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游街儀式，舉行了足足兩個時辰，結束的時候，已是午后。
沈凌音拉著溫如蘭一直在外面走走逛逛，直到游街結束，她們才回到沈家。
“夫人、大小姐，老爺請你們過去！”
管家早已等在府門口，見溫如蘭和沈凌音回來，便立即將她們請去了前廳。
溫如蘭和沈凌音相視一笑。
她們早已料到今天會有事發生。
此時的沈家前廳，已坐滿了人。
沈家上上下下全都到齊了。
溫如蘭和沈凌音進去的時候，原本的歡聲笑語也戛然而止。
溫如蘭的眼神在沈家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再慢悠悠的找了個位置坐下，眉眼間盡是嘲諷，“我的面子真夠大，讓沈家這么多人陪著！”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沈老夫人原本還有些心虛，此時見溫如蘭落到這個地步，竟還擺出一副高傲如孔雀般的姿態，瞬間不爽。
不就是出身高貴了些么？
來日被休棄出府，便是棄婦。
一文不值。
梅姨娘表面平靜，可一雙眼睛里盡是興奮之色。
沈凌蕓和沈耀輝亦是如此。
只有沈耀陽坐在一旁，呆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房一家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正磕著瓜子，準備看戲。
三房夫婦則是又擔憂又害怕。
沈耀軒和平常一般，靜靜的站在一旁，毫無存在感。
沈靖的臉色沉了沉，將寫好的休書遞給溫如蘭。
“我本不想休棄你，只因你教子無方，為我沈家惹下天大的麻煩，我若是不休你，定會被蔣家記恨……”
溫如蘭冷笑，“教子無方？這名頭我擔不起，我雖生了耀陽，可他從小便不是我教導的，至于惹下天大的麻煩，你多慮了，沈家也不是什么高門大戶，還入不了蔣家的眼，人家犯不著記恨你！”
沈靖今天可謂是八面威風。
威風到他已經忘了自己不過是個三品侍郎。
溫如蘭這么一說，他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透心涼！
溫如蘭似乎還不解氣，繼續說道，“是，你的兒子中了狀元，可狀元也是從六品小官做起，以往的狀元，也有不少一生都無所作為的，你別得意的太早！”
“溫如蘭！”
這話戳了沈靖的心窩。
他一心盼著沈耀輝飛黃騰達，哪里聽得溫如蘭說這種話？
“這就生氣了？我還沒說完呢，你當年也不過是進士出身，若不是靠著我們溫家，你哪有機會走到今天？興許在哪個犄角旮旯混個六品芝麻官，默默無聞過一世，你別忘了，你腳下踩的這塊地，也是我溫家的地，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是我出錢修建的，你要休我可以，從這里滾出去！”
溫如蘭的話說完，整個前廳一片寂靜。
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許是她說的這些太過震憾。
又許是這本來就是事實，他們根本無言反駁。
沈凌音看著母親強勢的模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
上一世，她只看過母親纏綿病榻，不能自理的模樣，她曾一度懷疑，這真的是傳聞中英姿颯爽的溫家大小姐嗎？
此刻，她看到母親咄咄逼人的氣勢，終于相信了外面的傳言。
沉默過后，梅姨娘咬牙開口，“這塊地以前是溫家的又如何？它現在姓沈，地契早就改了，你沒有權力趕老爺走！”
沈老夫人也回過神來，連忙附和，“對，這宅子是我沈家的，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呵……
溫如蘭怒極反笑。
她看著這個一向和自己不對付的老太婆。
當年，她是有多傻，才會用盡全力去討好她？
可她的討好，對沈老夫人來說，是廉價，是輕賤！
“好啊，真好！一家的白眼狼，吃人不吐骨頭，既然你們不肯歸還這處宅院，那我也不與你們多費話，這封休書我不接，和離書我已經擬好，稍后我便讓人送來！”
溫如蘭說完，便帶著沈凌音離開了前廳。
沈靖看著溫如蘭離開的背影，只覺得右眼‘突突’的跳。
“裝什么清高，不管和離還是休棄，總之，她都要被掃地出門的！”沈凌蕓對著溫如蘭的背影嘲諷道。
梅姨娘也是一派得意。
她終于等到了。
沈耀輝注意到沈靖的神色，安撫道，“爹，你不用怕，地契是咱們沈家的，她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沒理的，她拿不走咱們的宅子！”
沈靖點了點頭。
是這個理。
但他總覺得溫如蘭還有后招！
不止溫如蘭，還有沈凌音。
沈凌音最近太過安靜，就連沈耀陽被砍了一根手指，她都沒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家離開之后，沈耀輝又折返了回來。
與失魂落魄的沈耀陽撞個正著。
“二，二弟……”
沈耀陽愣愣的看著沈耀輝，總覺得眼前這個二弟，并不是他從前認識的二弟。
“大哥，你也看到了，沈家已經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了，你跟著你娘一塊離開，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二弟，你要趕我走？”
“大哥，話別說的這么難聽，我不是趕你走，我是請你走！”
“為，為什么？”沈耀陽震驚不已，他無法相信這種絕情的話是從沈耀輝的嘴里說出來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又問，“悅來坊的事，是你害我？”
沈耀輝的眉頭微微一挑，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冷酷無比，“大哥，這怎么能叫害呢？我不過是教你一些社會經驗罷了，我是為你好！”
沈耀陽的嘴唇哆嗦著。
他只覺得渾身冰冷。
腦海中響起沈凌音說過的話，她說——這件事就是沈耀輝指使的，你信嗎？
他當時一個字也不信。
可事實證明，他錯了，錯的離譜！
原來，他一直將豺狼當成了羊。
“為什么要害我？”
“因為你出生就是嫡長子，背靠溫家，而我生來便是庶子，走到哪里都會被人看不起，憑什么我要做庶子？我娘才是爹的心上人，我才該是沈家的嫡子！”
沈耀陽想起梅姨娘對他百般疼愛，想起沈耀輝和沈凌蕓親熱的喚他‘大哥’，想起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突然覺得自己傻到了極點。
就在前不久，沈凌蕓作畫引來黑毒蜂，他為救沈凌蕓，還險些喪命。
可到頭來，人家竟要將他掃地出門。
何其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