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我的千吻墜落 > 第十章 湊錢
  早晨,同事因為除夕夜提前一個小時走,所以今早比往日早一個小時來換班。

  寧欣跟她交接后剛打算走,黃毛和紅毛出來結算網費。

  寧欣站在柜臺里,慢悠悠地收拾東西。

  黃毛和紅毛剛走出網吧,寧欣快速把書包背上,跟出去。

  昨晚下了雪,路上撒了融雪劑,此刻濕漉漉的。

  冷空氣像刀子一樣往人臉上刮,寧欣拉了一下圍巾。

  她跟在黃毛和紅毛身后。

  她想,最多跟到公交車站,她就不跟了。

  她這樣想著,就看見何東帆從路邊另一家網吧走出來,他因為突然的冷空氣縮了縮脖子,然后把羽絨服拉鏈一拉到頭,跟黃毛他們揮手。

  寧欣立馬跑上去,腳步聲明顯。

  何東帆看著個人方向很明確地朝自己跑來,還感覺奇怪,等她跑近了才通過那雙眼睛認出是寧欣。

  誰讓她用圍巾遮了大半張臉呢。

  等何東帆反應過來,寧欣已經抓住他羽絨服袖子的衣料。

  何東帆無奈地閉了下眼睛,仰頭,呼出一團白霧:“你想干嘛?”

  寧欣拉下圍巾,露出臉:“我們聊聊。”

  “不想和你聊。”他生硬地拒絕。

  寧欣張張嘴,冷空氣瞬間往嘴里鉆,凍得她舌頭都發麻。

  她舔舔唇:“何東帆,昨天我態度不好,跟你道歉。”

  似是沒想到寧欣會說這話,何東帆垂眸看過去。

  兩秒后,寧欣開口:“走吧,我請你吃早餐。”

  何東帆默了幾秒,側頭看著黃毛和紅毛:“你們先回理發店吧,我完事兒就過去。”

  黃毛和紅毛沒說什么,轉身往前走。

  寧欣問何東帆想吃什么,何東帆說豆汁兒。

  這附近有家品類豐富的早餐店,寧欣和盛昱去過一次,那里有豆汁兒。

  她扯著他衣袖,笑了笑:“走吧,前面就有。”

  何東帆沒動,視線定在自己的小臂上,那里抓了只手。

  寧欣收到眼神提醒,放開手把圍巾往上提遮住下半張臉,像剛才一樣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聲音悶在圍巾里:“走吧。”

  她走在前面,扎著高馬尾,雙手插在衣兜里,背上一個洗得發白的帆布書包。

  她走幾步,轉頭看一眼他,似乎在警惕,怕他跑了。

  又走幾步,又如此。

  何東帆覺得她今兒有些滑稽,跟他原來的印象不一樣。

  其實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上次,他看見她依偎在她男朋友肩膀上時,也有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形容不清楚,像是固有思緒被翻轉。

  后來何東帆想明白了。

  因為他一直覺得她是老師,和學校里的其他授課老師一樣,卻突然發現,她和那些老師是不同的。

  她是個年紀并沒有很大,正在談戀愛,行為舉止并沒有那么老練成熟,對有些事情也很懵逼的女生。

  早餐店熱氣騰騰,吃客埋著頭,‘吸溜吸溜’享受美味。

  寧欣和何東帆站到窗口,她往旁邊側了半個身子:“你想吃什么?”

  何東帆微微仰著頭看窗口上貼著的菜單,開始點菜:“一碗豆汁,三個焦圈,一碟咸菜。”

  何東帆點餐的同時,寧欣視線在菜單上靈活地轉動,心算價格。

  算好價格,寧欣打算自己點二兩包子,她嘴剛張開,還未發出聲音,何東帆又出聲。

  何東帆:“再來一碗炒肝,二兩肉包子。”

  寧欣嘴巴未合上,腦袋隨著視線左右擺動,繼續算價格。

  好吧,她不吃了。

  何東帆:“再來個燒餅吧。”

  寧欣倏然側頭,主動問:“你還要什么嗎?”

