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277章 火在燒
  孫承宗自恃為崇禎帝師,與朱由校君臣情深,所以對議和之事并不避嫌。

  堂堂大明天子竟屈服遼東馬匪(京師百姓這樣稱呼劉招孫),不僅有違祖制,傳出去也會讓百姓恥笑。

  好在英宗皇帝豬騎朕珠玉在前,別說什么蠻夷議和,這位叫門天子奪門之變后還下令修建廟宇,紀念曾俘虜他、并帶領他攻略大明江山的瓦剌太師。

  這樣比較起來,崇禎朝廷對開原的妥協也就顯得沒那么不堪了。

  最重要的是,手辦達人朱由校和歷史上那位煤山戰神朱由檢比起來,雖然前面都加了個崇禎年號,然而兩人秉性卻是大不相同。

  十七歲的朱由校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不過好歹人格穩定,沒有雙向情感障礙,不會為了所謂天子顏面而過河拆橋,一個接一個干掉幫那些真心幫自己做事的大臣。

  有了這個前提,孫督師才敢去和朝天官接觸,最終避免陳新甲式的悲劇命運。

  身材高大的李惕然出現在禮部衙門,他坐在大堂中,堅持要和內閣黃首輔見面。

  一群禮部官吏遠遠躲開倔強的朝鮮人,既不敢打也不敢罵,生怕劉招孫的使者在自己衙門出個什么事。

  那就是掉腦袋的下場。

  孫承宗匆匆趕來,站在門口望天官一眼,便萌生退意。

  李惕然身上散發出的桀驁不馴死不認輸的氣場,讓孫督師覺得有些麻煩。

  孫督師搖了搖頭,他本計劃把這使者晾個幾天,殺殺對方銳氣,然后再談,不過眼下形勢有變。

  朝廷在山海關的眼線傳回情報,王在晉與劉賊聯系變得越發頻繁,山海關岌岌可危,孫承宗擔心拖得久了,王在晉一狠心,不顧家眷死活,直接開關引敵。

  到時幾十萬開原軍殺來,大明君臣跑路都來不及。

  盡管很不情愿,孫督師還是省去各種繁文縟節,放下督師架子,親自來到禮部衙門會見朝鮮使者。

  李惕然帶著兩個開原民政官,三人身上穿著外事人員制服,領口高高聳起。

  和孫承宗相互見禮后,李惕然開門見山道:

  “遼西祖家勾結東廠番子曾其孝,煽動開原官吏謀反,殘害開原軍民,陰謀刺殺朝廷命官,鐵證如山!平遼侯不得已率兵出擊,連克遼沈、廣寧、寧遠,為朝廷除此大害,目下罪魁禍首已經伏誅,遼西井然。然而還有祖家余孽竄逃關內,平遼侯派本使前來,與各位上官交涉,入關討賊之事。”

  不等孫承宗開口,使者接著道:

  “平遼侯提出三條要求,希望各位上官仔細考量:

  一、立即交出許顯純、曾其孝、宋應昇等人罪惡元兇,給遼東四十萬軍民一個交代。

  二、各地邊軍撤出山海關,撤回到關內,山海關駐軍不得超過兩千人,以免與開原軍發生誤判誤傷。

  三、登州聞香教余孽猶存,開原軍將駐守登州,協助朝廷剿匪。

  四、朝鮮國義州自愿歸附遼東,現已為開原軍控制,朝廷當鼓勵此類王道教化,不得干涉。

  五、不得干涉遼東、遼西與關內各地通商。

  ·········

  孫承宗咬牙聽朝鮮人一口氣念完二十一條,周圍幾名文官已是勃然大怒,立即指著李惕然鼻子大罵起來。

  兩個從翰林院趕來的翰林引經據典,口吐蓮花滔滔不絕,只把劉招孫比作成高歡安祿山,都在咒罵平遼侯不得好死。

  越來越多文官加入戰團,攘臂高呼,將三名開原使者圍在中心。

  “大膽!簡直可笑,還想要登州?你家平遼侯的胃口可真大!”

  “東藩小民,和那劉賊一樣,都是忘恩負義之輩!”

  “殺了這蠻夷,看他還敢不敢無禮!”

  李惕然爭鋒相對望向眾人,絲毫沒有退讓,拍案而起,大聲叫道:

  “誰敢?本使倒要看看!你們誰敢!九邊精銳都不是平遼侯對手,還怕你們不成!”

  “諸位上官,你們在這里對本使吼叫沒用,本使只是給平遼侯傳話。本官此次來京師,早就抱定必死之心。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惕然說罷,便將脖子伸過去,一副大義凜然之態,氣得兵部一個主事捂住胸口,差點昏死過去。

  周圍再次響起一陣密集的咒罵聲。

  李惕然伸長脖子好一會兒,見沒人敢殺他,便繼續道:

