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網游之王者再戰 > 014 新手村七不思議
  安靜的樹林中,靠著木樁的夢竹慢慢坐了起來。她揉了揉自己的后腰,雖然還是渾身劇痛,罩袍上也被摔出了一些破洞,但這會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在自由世界中已經不是第一次受這樣的重傷。見得多了,經驗自然也是有一些的。

  正常的情況下,玩家的角色若是受到幾乎讓血量見底的重傷,是很難自行恢復的,至少不存在緩慢回血的辦法。但某些情況下可以做到自愈,例如服用足以治愈傷勢的魔藥,或者懂得包扎和急救,臨時處理一下自己重傷的身體,或者是使用更高級一點的魔法治愈......當然,在新手村這樣的地方,一瓶普通的枯草藥劑——即回血藥劑,都是很難搞得到手的,更不用說類似技能一般的急救方法和神仙一樣的魔法師。

  不過簡單的包扎,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只需要一些結實而又干凈的布條就可以了。但是夢竹被那野豬撞得渾身散架,骨頭可能都斷了幾根,而包扎所針對的外傷卻是一個都找不出來。

  小姑娘呲牙咧嘴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么有效的辦法,除了自殺以外好像也只能掙扎著慢慢爬回去......或許應該先找根木棍?說不定能夠撐著站起來......

  夢竹掙扎著,左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布帶,姑且將已經抬不起來的右手纏了一下,同時環視了一下四周。這里是森林的邊緣,靠近草原的野外,野鳥的清鳴中,各種各樣的花草遍布周圍,地上還夾雜著一些落葉,唯獨沒有什么可以做拐棍的......

  遠處的森林中,依稀還有野豬的嘶嚎聲傳來,想來那個壞大叔還沒有死的樣子......

  他居然還沒有死!果然禍害的壽命都是很長的。

  女孩恨恨的想著,然后背靠著樹根,雙手撐著地面,試圖慢慢站起來,但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于是又逐漸的放棄了。她貼著樹干坐著,盼望著系統可能會發發善心,讓自己的傷勢恢復幾分,又盤算著這次虧得有點多,連武器都丟掉了,若是不想死,回去又要花一筆治療費......不過首先她得能活著回去。對了,還有那個竹筐,那還是草藥店的老婆婆借給自己的呢,現在想找回來也是不可能了,不知道回去以后該怎么向她解釋。過了一會,又想著那個大叔是不是已經死掉了,死掉了才好呢,他那么壞,老是把自己摔來摔去,然后又意識到那個野豬會不會又來找自己,這樣一想,那個大叔還是不要死的比較好......

  思緒開始散亂,夢竹的精神有些恍惚,視線的焦點四處的游曳,意識慢慢地飄蕩著。朦朧之間,似乎聽到周圍有腳步聲傳來。

  糟了,如果有玩家發現重傷的自己,會不會被搶劫......

  下意識地用一只手撐起身子,夢竹歪著頭看向樹林外面的方向,她的右手還是耷拉在身旁,左手緊握,心中祈禱著不要出現自己想象中最壞的場景。然后,一個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

  “看什么呢,是不是喊了人來救你啊......”

  夢竹回頭,看到了她碎碎念了半天的壞大叔。

  “這樣我倒是能省點力氣,不用再想辦法送你回去......別拿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為我會被那頭蠢豬送回新手村里。”說著這些,段青從樹林的陰影中走了過來。他衣衫襤褸,頭發也散亂了很多,由于衣服撕破而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淤青。太陽快要落山,視線中不是很明亮,夢竹也是在段青走近之后,才注意到了他此時的凄慘模樣。

  震撼、驚喜、氣憤的心情依次在心中流過,最后也逐漸的平復了。女孩撇了撇嘴,想要嘲諷兩句段青狼狽的形象,但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然后,她注意到段青的身后,樹木的陰影中,還站著一個正在看著這邊的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NPC。

  “好了,趕緊回去吧,這里是很危險的。”

