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問劍 > 第四十三章 天才
    驛館不止要接待前往學宮的車隊,還要接待南來北往傳遞信息的使者,以及各路官員。

    學宮應考生的身份,尊貴,但又沒那么尊貴。

    按照規定制度,眾人用過樸素餐飯,

    一名洢州同窗提議在涼亭里,舉辦晚宴,吟詩作對,結果被紀玲瑯以研讀典籍為理由拒絕。

    一旁的翟逸明也出聲附和,說什么到長安待一個月就要迎接學宮第一輪考試,必須爭分奪秒研讀典籍。

    翟逸明都這么說了,那位同窗自討了個沒趣,訕訕道歉,眾人各自回屋,李昂也回到房間讀起了書。

    學宮的前兩輪考試,考的都是常規內容,經卷,策問,詩詞什么的。他這方面的基礎不如其余同窗,自然要臨陣磨槍。

    不過李昂也沒去找程居岫開小灶。

    一方面程居岫是帶隊的學宮行巡,不好明目張膽地補習或者透露題目,

    另一方面么...程居岫自己也老實交代過,他這幾年已經沒怎么看儒學典籍了,水平下降了不少,還不如去找宋紹元。

    因此,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李昂白天晚上除了睡覺,基本上都在看書,狠狠惡補了一番,兩只眼睛的黑眼圈極重。

    而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越是靠近長安,這些洢州學子們就越是緊張——紀玲瑯除外,她家境優渥,小時候又和父親紀持去長安住過,這次也算是回老家。

    車隊北上長安,行進過程中,不斷有來自其他南方州府的車隊加入并行,

    洢州眾人也見到了來自其他州府的學子。

    大家見面都很熱情,沒過多久就以兄弟姐妹相稱,談論人生哲理和詩詞歌賦。

    至于私底下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畢竟一路上見到的,都是前往學宮道路上的競爭對手,任何人都可能擠掉屬于自己的名額。

    當然,有學宮行巡在,這種私底下的矛盾是不會暴露出來的,

    相反,所有學子都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敢有絲毫僭越。

    在這種復雜而又微妙的氛圍中,由上百輛馬車組成的車隊,終于開進了長安城外驛站。

    “要,要死了...”

    驛站房間里,李昂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放下了手中經注典籍。

    終于,終于背完了。

    這段時間的趕路過程中,學宮的消息也傳了回來。

    今年學宮第一輪考試的主考官,是太原王氏家族的大儒王溫綸。

    虞國的世家大族眾多,在所有尊貴世家中,有五支最為尊貴。

    分別是博陵與清河的崔氏,

    范陽的盧氏,

    滎陽的鄭氏

    太原的王氏。

    以及隴西與趙郡的李氏。

    這幾支門閥家族,在前隋時期就興旺發達,憑借龐大的政治影響力,屹立不倒。

    哪怕隋末亂世時期,各路修行門派與叛軍在中原大地殺得血流漂櫓,也沒能影響到他們。

    事實上,建立了虞國的高宗皇帝,自己就是隴西李氏的成員。

    盡管在學宮陰影下,這些舊日家族的影響力大不如前,但依舊能源源不斷地誕生新的重要官員、大儒乃至學宮教授。

    大儒王溫綸擔任考官的消息一經傳出,市面上他所著的書籍就被大肆收購,特別是他對《詩》、《書》、《春秋》等典籍的注解版本,更是被搶購一空。

    所有學子都在費盡心思地理解他對典籍的理解,以期在考場上不犯下失誤。

    “這種讓所有學生哭天搶地看一個人的書的行為,”

    李昂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有葛軍內味兒了。”

    “葛軍是誰?”

    柴翠翹好奇問道:“也是大儒么?”

    “不,那是個能夠歡聲笑語間,吹著嗩吶愉悅送走百萬學子的偉大教育家。”

    李昂隨口吐槽了一句,心中默默哀嘆,為什么他覺醒的異界記憶里,沒有成噸成噸的文學典籍。

    不過,吐槽歸吐槽,李昂自己也知道,就算異界記憶里有一大堆文學典籍,該沒用還是沒用。

    虞國承平兩百年,文壇發展迅猛,儒學大家、詩詞名家層出不窮。

    就算他從文學典籍里,“借”來幾首,僥幸揚名立萬,也支撐不了多久——虞國酒席詩會頻繁,幾乎每場宴席,都要求文人吟詩作對,以顯露才華。

    正經文人,都有著十幾二十幾年的文學積累,平時偶爾有詩性靈感,就把好句子抄錄下來,丟進桌上木筒,長年累月才能積攢下一兩首好詩。

    一個十四歲的普通少年,沒有任何人生閱歷,突然間拿出幾十首跨度極大、風格迥然不同的名篇,誰能信?誰會信?

    出席宴會,其他人隨便找個東西,提個題材,要求分韻限韻,合情合景,臨時作詩,

    甚至幾個人一人一句作詩,要求平仄整齊,渾然一體,

    一旦中途答不上來,或者答的不好,瞬間就暴露了,被指責為剽竊他人詩詞的小偷,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永遠翻不了身。

    就算運氣好,短時間沒有暴露,長此以往也安生不了。

    你一個能吟詩作對的天才少年,怎么的也得會幫親朋好友寫寫文章吧?

    表會寫么?

    章會寫么?

    事件的傳會寫么?

    人物的記會寫么?年譜會寫么?

    知己的喪貼會寫么?

    都不會寫?只會幾首詩詞?

    這算哪門子天才,欺世盜名的文抄徒罷了。

    正是因為種種顧慮,李昂對于自己文采平平這一點,完全能夠坦然接受——幸好學宮提倡經世致用,干的最多的不是吟詩作對,而是修路搭橋,改進工藝,發展農業,剿滅蝗蟲等利國利民的實事。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對于考入學宮抱有那么大的熱切。

    “少爺,王溫綸的書看完了,還得看這些呢。”

    柴翠翹從地上,又搬了一堆書上來,“這些是王溫綸平時在各種宴會上做的詩,吟的賦,幫別人寫的傳記。

    都是長安城里剛剛整理出來的,要五貫錢一本呢。”

    “啊啊啊啊!煩死了!”

    李昂看著厚厚一疊書,感覺頭又痛了起來。

    咚咚咚。

    就在李昂唉聲嘆氣之際,門外響起程居岫的聲音,“日升,在么?”

    “在,”

    李昂松了口氣,走到門前打開門,“怎么了師兄?”

    “我在學宮的同窗到了,讓她幫你看看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