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明的憂患只是這些的話，我也不會說救不了。”
王霄目光示意一旁的王承恩。
向來心思靈透的王承恩，這次是真的沒能反應過來。他真沒明白王霄想要干啥。
“這么沒眼力勁呢，去端茶水來啊。沒看我要與陛下長談嗎？”
“哦哦，是是。”
王承恩下意識的點頭，轉身就要去準備。
可身子都轉了一半了，他才驚覺自己是皇帝的大伴，怎么輕而易舉的就聽了人家的吩咐去做事？！
好在崇禎皇帝現在心思都放在了王霄的身上，根本沒有在意這事兒。
看到王承恩傻愣愣的站在，當即不耐煩的呵斥“還不快去！”
哪怕知道了王承恩會陪同自己殉國，可在崇禎皇帝的眼中，他依舊是個服侍的仆役。
“既然陛下說關外的后金與關內的流民是憂患所在，那咱們就先說說他們。”
王霄坐而論道，神色淡然“后金崛起于薩爾滸，而陛下可薩爾滸之時，官軍為何而敗？”
“自然是軍將昏庸，將士不肯賣命。”
‘嗤~~~’
王霄不屑的笑著“陛下，你知道自己與太祖太宗的差距在哪兒嗎？”
“嗯？”
崇禎皇帝迷惑，怎么突然扯到太祖太宗那兒去了。
“太祖太宗那會兒，從來都不會相信文臣們的報告，更加不會讓文臣們去統率武將打仗。”
“可”崇禎皇帝不解“以文馭武，這是祖訓啊。”
“屁的祖訓！”
王霄不屑“太祖太宗向來都是壓文臣，重武將。怎么可能會提什么以文馭武。大頭巾們說這些，純粹是騙你不懂事。你可曾見過哪一份的圣旨詔書上，寫過這些東西？”
“到是有些書上有記載”
這邊崇禎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王霄就已經直接‘he~~~tui~~~’
“從祖龍開始，這些大頭巾們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寫書潑黑水來污蔑明君，同時各種刪減修改只為讓他們享受好處。你看到記載有以文馭武的書，必然是大頭巾偽作。你若不信，讓錦衣衛好好查查就知道。”
崇禎皇帝自幼就長在深宮婦人之手，還沒有接受過做皇帝的教育和培訓。
現在聽到王霄說的這些，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要被顛覆了。
“你記住了，大頭巾們環繞在你的身邊，為的就是給你編造一個虛假的世界觀。讓你的一切都落入他們的掌控之中。然后挖掘大明的墻角，去富裕他們自己的家族。這，是大頭巾們永恒不變的利益和追求。”
“太祖太宗之時，大頭巾們戰戰兢兢廢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所以大明橫掃宇內，五征漠北！”
王霄的話語逐激昂起來“現在天下一切事務都落入了大頭巾們的手中，是個什么樣的情況，陛下也算是親眼所見。”
崇禎皇帝陷入了沉思與否定之中。
換個角度去想，猛然發現事情和自己一向以來所聽說的完全不一樣。
“再說回薩爾滸，失敗并非是軍將昏庸，將士不肯賣命。這些都是文官們為了推卸責任，給武人按的黑鍋。”
“明軍可以贏的，直接實力碾壓就是。可薩比楊鎬，非得弄什么分路進擊給人家各個擊破的機會。從后面的分析來看，他很有可能是和后金有了密謀，想要養寇自重。故意送明軍入死地。”
王霄開始為崇禎皇帝做科普“之后朝廷官軍與后金作戰，只要不是文臣指揮，基本上都能打勝仗。熊文燦沒死的時候，后金甚至都無法靠近沈陽城。之后楊鎬弄死了熊文燦，沈陽城隨之也就丟了。”
“再后來”
王霄向著崇禎皇帝，將大明與后金的歷次作戰都分析了一遍。
最后得到的結論就是，以文馭武就是在胡扯。
文臣打贏了，就各種吹噓各種表功，像是‘一炮糜爛數十里。賊一著紅衣著被炮，眾賊大哭簇擁而去’云云的某嘟嘟，就是其中的代表。
那老奴若是真的中了炮，如何強撐著那么長的時間。還能到處打獵，甚至還遠征了一趟林丹汗？
那可是大炮，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手段來說，完全就是在胡扯。
然后，崇禎皇帝居然還相信了。
現在聽到王霄重提此事，再仔細的分析。他氣的手指甲都掐進肉里了。
“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王霄微微搖頭，崇禎皇帝的心態太不成熟了，真不是一個做皇帝的料。
至于文臣打輸了，這個例子就太多了。
王霄分析歷次作戰的成敗利弊，得出的結論就是，文臣輸了就全都把過錯推到武人的身上。
武人拋頭顱灑熱血的為國賣命，可結果卻是流血又流淚。
