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退婚后,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 第101章 惡語相向
  路通了,凈慈寺的一隊被困之士終得解脫,回鄉的回鄉,回臨安府的回臨安府。

  鄭玉婷是帶著一腔心碎上的回程馬車。

  馬車在坑洼不平的地上馳著,車簾在晃,坐在車廂里的鄭玉婷抬頭,紅腫的眼往外望,見得梁夫人命令護送她回去的梁一飛高立駿馬之上。光看背影,她已覺得梁郎意氣風發,風姿卓然。

  “這里,再不會有別人。”

  ——可這短短幾個字再度縈繞于耳畔,鄭玉婷閉眼,捂了捂心口。

  她的心依舊如往,跳得激烈,卻又因這次在凈慈寺的遭遇,冷得使她再無勇氣試探梁一飛別的。

  他終是她的不可得,是她求而不成的幻想。

  天氣冷寒,梁一飛御的馬與侯府馬車到了清波門外時,一群軍營人士已經在城門候著。

  見梁一飛終于出現,有一人當即騎馬上前,大聲道:“梁統領,官家宣你覲見。”

  梁一飛一驚,轉而明白過來,該是因此番要北上的事情。

  梁一飛問道:“何時?”

  那人忙回:“即刻!口諭本是要您前兩日去的,后來知您困于凈慈寺,便要我們在此等您,要您一旦出現便直接去大內。”

  梁一飛點頭道是,轉頭回來看還未到家的鄭玉婷的馬車。

  他二人的對話沒收音量,鄭玉婷聽得一清二楚,她掀開馬車車簾主動道:“三郎你去忙罷,正事要緊,總歸我已經進城了,自個回去便成。”

  官家宣召并非小事,梁一飛沒與她客套,點頭道了聲告辭,便一踢馬肚揚長而去。

  看著梁一飛離去的背影,鄭玉婷心中是止不住的酸澀,但回到鄭府,家人們絡繹不絕地來關心她困在凈慈寺的遭遇,她還得掩飾著這股情緒,表現得與梁家女子二人有一場還算愉悅的旅程。

  鄭士宴看出她的強顏歡笑,直到無人時,他小心翼翼問她:“梁三郎可有說,何時擇定合婚的良辰吉日?”

  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梁一飛同她已經過了前四禮,納征那樣的大禮也已經行過,鄭家已經收到梁家送來的聘書和禮書,就等著最后的請期與親迎了。

  實際上,算起來,她和梁一飛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除非兩家撕破臉皮永不交往,否則斷無反悔的可能。

  可那又如何?

  鄭玉婷太明白,即使她如愿以償最終嫁給梁一飛,仍然擠不進他的心。

  鄭玉婷黑涔涔的眸子看著皺眉看她的鄭士宴,二堂哥這位翩翩公子一向心細如塵,待人體貼入微。

  她再忍不住心中痛楚,嗚一聲哭出聲,“二哥哥,我好難過,他心中根本就沒有我,他根本不想娶我的,這門親,只是父母之命罷了。我想放棄,可我……我又不舍得。”

  鄭士宴輕拍她的背。

  鄭玉婷淚眼朦朧,艾艾戚戚:“我該怎么辦?”

  同是曲中人,鄭士宴想到他的心上人,垂眸一嘆:“若是能成婚,至少你還能時時見,更沒有道德上的約束,你愿對他好,就能正大光明地對他好;你想表明心跡,也能一五一十朝他表明。”

  鄭玉婷哭泣的動作一頓。

  她以為直白告訴鄭士宴梁一飛對她毫無興趣,一向最護著她的堂哥定會多少為她鳴不平,指責梁一飛冷漠無情,哪知他的態度恰恰相反。

  這讓她又重燃了本在心底就沒有徹底消失的勇氣。

  實際上,鄭玉婷心中十分急切地想得到旁人支持。

  “二哥哥以為,我不該放棄,對嗎?”

  鄭士宴看著她,昏昏燈火的光照在他半邊臉上,他的眼中蒙著一層說不清的哀傷,“你只需要想想,若是他身側的人是別人而不是你,你能坦然接受嗎?”

  幾乎是立刻,鄭玉婷心中就有了答案:不能!