  再點,她就付不起了,她沒帶那么多錢。

  她就是出來上個夜班,沒覺得有什么要花錢的地方,所以沒帶那么多錢。

  所以,他如果還要點什么的話,她只能坦白錢沒帶夠了。

  “我就要這些。”何東帆說,“你點你的吧。”

  寧欣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你先去找位置坐下。”

  何東帆找了張空桌子坐下,用紙巾粗略地擦了擦桌面。

  寧欣過來,坐在何東帆對面。

  桌子是簡單的折疊方桌,面積很小,兩分鐘內就陸續上來何東帆點的食物。

  一張桌子擺得還挺滿,但全是何東帆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

  寧欣坐在對面,雙手依舊放在衣兜里,垂著肩膀,垂著腦袋,桌子下的雙腿膝蓋無聊地碰撞著,時不時咽一口口水。

  這里太香了。

  何東帆喝著豆汁兒,看了眼寧欣。

  他覺得她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

  他問:“你真不餓嗎?”

  寧欣抬頭看了眼,又低頭:“不餓。”

  沉默一會兒,寧欣主動引開話題:“那個黃毛,哦不,你那兩個朋友是理發店的?”

  她記得,剛才何東帆說讓他們先回理發店。

  何東帆咽了口里的食物才開口:“對啊,他們以前就學習不好,說什么都學不進去,后來他們家里就干脆讓他們去理發店當學徒,現在也算出師了,那理發店老板回老家過年,他們也能獨當一面,計劃兩年后就自己開店,五年后開連鎖,十年后上市。”

  聽到這兒,寧欣輕輕笑了一聲。

  何東帆咂咂嘴巴:“怎么?”

  寧欣瞬間收斂笑意,極其認真:“有方向,有理想,真好。”

  何東帆輕嗤一聲,這聲音在寧欣聽來意味深長。

  她主動道歉:“抱歉啊,誤會你朋友了。”

  “大人還會道歉啊。”他戲謔的語氣。

  寧欣反省:“大人也不一定全對,有時候也會錯的。”

  突然,何東帆‘嘶’了一聲。

  寧欣看過去,原來是何東帆因為張嘴咬肉包子時,嘴角疼得他蹙眉‘嘶’了一聲。

  那巴掌,是真的重,寧欣這樣想。

  早餐結束,兩人走出早餐店。

  寧欣要去坐公交車,何東帆要去理發店,不是同一個方向。

  寧欣叫住何東帆:“你等下。”

  她放下書包一側的背帶,拉開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只扁扁的藥膏,又掏出一袋棉簽。

  她把扁扁的藥膏從尾部往上卷,大費周折擠出一點青色的固體,然后用棉簽沾上。

  她抬眸:“你能自己擦嗎?”

  何東帆抬了抬眼皮,沒理解。

  寧欣卻把他此刻的表現理解為‘不能’,畢竟,他看不見。

  她好心好意地舉著棉簽:“那你稍微低點頭。”

  何東帆愣了兩秒,低頭。

  北都的冬天,視野基本被光禿禿的大樹占據,沒有很多鮮活的色彩,更添了些涼意。

  大概最有溫度的,就是人吧。

  寧欣伸手,棉簽在何東帆嘴角滾動兩圈。

  她一點也不溫柔,痛得他回神,‘嘶’了一聲吸進一口冷空氣。

  但他倒是沒躲。

  寧欣安慰:“這藥膏就是這樣,會有點痛,但是效果很好。”

  上完藥,寧欣低頭,把東西放回包里。

  同時,她說出一點小小的建議:“何東帆,如果你不想回你爸家,就回你姥姥家吧,你又不是沒家,對不對?”

  寧欣拉上書包拉鏈,手臂穿過背帶,背上后拉了一下背帶。

  沒聽到他回答,她抬頭看過去,正撞上何東帆微垂的視線。

  她抬了抬眼皮,追問:“對嗎?”