  “不過,三日之內,本使若不能平安返回山海關,平遼侯便將親率四十萬大軍入關,緝拿祖家余孽!給死難者報仇雪恨!”

  ~~~~~~~~~

  山海關,平遼侯中軍大帳。

  滿面春光的康應乾哼著小曲兒走進大帳,不等看見平遼侯便喜出望外道:

  “劉總兵,這下好了,咱們不用打山海關,想要的,都會有了。”

  劉招孫抬頭望向康應乾,見他臉上得意之色,平靜問道:

  “怎得?這么快就談妥了?”

  康應乾連忙道:“哪有這么快的,老夫剛才收到關內密報,說是京師已經亂成一鍋粥,群臣反應不一,有說要遷都,有說要送太子南下·····”

  劉招孫聽了冷冷笑道:“本官這次真心想和朝廷議和,為何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康應乾充滿鄙夷的望他一眼,言不由衷附和道:

  “劉總兵陽謀無雙,只要崇禎不是傻子,便會與開原議和,否則他怕是只能當三個月皇帝了。”

  康應乾和劉招孫早早預判過,朝廷已經不會拿京師安危賭博,除了議和或者南遷,朱由校確實沒有其他更好選擇。

  遷都就不用說了,沒有個一年半載準備,根本不可能完成,而且絕大部分京官財產家眷都在京師,這些人恐怕不太愿意跟著崇禎皇帝南狩,投降新朝明顯是更明智的選擇。

  遼西之戰告一段落,新的戰爭即將開始。

  開原與朝廷之間的心理戰已經悄然展開,就看誰先撐不下去。

  劉招孫目光落在遠處地圖上,看了一會兒,對康應乾道:

  “林丹汗那邊怎樣了?這次遼西之戰,他好像沒怎么派人來給本官幫忙。”

  康應乾臉上的春光漸漸消失,語氣低沉道:

  “這虎墩兔遲早是咱們的禍患,一個人沒派,還乘著咱們主力在遼西,不斷侵擾其他部落,”

  劉招孫目光收緊,想了會兒道:

  “本官去年年底給布木布泰說過,開春后支持她回草原發展,現在時機成熟了。”

  遼西之戰終于結束,隨軍外番遼民大都分到了好處,祖家在遼西遼中的產業被劉招孫搶了個干凈,天可汗的影響力進一步提升。

  此時若在草原上振臂一呼,必然有很多部落響應。

  林丹汗是絕對不能留下的,如果再放任不管,讓他繼續吞并其他部族,搞不好真讓他恢復成吉思汗榮光,帶著黃金家族發展壯大,成為一個更大的麻煩。

  “斬草須除根,三月底便派王增斌親自護送布木布泰回草原,順帶滅了林大汗。”

  劉招孫語氣幾乎是輕描淡寫,他相信以開原騎兵營的實力,擊潰虎墩兔應該不難,只是要全滅敵人,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此戰為揚威之戰,不可懈怠,不可有婦人之仁!就按成吉思汗的方法,車輪以上的男丁,全部處死。蒙古各部畏威不畏德,給他們再多銀子都不如刀劍來的好使,對那些反對開原的人,絕不姑息!”

  金虞姬死后,不知不覺之間,劉招孫已蛻變到另一個極端:

  生命如同螻蟻,只要稍稍威脅到開原,威脅到平遼侯的人,都得死。

  康應乾憂心匆匆望著這位年僅二十二歲的主公,越來越擔心,等金虞姬和楊鎬的尸體運回遼東,這個世界不知又要發生怎樣恐怖的事情。

  “對了,劉總兵,還有一事。”

  劉招孫冷冷望向康應乾。

  “北方探險隊準備完畢,這幾日便會從遼西出發,不知道平遼侯今日能否為他們壯行。”

  劉招孫想了一會兒,想起這支隊伍從去年便開始組建,花費了半年多時間,終于湊夠一百二十人,領隊的便是徐霞客的得意弟子——開原礦物官李三光——,除了礦工,還有些遼東獵戶、女真獵戶以及蒙古牧民。這些外番都是經過訓導司反復洗腦,無論是忠誠還是能力都沒有任何問題。除了這些武裝人員,探險隊中還有二十名來自工坊、學堂的工匠和學者,他們將對沿途所見所聞進行全部記錄。

  探險隊準備充分,從遼西出發,一路向北,直到登陸庫頁島,在島上建立定居點,直到后面戰兵護送移民大舉進入。

  “什么時候走?”

  “今天申時,路過山海關。”

  “申時記得叫本官。”

  王在晉的使者很快又要到了,他需要詢問下京師的最新狀況;糧道昨晚又讓一批綹子就劫了,他需要去布置接下來的追捕任務;最后,派往山東聯絡第六軍的哨馬終于回來了。

  他需要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盡管他已不抱什么希望。

  心中卻有一股火在燒。

  那火燒起來,可能會把山海關燒掉。

  劉招孫離開帳篷想透口氣,走到原野上,遠處山海關最前線,炮群正在對空無一人的城墻進行零星炮擊,甕城中偶爾也有幾聲炮響傳出,炮彈卻不知道飛到了什么地方。

  雙方炮兵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對著空氣轟擊,好像彈藥都是不要錢似得。

  劉招孫冷冷一笑,覺得眼前這幕似曾相識,他沒空去細想,裹緊外面的大氅,陽光照在身上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平遼侯徑直往西南方向走了百十步,來到僻靜處,衛兵像尾巴似得跟在他后面。

  隔著軍營柵欄,一群遼民商販正在給朝鮮兵兜售糖果茶葉,開原軍中嚴禁與百姓貿易。

  一經發現,輕則三十軍棍,重則直接砍頭。不過過對這些隨軍征戰的外番,鎮撫兵基本不會去管。

  劉招孫湊到近前一些,朝鮮兵還在比比劃劃,對面的遼民商販見有大官過來,嚇得一哄而散。

  只剩一個婦人懷抱嬰孩,行動不便,驚慌失措收拾她的貨擔。

  兩名衛兵快速上前,推開木柵欄,那個帶孩子的商販見走脫不了,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劉招孫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嬰兒身上,晌午的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他對那母親笑道:

  “起來吧,你孩子多大了?”

  婦人抬頭望向四周,見是在問自己,連忙哆嗦道:

  “回軍爺,剛,剛滿月。”

  孩子睜大眼睛,對平遼侯咯咯傻笑。

  劉招孫心頭一暖,從懷中掏出塊碎銀,塞到婦人手里,告訴她保護好自己。

  說罷帶著衛兵轉身回中軍大帳。

  “金虞姬,咱們的孩子要是活著,也該這么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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