  那人看上去是一個四五十年紀的大叔,長著一張四方臉,濃眉大眼,神情堅毅,雖然留著絡腮胡,但黑色的胡子中夾雜著一些花白。他戴著一頂小麥色的草帽,穿著一身紅黑相間的格子襯衫,下面是灰色的吊帶褲,褐色的長靴,整個人透露出一股可靠的......農場大叔形象。

  與段青相比,這個大叔明顯要可靠得多。

  但是夢竹的第一印象卻不是一個可靠的大叔,而是一個兇悍的大叔,因為那個大叔肩上扛著一把巨大的草叉。

  木質的長桿上反射著油亮的光芒,那是使用了很久以后的證明,然而那草叉反射著寒光的尖端看上去非常尖利,也絲毫沒有磨損的痕跡。而且此時此刻,那個銳利的尖端被紅色所覆蓋,并且正往下滴落著鮮血。

  那大叔站在那里,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他之前經歷過什么很激烈的戰斗。注意到夢竹的觀察,那大叔對著女孩點了點頭,板著的臉色也稍微松開了少許。

  被發現了......意識到盯著別人看不太禮貌,夢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那大叔也沒有在意,待夢竹再次抬頭觀望的時候,那大叔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是走掉了。

  段青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神情恍惚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喂,喂!快醒醒!”

  居然活下來了,真是不科學......

  “小星星都要跳出來了。”

  雖然被野豬打的很慘,但后來又被某人給救了,不過......不過......

  “話說同樣是大叔,為什么你的態度差這么多啊?”

  不過這個人好煩啊!

  落陽之下,坐在地上的凄慘少女,對著站在她旁邊同樣凄慘的男子突然爆發:“你還有臉說!你有人家像大叔嗎,你看看你那朝天的鳥窩頭,如菜的面色,你怎么沒去死,還要人家救回來,剛才是你摔得我都要死掉了,讓你摔我,讓你摔我......”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女孩頂著那僅余的一絲生命值,揮舞著手臂捶著段青的小腿,大聲的抱怨著,完全沒有將死之人的樣子。

  “說我是大叔的是你,不是大叔的也是你......果然是女人。”段青無視了女孩的聒噪,蹲下身示意了一下。想起自己也沒有回去的辦法,夢竹掙扎了一陣,也就認命一般的爬到了段青的背后,讓他把自己背了起來。不過讓她認輸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嘴上依然不依不饒:“我,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還有,我是少女!正值青春年少......”

  “好好,女孩總可以吧,夢竹小妹妹?”

  夢竹的臉又紅了一紅,然后憤憤然地反擊:“不要這么叫我,咱們倆很熟嗎?你剛才摔了我那么多次,我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回去我的治療費用,你要賠給我......”

  “喂喂,這話讓不知道的人聽到,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還有,我很窮的。”

  “騙人!你連野豬都打得過,還掙不到幾個錢?”

  “所以說那野豬不是我殺的啊,是剛才那個......呃,大叔,他一叉子給捅死了......”

  落日的余暉鋪灑到綠石村南方的草原上,仿佛涂上了一層金色,茂盛的野草在微風的拂動下來回搖擺,看上去就像是自然的舞會。一個背著少女的身影行走在野草的舞動之中,逐漸穿過了舞會的會場。少女看似充滿活力的聲音和男人無奈的應和聲交替響起,絲毫看不出他們是今天剛認識的陌生人。

  在這個過程中,段青也是含糊地將剛才樹林中發生的事情,和夢竹說了個清楚。

  段青說他與那野豬糾纏了半天,然后一把叉子飛了過來,準確的刺中了野豬的腦袋,那野豬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就死去了,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然后那大叔才從暗處現身,走到尸體前拔出草叉,稍微的問了問段青的情況后,就帶他走出了樹林。

  至于自己如何糾纏的過程,自然也就春秋筆法,一筆帶過了。

  “話說那大叔橫空出世,使得一把魔神三叉戟,他一聲大叫,連出三戟,刷刷刷!逼得那野豬步步后退,招架不得......唔,那野豬好像沒有武器招架......”

  “停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夢竹一臉頭疼的阻止了段青扯淡一般的說書,然后皺眉沉思:“不過按你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什么,那黑風煞神居然與你相識?女俠果然深藏不露,敢問尊姓大名......”