  即使他心中沒她,她也愿守在他身邊,默默愛著他。

  鄭玉婷就這么被鄭士宴的三言兩語安撫了下來,激動的情緒慢慢緩下,哭聲越來越弱,到后來,只剩生理性地間斷抽搭。

  “嗝——”鄭玉婷雙肩抽一下,不解地問鄭士宴:“二哥哥,你為何不成婚呢?二伯娘沒催你么?”

  他已二十有二,此年代男子十五六歲,女子十三四歲成婚很是普遍,他這樣的,就實打實屬于個異類。

  鄭士宴似嘲似諷地勾了下唇角,“怎么不催?”

  對鄭士宴的感情,鄭玉婷早就隱隱有了一些猜想,只不過從未當面問過他。見今日他似乎有說話的欲望,鄭玉婷出于關心他的目的,就問道:“那二哥哥為何不娶妻?是因心中有人嗎?”

  鄭士宴詫了下。

  許是剛剛聽了鄭玉婷的分享,又許是積壓已久的心里話終于找到人傾訴,鄭士宴默認了她的話,輕聲道:“只恐怕這一輩子,皆不可能了。”

  “是陸表姐么?”鄭玉婷追問他。

  鄭士宴的眸光是結結實實地晃了一晃。

  他的心上人,是別人的枕邊人。

  *

  自第一次見秦檜從他那得到一個暗示后,梁一飛曾瘋狂地想過面見今上,以當面求一份能許他婚配的旨意,但真見到人后,他才知,帝王威儀何等肅穆,壓根不是他這等身份能輕易說得上話的。

  譬如此刻,他得了內侍省的人通傳,隨幾個一同被召喚的官員進了大殿后,站離高宗的這個地方,少說也有五丈之遠。

  受禮數所限制,梁一飛不能直視帝王,但他也從不是一個規矩的人,進了屋后,他本該只在遙遙之處繼續垂首候著,等著同正在與御醫王季說話的高宗完事,可在等了不多會后,他便趁沒有黃門在場盯著的功夫,在靜謐中,迅速地朝高宗瞥去了一眼。

  也就是這么一眼,一向眼力奇佳的梁一飛驀地驚愕住。

  高宗的面相,竟然與那清水村的秦七郎委實有幾分相像!

  梁一飛一下握緊拳,思緒萬千。

  因他自己就是秦檜的私生子的關系,梁一飛以己度人,率先想到的,便是那秦月淮是高宗的私生子的可能性。

  而高宗有熏腐之疾不能生子并非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會過繼許多趙姓宗室中的孩童至膝下養著,因而,這一個念頭甫一冒出來就被他自行否定了去。

  非他的子女,可能是誰?

  高宗排行第九,往上有八位兄弟,四位姊妹,往下還有四位兄弟……

  梁一飛還沒想出頭緒的思緒被上首猝不及防的一聲召喚打斷——

  “卿們來了。”

  聽到高宗的聲音,梁一飛同并肩的幾人一起執手行禮:“見過官家。”

  這廂有人被高宗召來談話,那廂與高宗低聲談了會話的王季便識趣地彎腰,給高宗告了辭。高宗點頭,王季便昂首挺胸闊步而出。此番架勢倒不像一位御醫,反倒更像位在朝舉足輕重的權宦。

  行到梁一飛身旁,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王季頓了下步子,側首看了他一眼。他這一頓足,同行幾人不由都偷偷往梁一飛這處看。

  誰都知道王季是高宗跟前的大紅人,往前他的干兒子便輕易得了高宗提拔,如今瞧著是與梁三郎有一定交情的樣子,且在朝為官的人小道消息最是靈通,梁一飛被秦檜帶著參加有王季出席的秦家家宴的事情,他們也略有耳聞,幾番消息一糅合,幾人心下一驚,莫非……

  莫非這梁三郎也要認王季當干爹?