  何東帆眨了下眼睛,移開視線斜看向街邊,有些不自在地‘嗯’了聲。

  寧欣能說的就這么多了,她跟他揮手‘再見’。

  寧欣在公交站等了會兒,公交車才來。

  在車上,她接到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醫院那邊說初十會騰出一個床位,如果寧媽媽決定要入院,需要在入院時準備一萬二的費用。

  寧欣知道,媽媽的情況不能再拖。

  而且,不抓住這次機會入院治療,下次有床位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但是一萬二的費用,寧欣沒那么多錢,怎么算都沒有。

  寧欣希望醫院那邊能給自己三天時間湊錢,再做答復。

  醫院那邊也很為難,根據病情的嚴重性,他們才第一時間聯系寧欣,但是后面,也排著要入院治療的人。

  最后,醫院那邊表示,最多初四,寧欣這邊沒消息,他們就不能保證能給她留床位了。

  寧欣開始湊錢,她現在的全部錢,只有六千多塊。

  還差五千多塊,她不知道上哪里找。

  如果數目小,還能找盛昱,可五千多,不是小數目。

  她并不想,盛昱的父母知道這件事。

  下午,寧欣去自由拳擊俱樂部上班。

  這里,每周二和周五晚上八點,都會舉辦一場自由拳擊賽。

  今天就是周二,所以寧欣的工作量比平時多一些。

  晚上比賽結束,有人歡喜,有人罵罵咧咧。

  歡喜的是贏錢的,罵罵咧咧的是輸錢的。

  這里的老板姓錢,大家都叫他老錢或者錢老板。

  人員退場后,寧欣和其他員工一起打掃衛生,她視線注意著錢老板。

  錢老板咬著支煙,跟朋友說笑,聊了好一會兒朋友離開,他也打算離開。

  寧欣把東西放下,跑過去:“錢老板,我能跟你商量個事兒嗎?”

  錢老板對寧欣印象不錯,這小姑娘隨便叫做什么事兒都不推辭,并且動作利索,比那些年長些的老油條好太多。

  于是,他咬著煙蒂很大氣地抬了抬下巴:“什么事兒啊?”

  寧欣雙手手指攪在一起:“我家里急需用錢,我能預支薪水嗎?”

  錢老板沒立即作聲。

  寧欣自然不會覺得錢老板有義務給自己預支薪水,于是說:“我可以把我學生證和身份證抵押在這兒,我還可以……”

  錢老板笑了聲,手指夾著煙蒂拿開:“沒事兒啊,不就預支工錢嗎?多大事兒,不用抵押。”

  寧欣沒想到錢老板這么痛快,深深彎腰,感激他:“謝謝老板。”

  “你在我這俱樂部也呆了兩個寒假,一個暑假了,都是熟人,沒事兒啊,不用客氣。”

  寧欣又說:“謝謝。”

  錢老板頓了下,提了個想法:“寧欣,你缺錢的話考不考慮上擂臺?”

  “……”

  他手指夾著煙蒂,煙霧卷起,指著擂臺方向,分析道:“我知道你的實力,而且就算輸了,也是一千塊錢一場,贏了錢更多,你缺錢的話我給你安排安排?”

  寧欣很迅速地搖頭:“不行,這個,我們學校是不允許的。”

  錢老板有些失望,但也沒多說什么,他當著寧欣的面打電話交代管發放工資的人明天給寧欣預支薪水。

  寧欣在俱樂部的工資不是按月發,是算一整個寒假,一共四十五天,整個寒假的工資是四千塊,結束那天一次性給。

  所以,有了這四千塊,她只需要再湊一千五百塊,而她在網吧的工資正是一個月一千五百塊。

  雖然將將湊齊,但總算能湊齊,寧欣心里放寬松了些。

  從俱樂部回家,寧欣給媽媽準備好晚飯,然后自己去收拾東西。

  她收拾好東西看見媽媽坐在桌子旁,痙攣的手捏著勺子,很艱難地吃東西。

  寧媽媽已經出現失禁的情況,而且糊涂和情緒失控的情況占大部分時間。

  寧欣走過去坐下,把勺子拿過來喂媽媽吃飯。

  她自言自語:“媽媽,再過幾天我們就去醫院,你會好的,對不對?”

  寧媽媽沒任何聲音,機械地咀嚼嘴里的食物。

  寧欣看她吞咽得差不多,又喂了一勺過去。

  她自答:“對,你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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