  “少廢話,你想不想知道啊?”

  “想,想......”段青終于停止了即興的表演。

  “哼哼......”趴在背后的少女似乎變得高興起來,然后低頭把下巴放在段青一側的肩膀上,開始壓著嗓子用低沉的聲音講起:“這個村子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傳說,聽說有很多不信服的人去嘗試,最后都死掉了......”

  “呃,我這剛表演完,你又要來一段是吧?”段青接到。

  “別打岔,氣氛都沒了......”女孩小聲叫到,然后繼續壓低聲音:“剛才的大叔,肯定就是新手村七不思議里面的——林中的獵人。”

  “據說如果你在翡翠之森中遇到危險的時候,那獵人就會出現,并向你伸出援手。你一定要接受那個獵人的幫助,他就會幫你逃出森林。不過要是你拒絕他的幫助的話,他就會......”

  “殺了你是吧”,段青無聊的撇了撇嘴,“這套路都用了多少年了......”

  “嘁,你都不害怕的嘛......”

  原本活潑的聲音用來營造鬼怪的氣氛,實在令人難以感到害怕,但是段青還是笑著說了下去:“那么說,剛才那個大叔就是傳說中的獵人,是吧?”

  “瞎編的。不過大致的內容沒有什么差錯就是了......”夢竹低聲說道:“不過真的......很像啊,雖然我們逃亡了很長時間......”

  兩人其實也就逃了十幾分鐘,但由于當事人緊張的狀態和極快的攻防節奏,所以也就會覺得過程很漫長。段青對于這樣的“錯覺”也是非常了解的,但是他也沒有說明。他只是在重新回想那個大叔的表現,考慮其中存在的可能。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后,村口也在兩人腳下了。回過神的段青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不對,重新提起了話題:“還有什么怪談啊,說來聽聽......”

  “咳咳......比如村長其實活了好幾百歲了,聽說村子里的人若是違反了規矩,就會被送去村長那里,然后被他吃掉,這是他長壽的秘訣......”

  “一年前村子里來了個大嗓門老頭,經常扯著嗓子唱一些不著調的曲子。每次村中有吟游詩人路過唱歌的時候,他就會跟著唱,嗯,或者說是搗亂......聽說要是聽他唱完之后不說好聽,就會被他打死。哦對了,聽說他很能打......”

  “村子北邊邊緣地帶有戶人家,但是據說那里面沒有人,平時只能見到一個小男孩,每次去那個小房子附近,都能聽到他想要找爸爸的哭聲......”

  就像是在夜里給小孩子講故事的父母一般,夢竹時斷時續的聲音逐漸變得沉重,仿佛下一刻,這個哄孩子睡覺的人即將先睡過去。段青沒有打斷她的鬼故事,腳下卻不動聲色地加速,跑向村子東邊的方向。那邊據說有綠石村唯一的一家醫所,但是段青之前從來沒去過——今天受到的傷勢,已經是他進入游戲以來受到的最嚴重的傷勢了,但他還是能夠活蹦亂跳的。

  背后絮絮叨叨的聲音似乎一直沒有停,但是氣息卻是漸不可聞了。他心中焦急,只好一邊尋找一邊繼續保持著與夢竹扯淡的狀態:“喂喂,你剛才說的有點多吧,我數數,好像已經過了七個了......”

  “是嗎......我怎么知道有幾個......”

  “你自己都不知道還扯什么七不思議......喂喂。”

  “......”

  “你死了嗎?死了就說一聲‘我死了’,我好扔下你跑路......”

  “你才......死了.......呢......”

  難道這個游戲里還有失血過多的概念......兩人也并不在組隊狀態,段青也不知道她的狀態是什么,剩余的生命有多少。他發足狂奔,不顧體力的消耗,終于在穿過一道巷口時眼前驟亮,看到了某個大堂的門口擺著的,畫有紅色十字的標志牌。

  謝天謝地,制作組沒在這游戲里,設計一個符合自由大陸背景的醫院徽章......

