什么武。

  梁一飛被這些人吵得頭疼,入耳全是指責,下顎一繃,手中長鞭刷拉一下揮了出去,“啪”一聲,當即將一旁的一個方凳打出了深深一條痕。

  眾人住嘴,不再議論。

  短暫的寂靜中,秦月淮開口說話:“莫要殃及無辜,我隨你們走便是,不過煩且先告訴內子,你們要將我帶去何處關押。”

  一句話屬于溫言細語、有禮有節,與圍堵秦月淮的這群暴徒作風對比起來,態度天上地下。

  沈煙寒愈覺心中酸澀,面對強權,作為普通老百姓的她滿腔無奈,當即看著秦月淮哽咽:“七郎……”

  一聽沈煙寒這絕望的哭腔,梁一飛低眸看她,狹長的眸里心疼與暗芒同時涌動。

  沈煙寒柔柔弱弱的模樣,他是第一回見。

  身處聽風茶樓這處,他不免也想起往前,他與沈煙寒在此相會時候的情景。

  先前會是有鄭士宴在場,他們三人共處一室,也是如方才他見到的一般其樂融融,直到他與沈煙寒成了未婚夫妻,鄭士宴才不再參與二人相會。

  五日一回,和沈煙寒在此吃早點的日子,皆是他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每每在這方小小的空間私會,呼吸的都是沈煙寒身上暖融好聞的香,看到的都是她言笑晏晏的樣子,每每他忍不住想伸手悄悄碰碰她的手,一對上沈煙寒纖塵不染的眼眸,艷麗明艷的笑容,他都兀自壓抑了自己的沖動,不愿輕薄了她半分。

  親都定下了,她還能跑了不成?

  可又有誰知,她還真的從他身邊跑了。

  今日她同眼前人當眾將“夫婿”“內子”幾回說出,他還如何不明,他的阿煙心里,眼前人是她家人,而他梁一飛成了真正的外人了?

  可她又知不知,他不辭辛苦、興師動眾要查明刺殺陳學士的兇手,不過是為了能得出一份“功”在身,能得個按功論賞的機會,讓他與她能有回旋的余地?

  又有誰料想得到,他的屬下指認的殺人犯,偏巧就是她所謂的夫婿。

  他曾朝沈煙寒承諾,余生皆好待她,絕不讓她傷心委屈,可當下,一向強硬的小娘子凄凄慘慘,竟也是因為他。

  思及此,梁一飛心中生出上天造化弄人的諷刺來。

  看著沈煙寒淚眼婆娑的眼,他竟一時不知該對此事作何感想,只有些麻木地回了秦月淮的話:“軍營。”

  “為何不是府衙?”秦月淮當即再問。

  軍營不比別的地方,人一旦押進去,一時難救出不說,人真有被悄無聲息地弄沒了,想必也無人知曉。

  秦月淮的這點顧慮,被梁一飛用怒笑回應:“怎么?是做了虧心事,不敢去?”

  秦月淮遂就一副接受安排的模樣,只朝沈煙寒說:“皎皎,我不會有事,你先回去等我。”

  沈煙寒如何能放心?

  吃個早飯的功夫,秦月淮就被人給當成罪犯押走,她慌亂地搖頭,“你不能去!你身子骨本就差,如何遭得住?”

  似應景般,秦月淮又咳嗽了幾聲。

  沈煙寒見他如此,忙朝上前面露擔憂的鄭士宴求救:“鄭二哥,你幫忙勸勸梁三郎。七郎一介書生,哪有什么本事殺人?他們這是在冤枉人!”

  鄭士宴豈是不想幫?

  可這隊軍士分明就是咬定了秦七郎是他們見過的兇手,梁一飛先前在他跟前也說過他在滿城抓罪犯,他知梁一飛今日來處理此事并非因私,他如何勸?

  鄭士宴組織了下心中語言,正要試圖開口間,今早才被楊動拽走的孟長卿揉著額頭出現在門外。

  “吵吵吵,吵什么?”孟長卿一副不耐煩道,“抓罪犯?抓誰?”

  孟長卿這位嘴毒的御史,官職不大,敢得罪、且被他參過的人也不少,除卻齊國公府上的四公子,他的大名在臨安府可謂人盡皆知。

  見他出現,幾個軍士更沒了動作,等著看他們的統領梁一飛做吩咐。

  梁一飛冷峻地看著孟長卿,孟長卿看他一眼,就移開目光朝門內看。

  待看清被人鉗制住的是秦月淮,孟長卿夸張地瞪大了眼,“怎么是抓的你?哎喲,我的個乖乖,你還成殺人犯了?長本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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