  似要驗證他們的想法般,上首的高宗在掃視一圈后,開口夸道:“我這還是第一回見梁家三郎,果真是一表人才。”

  梁一飛也沒料到會如此突然地得了高宗注目,躬身謙卑道:“官家過譽。”

  高宗隨后又依次與另外幾人寒暄,幾句客套話后,便就開始談及此番召見他們來的目的。

  今日被高宗召見的人士皆是要出使大金的人,其中有大使暮倫、副使王宣、御史金憲,余下的,便是幾個護送出使隊伍的軍中人士。

  高宗嘆息一聲,朝他的臣子訴苦:“……莊子有言:‘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誠不欺人。如今一算,娘娘被金兵虜走已有整整十三年,此實在是我心中一大遺憾。每每做夢夢到她,都聽她問我:兒為何久不接我回去?眾卿這次出使金國,除卻將爹爹與三哥的梓宮迎回,還請務必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啊。”

  太上皇先后曾立過兩位皇后。他的原配為姜氏,是欽宗、延慶公主、延清公主的生母,姜氏故去后,謚號永德皇后。之后,太上皇便立了韋氏,也就是高宗的親生母親為繼后。

  此刻高宗口中所謂的娘娘,便是他的親生母親韋太后。

  此朝以孝治天下,高宗心掛生母,如此孝順,這幾位臣工自然不會阻撓,而是依照他的意思努力。

  作為出使要員,暮倫拱手表決心:“官家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說服金人釋放太后。”

  王宣、金憲亦出聲附和暮倫,表示會與金人多加談判。

  高宗幽幽看他們一眼,點頭道:“卿家有心了。”

  作為王瓊的親表弟,暮倫提早就從表姐處得了一些秦檜對此事的暗示,見高宗對韋太后此事極有期待,便又道:“金人貪婪無厭,想必要他們白白放太后歸來是有難度的,臣以為,不如提早做些準備,只要對方的要求不過分,我方若是方便,便就應下。”

  一旁旁聽的梁一飛倏爾緊了拳。

  什么才算不過分的要求?

  提早準備些什么?

  這時,秦月淮那句篤定的話驀地在耳邊重現——

  “城中都在傳,你們這不是去接太上皇的梓宮,是帶著大周的錢財要去朝金人投誠。”

  雖金人沒擄過他的親人,但梁一飛自小是聽著金人的血腥殘暴行徑長大的。國仇家恨,大周人豈能這樣沒骨氣,朝欺壓擄虐過自己的同胞,囚死了一國之君的金人俯首投誠?

  梁一飛表面沉靜,手指卻默默再收緊了些。

  他分明年紀輕輕,但本就氣質冷厲,加上軍營中磨礪出了一股殺氣,兩廂匯合,便使他周身籠罩著一種冷酷狠厲的拒人千里。

  與另幾個官員談著話的高宗無意中一瞥,便看到了梁一飛眼中的陰鷙,他定了幾息,看著梁一飛虛了虛眸子。

  *

  安慰好了鄭玉婷,鄭士宴回到自己的住處,發現書桌上擺了一張請帖。

  翻開一看,原來是約他明日去聽風茶樓相聚。

  近些日來,他的這位表妹陸苑常約他,且回回也帶著她的夫婿唐尤一道前來。

  鄭士宴盯著帖子看了半晌,上面的字娟秀多姿,如花瓣般,香氣遠播,清芬秀麗,亦如她的人。

  思忖一會,他提了筆,寫了張回帖,應了邀約。

  次日,鄭士宴按時到了聽風茶樓,可從日落等到人定時分,他都沒等到陸苑的人。

  爽了鄭士宴約的陸苑正手腳冰涼地站在唐母跟前,接受她婆母的責難。

  “誰不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嫁入我們唐家這般久,沒給生個一兒半女,心中愧不愧疚?”

  “子觀是我們唐家獨苗,你既不能生養,就該想其他辦法替我們唐家開枝散葉。”

  “……”

  看著婆母付氏的唇瓣張張合合,陸苑只覺得一陣耳鳴,再多一個字也聽不進。

  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何當初對她慈愛有加的婆母,如今會常常對她惡語相向。

  不止如此,聽婆母的意思,這是要給唐尤身邊添新人。

  陸苑忍了又忍,渾身顫抖又僵硬,在付氏的話越說越離譜時,她終究忍不住,問道:“娘可是忘了,當初我腹中的孩子為何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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