可想而知，為何明軍的戰斗力越來越差。
“陛下可知，與關外商貿，販賣各種違禁品的大商號背后的東家都是何人？”
“不可能的。”崇禎連連搖頭“向關外販賣違禁品是要殺頭的，沒人敢做。而且，錦衣衛從來沒有過相關的報告。”
王霄也不廢話，直接對著門外大喊“駱養性！”
駱養性跑了進來，手中還端著從王承恩手里搶來的茶盤。
“跟皇帝陛下說說。”王霄端起一杯茶水“那些做出關生意的，背后大東家都是哪些。”
駱養性打了個激靈。
明末的時候，邊關上大規模的走私貿易，向著草原和后金輸送違禁品的事情，幾乎是公開進行。
可以說，全天下除了皇帝之外舉世皆知。
錦衣衛當然是知道的，可他們不敢告訴皇帝。
因為能做這種生意的，都是大有來頭。
之前崇禎皇帝還不相信，可看到駱養性這種唯唯諾諾的樣子，立馬就明白了。
“都！有！誰！”
王霄溫言勸說“駱指揮使，你就說吧。要不你就見不到每天的太陽了。”
駱養性看了一眼已經處在了爆發邊緣的皇帝，用力咽了口口水。
“九邊之中，遼東，薊鎮都是當地文臣武將所行。宣府，大同，太原則是八大家。這八大家分別是范永斗，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云發。各自有商號商隊，常年穿越邊墻行販賣違禁品之事。”
王霄在邊上開口說“他們都只是在前邊做事的。真正的東家是誰，你和陛下說說。”
“有韓爌韓大學士，薛國觀薛大學士”
一連串的名字被念出來，不是閣老就是退休的閣老，要不就是六部大員。整個晉籍大臣，幾乎一個都沒漏掉。
“他們拿著大明的糧食，布帛，鐵器運去后金那兒。”王霄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用糧食養活他們，用布帛保護他們不被凍死，給他們鐵器打造兵器甲胄來攻殺大明。”
“之后呢，他們就拿著后金從大明殺戮劫掠，帶著鮮血的金銀首飾回家，去過他們富貴堂皇的日子。”
崇禎皇帝一陣頭暈，他想要起身去踹駱養性，卻是起身一半就捂著腦袋跌坐回去。
駱養性與王承恩急忙上前攙扶，卻是被崇禎皇帝給推開。
“為何不報！？”
崇禎皇帝恨不得生吃了駱養性。
“陛下，不是不報，而是不敢吶。這些東林黨人權勢滔天，但凡敢當他們路的，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駱養性也沒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甩鍋。
眼看著崇禎皇帝就要去發作駱養性，王霄直接把話題給拉了回來。
“陛下，現在知道為何后金屢剿不滅，反倒是多次殺入關內了吧？后金來搶，再用搶來的金銀從閣老家的生意里換走他們需要的一切。而大明的將士，就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要北文臣們逼迫著去死。盧象升他們為何悲壯戰死，陛下有沒有想過其中的關聯？”
還能有什么關聯，能打贏后金的熊文燦，盧象升等人就等于是斷了人家的財路，當然是要被各種彈劾各種陷害了。
對于崇禎皇帝來說，今天聽到的這一切，就像是推開了一扇從未見過的大門，將真實的世界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不再是之前那個，由大頭巾們所編織出來，專門給他看到的那個世界。而是一個真正的，貪婪與忠誠，鮮血與掠奪的世界。
王霄端起一杯茶水遞過去“陛下，還要聊聊流民嗎？”
崇禎皇帝接過茶杯一口抽干，幾次深呼吸之后艱難的平緩下來情緒。
“依真人所言，流民也是因為大頭巾而造成的？”
“這是主要原因，但不止于此。”王霄點頭“皇家宗室藩王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請真人為朕解惑。”
崇禎皇帝端正了姿態，挺直腰身看著王霄。
“李自成他們曾經被擊敗過無數次，甚至曾經被孫傳庭打的只剩下十八騎。可每次他們都能東山再起，根源就在于無窮無盡的流民。”
“那陛下，你知道流民是怎么來的嗎？”
崇禎皇帝想了想“天災所至。”
“的確是有這個原因，不過卻不是主因。”
王霄的聲音逐漸激昂起來“天災并非不可戰勝，如果能好好分配調整，讓絕大部分人平安度過災年，并非不可能。”
“可惜，大明真正面對的除了天災之外，還有人禍。”
“而這人禍之中，各地藩王宗室占三成，而七成則是源于那些大頭巾們。”
崇禎皇帝皺眉詢問“他們做什么呢？”
“兼并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