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伙覺得練成本領，準備回去練兵，讓更多士卒掌握這項能力時，馮杰卻潑了一盆冷水:
“目前這點成績，只能應對平原作戰，在山林里還是會被建奴像獵物一樣射殺！”
這話很不入耳，但很有些道理。
后金在山林作戰方面很有一手。
他們整日夜在山林中打獵，山中行軍和射箭明顯強于中原。
之前兩次大敗鑲藍旗。
都是打仗擊敗敵人，追擊愣是在山林里被甩開。
建奴野性尚存，回歸山林固然滑稽，但連續爬山趕路幾乎不怎么累。
即使是南軍最擅于山地作戰的川兵和白桿兵，在北方這種山地，也不如建奴爬山爬得快。
馮杰帶著王宏宇等人來到山林里。
光線驟然暗了下來，有些難以判斷方向。腳下大片積雪和落葉，每一步都發出“咔哧咔哧”的腳步聲。
這就很要命了。
光線忽明忽暗，對于目光的干擾很大。
在林中行進，腳步的聲音很大。一旦敵人有埋伏，明軍就如同黑夜中舉火把那樣顯眼。
就算能聽到箭矢、飛斧襲來的聲音，那也防不勝防。
更要命的是，建奴有一個很可怕的招數，那就是一批重甲步兵貼身格斗，一批弓箭手在十步到二十步的距離，從人縫中射敵人面部。
人縫中射面部，是在山林的樹木交錯縫隙中，練出來的打獵本領。對于這些山林中的獵手，射人比射野豬要簡單太多。
林中遇到埋伏，明軍地形不利，連還手都沒辦法還手！
馮杰拄著拐杖艱難走在眾人面前，舉起拐杖指了指這片森林:“在這種地方，你們的方陣和線列可沒什么用。”
確實……王宏宇心中一沉。
莫說現在的佛朗機式線列，就算把150年以后，手持滑膛槍的成熟線列步兵--龍蝦兵搞過來，估計也不會比他們在北美森林里遭遇埋伏的時候，要表現得更好。
“那要怎么辦呢？”川軍老兵中有人發問。
“放在南方的山林，我一個能殺幾十個建奴……在這片林子，他們一個能殺許多我這樣的……”另一個老兵說出了心中的實話。
馮杰沒有雙眼，卻左右緩緩轉頭，好似在觀察山林中的細節:“我在北方山林打獵幾十年，總結了幾點經驗。”
眾人聚精會神聽著。
“一，林中時常有鳥鳴，如果忽然聽不到，那很有可能有埋伏。”
北方森林不像南方有很多蟲鳴，只需要專注觀察鳥鳴聲，就能判斷森林里，有沒有隱藏大批敵人。
“二，森林里發現或遭遇敵人伏擊，先搶占上風口，再對射和放火。
北方林地干燥易燃，發現敵人埋伏，對射不是對手，肉搏更是被動，火攻卻是可用的辦法。
處于下風口，必敗；搶占到上風口，必勝。
無風或者雙方在上風口持續焦灼，處于劣勢那也要放火，同歸于盡或者看誰更不怕死！
三，在陌生森林中，撤退肯定不如敵人追擊快，只有狹路相逢勇者勝，方能拼出一條生路！”
！
眾人凜然。
善觀察、有技巧、不要命，這三點辦法看似粗淺，其實要做到有相當難度。
最后訓練的幾天，王宏宇和幾十名川軍老兵，直接在森林中生活。
仔細聆聽鳥兒鳴叫聲音，觀察有無埋伏時的區別。
在森林中訓練判斷上風口的辦法，老兵很快就會，王宏宇則用了三天才掌握。
最后，就是遇到埋伏時的反應，在林中摒棄一切撤退的想法，一遇敵情就發瘋爭奪上風口，以最快速度聚集火種和生火。
常見的松木、榆木和枯枝落葉，在點火時作用各不相同。
榆木較難點燃，但是它同等大小重量大，能燃燒更長時間。
松木不難點燃，也可以燃燒不短時間。
枯枝落葉最易點燃，但是只能作為引火物，必須用它們引燃榆木或松木。
反復點了幾十座篝火，眾人已熟練掌握用枯枝落葉作為引火物點燃松木，再以松木點燃其他榆木點燃篝火。
馮杰還介紹經驗，建議兵馬一進入林地，就應該有意搜集引火物和松木，這樣在遭遇突發情況時，可以最快搶上風口快速點火。
其他還有一些風雪中選背風坡點火、大風中側風前進、林中搜集靈芝、在衣甲上添加偽裝物提升隱蔽、臨時搭造雪屋或者地洞等技巧。
大伙都日夜訓練，加以掌握。
十五天時間一轉眼就過。
周敦吉再來的時候，直接就傻眼了。
他眼瞅著森林里面，走出一堆樹枝枯草迎接他。
若不是大伙咧著嘴露出了牙齒，他都認不出來。
“大哥！”
“參將！”
大伙開心地向周敦吉介紹他們的訓練成果。
馮杰也拄著拐杖，走過來補充:“這套偽裝可不是我搞的。”
說完他就拿拐杖準確指了指王宏宇的位置。
“三弟？”
周敦吉仔細觀察大伙身上的偽裝，伸手摸了摸。
一件狼皮大衣，上面綁滿了枯枝落葉，在雪地隱蔽效果有限，但是在春秋兩季的林地中效果非凡。
“這種偽裝很容易起火吧？”
大哥仔細摸了摸王宏宇身上的偽裝，察覺到它的弱點。
“弱點有時能化作武器～”
王宏宇眼中一亮，立刻演示特訓的成果。
立刻搶占一處上風口，用隨身攜帶的火石迅速點燃引火物，引火物又將松木點燃。
然后舉起一個火把，朝著假設的敵軍沖去，并且一邊跑一邊做出點燃身上偽裝物的樣子。
“停！”
周敦吉立刻喊住，要展現什么戰術他已明了。
王宏宇走到面前，一下子脫掉披滿偽裝物的狼皮大衣:
“點燃這件偽裝服，直接沖向建奴，一把可以脫下著火的它，如此必能搶得上風口。”
周敦吉、馮杰都暗暗稱奇。
這次訓練終于結束。
王宏宇和幾十名老兵立刻回到軍中，按照這個辦法訓練。
大伙早就知道周敦吉、王宏宇的練兵辦法快捷，還特別有效，都有很高積極性跟著學。
整個南軍也先派人來觀摩，之后浙兵、白桿兵都派幾十個精銳來和川兵交換。
彼此互相換了隸屬，職位提升還備受尊敬，南軍很快提升了防御箭矢、黑夜作戰和林地破埋伏的能力。
尤世功、尤世祿、梁仲善、趙率教、姜弼等一大批北軍將領也派人來觀摩學習。
甚至連賀世賢等都親自檢閱了一次，雖然彎不下腰，不肯謙虛學習，但至少表明他頗為認可的態度。
隨著新的一年開始，決戰時刻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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