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晚唐浮生 > 第三十二章 堅定
  “既然挑明了態度,那么也沒什么好多說了。”邵樹德坐于中堂內,對召集來的諸將說道。

  “魏穰,你領一個步軍指揮、一個騎兵指揮留守相州,愁思岡那兩千人也歸你指揮,鎮住安陽、湯陰一線。”

  “末將遵命。”突將軍左廂兵馬使魏穰應道。

  突將軍右廂一萬五千人留守衛州,分駐各地。前幾日共城縣有人叛亂,副使折逋泰遣右廂兵馬使張慎思率五千步騎平叛。

  這一萬多人,暫時沒法動了,必須保證后路不失,后勤運輸線不斷,尤其是至關重要的新鄉、汲縣這兩個渡口,囤積了大批糧草、器械,不容有失。

  “傳令李仁軍,率部北上,趕來相州匯合。”

  天雄軍副使李仁軍帶著右廂一萬多人馬屯于黎陽、衛縣之間,這部分人馬可已調動起來了。

  “蔡松陽率部東進臨河,擺出進攻性防御姿態,威懾賊軍。”

  天德軍戍守黎陽縣、黎陽津,之前不動,是因為衛州尚未穩定,這會至少可以抽調五千人東進,牽制一下敵軍。

  “給朱珍傳令,看戲也看夠了吧?捧圣軍自濮州尋機渡河,同時聯絡李公佺,別傻乎乎一個人打。”

  朱珍的捧圣軍戰斗力一般,這一萬人就算全軍覆沒了也不心疼。

  所謂暴打河北、河東的梁軍早就不存在了,胡真、葛從周、朱珍、劉知俊那些龍驤、龍虎、捧日、捧圣等軍與朱全忠的那二十萬梁軍毫無關系,全是后來新建的,戰斗力不行。

  梁軍真正的殘余,也就丁會手下那批人了,但這批人雖然也稱得上老牌勁旅,但與左右長直、左右長劍之類的主力也不在一個檔次上。

  另外,鄆州還有數千衙內軍,洛陽還有一萬五千俘虜,這些也是梁軍剩下的“殘渣”,真正的肉已經被整編完畢的五支禁軍吃掉了。

  “歸德軍符存審部加強操練,作為總預備隊。”

  歸德軍駐于汴州,是空虛的宣武諸州唯一的可以信賴的部隊,暫時不能動。

  “調鐵騎軍……算了,定難軍不行,鐵騎軍繼續留在兗、齊戰場,配合剿滅賊軍騎兵。”

  青州還是有大隊騎兵的。這些日子與定難軍交手,互相之間的損失都很大。

  鐵騎軍與拓跋仁福、李仁欲交過手,目前主要敵人也是他們。

  王師范還沒下定決心投降。這時候就要給他來幾次教訓,殲滅他一些主力部隊,故不適宜調兵。況且,邵樹德昨日剛剛下令損失慘重的護國軍返回河中休整,更不能削弱這個方向的兵力了。

  “夠了!”邵樹德一揮大手,道:“近三萬步騎,算是給李克寧、安金全面子了,諒他也不敢南下。北上首要任務,殲滅鄴城鎮將楊抱玉部。”

  命令一下,大軍開動。八月二十八日,邵樹德親率突將軍左廂及效節軍萬余人北上。

  ******

  天空飄起了小雨。

  松軟的泥地之上,無邊無際的大軍正在通過。

  邵樹德站在河岸,看著赤紅的河水,面無表情。

  人死之后,尸體落入河中,并不會立刻漂浮起來。但鮮血的氣味卻怎么也掩飾不住,即便它已經被河水沖淡。

  大軍快速通過草橋,蜿蜒向北,直往鄴城而去。

  這座關鍵的橋梁,曾經被魏軍占據,只有百余守兵,后被效節軍驅殺。

  效節軍派五百人守橋,又被集結大軍而至的楊抱玉擊潰。他派了兩千人守橋,方才已經被趕過來的突將軍攻滅,斬首過半。

  軍使康延孝親率兩個指揮的步兵追擊而去,試圖攻取鄴、臨漳等縣,將防線推到磁州邊界。

  來自河陽的夫子們拉著大車,快速跟上部隊。

  “新出的銀川馬還差點意思,繼續培育。”邵樹德坐了下來,抽空處理政務。

  “肩高可以了,速度也湊合,耐力想辦法稍稍提高一些。我知道耐力提高的空間有限,但為何有的馬高大神駿,跑得又快,耐力也看得過眼呢?用精糧喂養不要緊,戰馬本來就該精貴。朱瑾還用小麥秸稈喂馬,那馬能好嗎?”

