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問鼎十國 > 第二十九章 御下
  驛亭酒肆。

  張瓊吃飽喝足,跑到對面客棧睡覺去了。

  羅幼度、曹彬、潘美依舊天南地北的瞎聊。

  潘美此人不像曹彬那般純粹,小心思非常的多。

  這不是貶低,而是不同人有著不同的生活方式。

  曹彬是什么出身?

  周太祖郭威妃子張氏的外甥,跟郭榮這個皇帝沾親帶故的,自己也是將門之后。有這身份在,換誰都能做一個存粹的人。

  潘美不同,他的父親就一軍中小校。

  想要不為人后,得一步步向上爬,相比曹彬萬千條機會讓他選擇。

  潘美只有一條曲折的路自己走,沒有一點心思,早就湮滅于大眾了。

  年輕的時候放低點姿態,是為了日后能夠俯瞰眾生。

  羅幼度自己能走到今日,也是一路算計出來的。

  因故羅幼度特別能夠理解潘美的心情,相比那些天生就是天之驕子的存在,無根無基的他,沒有一點心思,怎么可能闖出一條大道?

  他看出了相比曹彬單純對軍事的癡迷,潘美更想學的還是自己為人處事的經驗,以及身懷的管理學與御下學問。

  羅幼度存著拉攏潘美的心思,并不吝嗇在這方面對潘美的指點。

  管理學,羅幼度是有什么說什么,潘美能夠接受多少,由他自己。

  但是御下之術,羅幼度還是收著說的。

  御下是一門很高深的東西。

  古往今來,能成大事者,不無擁有非凡的御下手段。

  這御下包含方方面面,上到君王統御臣子,元帥管理大將,大將指揮士卒,下到一個客棧掌柜管理店小二,甚至于孩子王管理毛孩子都能涉及其中。

  御下最簡單最直白的方式就是畫大餅,讓人相信跟著你有未來有希望。

  但是這餅怎么畫,畫什么樣的餅是有講究的。

  一味的畫餅,不求實際,是空談,忽悠傻子。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傻子忽悠。

  所畫大餅必需跟利益結合,讓人一邊看到成果,一邊得利。哪怕沒有成果,失敗了,也要給人希望,而不是永遠的海市蜃樓。

  羅幼度在這方面有著自己的感悟體驗,并非單純的空談。

  看了一下時間,羅幼度對曹彬道:“你去叫張瓊,讓他準備一下,是時候去跟韓老哥匯合了。”

  曹彬作揖離去。

  羅幼度見曹彬離開,對潘美說道:“對于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手段。就如貓狗。貓這種動物,天性懶散,你不能給它吃飽。一但吃飽,它會自己找個地方睡覺,在它餓之前,不會理你。對于貓,我的態度是餓著養,隨叫隨到。至于狗嘛,敦厚忠誠。只要你將他喂飽,它愿意為你干任何事情。然一但你喂不飽它,由別人接手喂養。時間一長,哪怕忠誠如狗,也會成為別人的。”

  這話說的有些腹黑,羅幼度知道曹彬不太喜歡,將他支開了。

  潘美卻是大有體會,不住點頭。

  用貓狗作比喻,已經是最大膽的了。

  因為御下之術的巔峰就是帝王術。

  羅幼度對中國幾千年的歷史都有一定的涉獵,對于歷史上諸多皇帝的御下手段也有一定的了解。

  將御下之術用至巔峰的人,羅幼度個人以為劉邦說第二,無人敢說第一。

  有的人說若不是韓信感念劉邦的恩德,沒有同意項羽的三分勸說。或者韓信野心大一點,聽了蒯通的話,也許天下就三分了,劉邦得不到天下。

  說這話的人一定不了解劉邦。

  沒有韓信,劉邦確實不一定能打贏項羽。但是只要韓信在劉邦的麾下,三個韓信都不是一個劉邦的對手。

  韓信手中權力最巔峰的時候在滅齊之后,手中雄兵十萬,帶著滅魏、徇趙、脅燕、定齊的威勢,向劉邦討要偽齊王。

  世人大多只是知道,劉邦氣得跳腳,多虧了張良、陳平暗中踩他的腳,壓住了他的火氣,向韓信妥協。卻不知劉邦妥協之余,還給灌嬰、周勃寫了信。

  然后灌嬰、周勃直接帶兵南下,對項羽進行了包圍,根本就沒有理會自己的上司韓信。

  灌嬰、周勃這一走,韓信手中的兵,直接少了一半。

  封齊王,是劉邦的施恩。寫信調走灌嬰、周勃。是施威,告訴韓信權力我可以給你,也收得回來。

  劉邦妥協是為了擊敗項羽,而不是懼怕韓信。

  很多人搞錯了這一點。

  劉邦三番四次的輕易從韓信手中奪權,為得是什么?

  他知道韓信厲害,根本就不給韓信建立自己班底的機會。

  韓信手下的大將曹參、灌嬰、周勃、張耳,哪一個不是劉邦的鐵桿?

  韓信但凡敢說一個反字,曹參、灌嬰、周勃、張耳他能調動哪一個?

  劉邦圍殺項羽的時候也沒有用盡全力。

  他留了一支兵馬在齊國,曹參部,劉邦麾下歷經大戰最多的攻城略地最多的強兵,名義上是留下來平定齊國尚未降服的地方。

  但只要韓信有膽子不接受劉邦楚王的冊封,想回到齊地立足。

  就看韓信能不能活著回到齊地。

  劉邦自己的軍事水平中上,遠不能與韓信相比,但他敢用韓信這種兵仙猛虎,自然做足了伏虎的手段。

  這種巔峰的御下手段,羅幼度可不敢跟曹彬、潘美討論細說。

  他們也不需要了解這些,身為將相,懂得御將兵足矣。

  即便如此,依舊讓還未接觸到這一層次的潘美受益匪淺。

  潘美起身行了一個大禮道:“潘美今得先生指教,受益良多,愿以先生為師,只恨不能陪伴左右,聆聽教誨。”

  羅幼度忙道:“不可如此,仲詢還大我幾歲。你我以朋友相交,相互探討學習,互相為師。你如此大禮,我哪里受得起。”

  潘美執意拜了三拜:“從古到今,莫不以達者為師,怎可以年歲而定。”

  羅幼度勸他不動,也就由得他了。

  兩人再度坐下,羅幼度道:“以你之才,不因困居陜州。若有機會,我會向朝廷舉薦,將你調入京師,或者其他好的崗位,你可愿意。”

  潘美再次起身作揖道:“學生愿聽先生安排。”

  兩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羅幼度此番回京,必然一飛沖天,他需要自己的班底。

  潘美這樣的人才,不就是最好的班底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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