  按照小村子的人口規格,一家醫所已經足夠接待傷員了。但是新手村的新人玩家比較多,大家都不會玩,受傷更是家常便飯,那傷員自然也是一茬接一茬,根本不會有空缺的。這家醫所不大,但勝在地方寬闊,門后的大堂中擺放著很多簡陋的木質板床,四周白色的墻壁上有著很多打開的窗戶,墻壁也有些老舊,暗示著這座建筑的古老。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人在病床之間走來走去,時不時的跑過去與門口柜臺后面的一個人商量著,然后走進柜臺后面的一個門,過一會兒又拿著什么東西出來,跑到病床前繼續醫治——想來那門里面的房間,大概就是存放藥物的地方。

  大堂里很靜,段青闖進去的時候,很多病床上就躺著玩家。看著那些人身上的慘狀,大多也都是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那種,有幾個人看上去臉色很差,也是一副不是生了病就是中了毒的樣子。段青定了定神,然后為自己剛才的驚慌自嘲不已。

  “我在怕什么,又不是真死,而這這游戲不是沒死亡懲罰的么......”

  嘴上嘀咕著,段青的心中卻是明白,隨著虛擬技術逼真程度的提高,死亡逐漸變成了所有人難以回避的一個問題。

  沒有人喜歡死亡,所以沒有人喜歡體驗死亡的感覺。在虛擬游戲的初始年代中,由于擬真度不高,游戲依然還只是游戲,所以玩家們可以無視生死,隨意揮霍自己的生命。但是隨著這幾年技術的發展,死亡的真實度也逐漸升高,死亡的痛苦與恐懼也逐漸變得不可回避。

  當問題擺到臺面上以后,各大學界,各種專家學者,也就這個問題展開過曠日持久的討論,不過即使是到了今天,也沒有人能夠將其完美的解決。但無論如何,技術依然在發展,游戲依然在繼續,玩家們也只能嘗試適應這種不可知的領域所帶來的感受。作為聯盟的職業玩家,以及虛擬游戲的老鳥,類似疼痛啊刺激啊死亡啊這些東西都已經成為家常便飯,但大多數的普通玩家,自然是適應不了,并且不想適應這些東西的。

  所以他們都會畏懼死亡。

  隨便找了一個像是醫生的人說明了情況,段青將女孩安置下來,然后他走向柜臺,打算先把治療費墊付掉。

  坐在柜臺后面的是一個看上去年齡很大的老婆婆,滿臉的皺紋,花褐色的卷曲頭發,也穿著一身醫生標準的白大褂,胸前還別著一塊木牌。

  主治醫生:克萊爾。這是段青從木牌上看到的內容。

  先交了二十個埃布里幣,段青表示如果不夠的話,可以再押上一些,名叫克萊爾的老奶奶倒是頗為和善,老皺的線條隨著她的笑容而顯得更為曲折:“不必了......”

  “以后冒險要小心一些,別再受傷了。”她笑著說道。

  老婆婆的告誡,總是這么溫暖人心......稍微交代了一下少女的傷勢之后,段青走回了夢竹的床邊,發現女孩也正在呆呆地看著他。

  你——沒——事——的——,

  段青沒有出聲,用口型向女孩說道。那表情很是夸張,呲牙咧嘴的模樣讓夢竹又笑出了聲,然后又因為扯到傷勢而痛苦的皺起了臉。

  “這......這里是......哪里......”

  “醫院啊。”

  “我,我才不要......治療費好貴的......”

  “喂喂,二十個金幣你還嫌貴,而且先前不是說好讓我替你墊付,這么快你就忘了啊......”

  或許是想起了什么,夢竹艱難地側過了身子,不讓段青看到自己的表情:“那,那就說好了......”

  “話說我為什么要提醒你......”段青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算了,我要強調一下,是墊付,墊付哦!回頭你要還我的......喂,你聽到了沒有......算了,我走了。”

  看著女孩有些紅起來的耳根,段青無奈的聳了聳肩,在一位白衣NPC朝女孩病床這邊過來的時候,轉身走出了這個地方。所以,他自然也沒有聽到,翻過身后不再理會段青的女孩,閉著眼睛嘀咕的聲音。

  “才不會還呢......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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