  “其實到這一步,戰馬已經不差了。而今我最憂慮之事,是缺乏合適的挽馬。力氣太小可不成,繼續加緊。”

  “明年開春后,在柔州找個地方試種黑麥。至少種個幾頃地,看看成效。參州也試種一下,此事交由張全義操辦。”

  “冬天種蕪菁,到底會不會過分消耗地力?這么多年了,也該弄明白了。如果耗地力不算太狠,可以大面積推廣。”

  “這些年我就見了一個東章羊,我不滿意。缺錢撥錢,缺人撥人,越快越好。”

  “江漢夏日濕熱,有瘴氣……都和你們說了那是蚊子引起的,不是什么瘴氣。遷居過去的關中百姓,首要之事便是將自家宅院前后的水坑填平。蚊子最多飛三四十步,填平了好處很多。”

  邵樹德處理公務的速度很快。他口述,盧嗣業批注,趙光逢再拿回去處理,只一會工夫,就完成了二十余份。

  其實大部分都沒有送過來。但邵樹德特別囑咐,有關農業、育種和移民拓荒的他都要過目,每一份都要審閱。

  他處理政務的當口,除領兵出擊的外,諸將就站在一旁,靜靜等待。

  “殿下!殿下!”驛道上有一人突然喊了起來。

  邵樹德轉眼望去,卻見喊話之人左臂齊肘而斷,右手揮舞個不停,他一下子想起了是何人。

  “劉三斛?”邵樹德立刻起身,走到驛道旁,驚喜地問道。

  “殿下竟然還記得我。”劉三斛高興地合不攏嘴。

  “逼得我連賞兩個美姬的猛士,如何能忘?”邵樹德大笑道。

  劉三斛聞言亦笑。

  “你在修武縣任鄉長,左手不便,為何也出征?”邵樹德問道。

  “本來轉運糧草之事,確實輪不到我上。”劉三斛說道:“但聽聞殿下親征魏博,便想著過來了興許能見殿下一面。果然,這一路上的苦沒白吃。”

  邵樹德聽了有些動容。

  劉三斛是武威軍老人了,打靈州韓朗那會就在了。一路走到今天,竟然還記得他的好處。

  “老兄弟不多了啊。”邵樹德拍了拍劉三斛的肩膀,問道:“修武怎么樣?”

  “都很好。”劉三斛說道:“老兄弟們分任鄉長、鄉佐、里正、驛將,替殿下牢牢看著鄉間。這些年多了很多人,少年郎們都不太知曉殿下的神威了,我等就拿棍子抽。”

  “為何要抽?”邵樹德問道。

  “我等與他們講了殿下在靈州破韓朗、康元誠,又大敗河西黨項破丑氏、米擒氏的事情,誰不記得了,可不該打么?”劉三斛理所當然地說道。

  “還是自己人好。”邵樹德感慨道:“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從關西遷移百姓至河陽、東都二鎮,有你們在地方上,我看穩得很。這些都是河陽鄉勇吧?當年誰說華州人不能打仗的?這么多年下來,一個個雄壯得很。”

  他毫不避忌地走入夫子人群之中,左看右看,欣喜不已。

  劉三斛示意了一下,兩位少年郎上前,緊緊護衛在邵樹德身側。

  “他們是誰?”邵樹德轉頭看著兩位。

  十幾歲的少年,臉上還帶點青澀,但生得較為雄壯,從小到大應該吃得不錯。

  “我家大郎、二郎,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二歲。上次殿下來修武的時候,他們還太小。這次差不多了,就讓他倆跟著殿下出征吧。”劉三斛說道。

  “你幾個孩兒?”邵樹德問道。

  “四子二女,都托大王的福。”劉三斛道。

  這話一出,眾人哄笑不已。

  “我一妻一妾都是大王賞賜,可不就托大王的福么?”劉三斛額頭上青筋直露,眼神也兇了起來,若非手腳不便,估計要打人殺人了。

  邵樹德記得劉三斛之妻應該是康元誠帶去營中的舞女,那個小妾是河清縣令之女,記不太清了,印象中是如此沒錯。

  “你倆叫何名?武藝如何?”邵樹德看著兩位少年,問道。

  “劉憶戒,擅使飛槊,會馳射,能使大劍。”

  “劉九思,槍槊棍棒,樣樣精通,會馳射。”

  “好大的口氣。”邵樹德笑道:“我收下了,先在我身邊當親兵吧,磨煉兩年再說。”

  眾人都用羨慕的目光看著兩位少年,偏偏他倆還懵懵懂懂。

  劉三斛大喜,揪著倆兒子的頸脖子,斥道:“敗子還不謝殿下?”

  “謝殿下。”二人一齊行禮。

  邵樹德讓親將李逸仙給他們拿來軍服、器械,又對劉三斛說道:“今日見君,吾志益堅。有你們在地方上,孟懷洛汝鄭五州數十縣,甚至比關西舊地還讓我放心。我就一步步擴展這片凈土,一個個消滅賊人。送完這趟糧草,你便回去吧,替我好生操練鄉間少年。戰事甚烈,損耗極大,將來總要募兵,你們操練得好,我的兵就更精銳。”

  劉三斛連連應是。

  “大王,鄴城左近抓到了一名晉軍斥候。末將已遣人拷訊,是安金全的人。”突將軍都虞候李彥威見二人說話告一段落,見縫插針稟報。

  “安金全現居何職?”邵樹德問道。

  “李克用任其為五院軍使,有眾萬余。其人出身沙陀薩葛部,善將騎軍,之前一直在克用身邊為騎將,是他銳意提拔的新人,至今已十年,積功升至五院軍使,領洺州刺史,有子一人,曰‘安審琦’,年歲尚幼。”李彥威回道。

  “功課做得不錯。”邵樹德贊道:“給康延孝傳令,讓他防著點,別追得太狠。另者,讓李仁軍加快行軍速度,我在草橋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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