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剛低垂著眼眉，內容不用看，只是簽字的字體，他一眼就看出來，那就是王博文的字。
他對王博文的簽字太熟悉了，因為不管什么事情，王博文都喜歡親力親為，大事小事都要簽字。
“我對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他為什么要出賣我。”
趙玉剛很是難以接受，嘴里不停的叨咕著。
曹金東再一次拍了拍他肩膀：“你的忠心耿耿，在王博文的心里，其實就是一條狗，為了他隨手扔在地上的一塊肉。
現在他深陷囹圄，你這條忠心耿耿的狗，對他來說，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替他去死。如果不這樣，他也害怕，被你反咬一口。”
趙玉剛心里做著劇烈的掙扎，他不想相信曹金東的話，可筆錄就在眼前，王博文的簽字刺得他眼睛疼。
“該說的我都說了。”曹金東嘆口氣：“你是愿意為了王博文，甘愿伸頭挨一刀，還是老老實實交代，爭取重大立功，保住你這顆腦袋，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曹金東把筆錄收起來，轉身出了審訊室，然后回到了辦公室。
只要趙玉剛全部交代，他就算有退路了。至于這條路是寬是窄，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寬了，他就能全身而退，要是窄了，他還得進去待幾年，但他這顆腦袋肯定是能保住了。
此時，趙寶利包括書記和縣長，還有另外幾位縣領導，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尤其是下面各局的頭頭腦腦，渾身被火烤著，恐懼、害怕，到處亂爬，就是找不到出口。
手里抓著電話都不知道打給誰，因為他們心里很明白，這個電話打給誰都沒用。
不過也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陳漢成，這個家伙冷靜的出奇。
在辦公室抽了根煙，喝兩杯茶，還沒到下班時間，就夾著公文包出了辦公室。
然后開著他那輛桑塔納，在縣里繞了一圈，接著就找了個飯館，點了六個菜，要了瓶酒，一個人開始自飲自酌，看起來很是悠閑自在。
直到外面天色放黑，這個家伙才結賬，悠然自得的出了飯館，上了車之后直奔郊區，最后把車停在一家農戶大門口。
這家院墻高筑，厚重的木門，刷了紅漆。不說里面的房子怎么樣，就說這院墻和大門，在這一片兒都是首屈一指的。
“砰砰砰……”
陳漢成抬手重重的砸了幾下大門，很快里面傳來的喊聲：“誰呀！”
“我，你二叔！”陳漢成回了一聲。
然后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大鐵門嘎吱一聲開了。
一名三十來歲，個子不高，精瘦精瘦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二叔！”
“把大門打開。”
陳漢成說了一句，轉身上了車，等漢子把大門打開后，把車開進了院子，停在一棟二層小樓前。
男人快步走過來，居然是個瘸子：“二叔，你怎么這么晚來了？”
陳漢成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來取點東西。”
這房子是陳漢成一年前建的，當然了，房子所有用工用料，他沒花一分錢。
小樓建好之后，他就把這個身有殘疾，一直打光棍兒的侄子弄過來給他看房子。
“給我找把洋鎬來。”陳漢成進了屋，然后在樓梯下到了地下室。
很快，男人拿著一把洋鎬下來了，這是他第一次來地下室。
因為地下室有鐵門鎖著，陳漢成也警告過他，地下室誰也不能進。
陳漢成指著地下室，靠墻放著的組合柜。
“把柜子挪開，壞了也沒關系，搬開就行。”
男人一愣，他不知道二叔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很是疑惑，但也沒敢問。
本身就是殘疾，個子又瘦又小，讓他一個人把組合柜搬開太費勁了。
索性不怕弄壞了，他也就放開了手腳，直接把組合柜給搬倒了。
砰的一聲，組合柜倒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隨之響起，然后就是煙塵四起。
“咳咳咳……”
陳漢成嗆得一陣咳嗽，急忙退了出去。
男人也跟著跑了出來，等煙塵消散后才進去。
就在男人彎著腰，費力的要把組合柜挪到門口的時候，陳漢成說道。
“就這樣吧，不用挪了，你去給我找兩個尿素袋子來。”
“好！”男人一瘸一拐的快步離開。
陳漢成踩著組合柜，站在墻壁前，打量了一下，然后舉起洋鎬狠狠刨在墻面上。
“噗！”
鎬尖兒一下子嵌進了墻里，然后稍微一用力，啪的一聲，整塊墻皮都掉了下來，陳漢成快速跑了出去，又是一陣煙塵四起。
等煙塵散開才看清，一個個鋁飯盒那么大，捆的結結實實的油紙包，靠著那面墻整齊的擺著。
“二叔！”
男人拿著兩個尿素袋子走進來，當他看到整齊擺在那里的油紙包就是一愣，但他什么也沒問題。
陳漢成拿過尿素袋子，邁步走過去，一股腦的把油紙包裝了袋子里，然后用力的扛起一袋子。
“把這袋子扛著，送我車上。”
“好！”
男人走過去，試著搬動了一下，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扛起來，感覺比一袋尿素都沉。
兩個出了地下室，把裝著油紙包的兩個尿素袋放到后備箱，陳漢生長出一口氣。
正準備上車，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在文件包里拿出一摞大鈔，怎么也得有一萬多。
“這錢是提前給你的工資。”
男人一愣，看著厚厚一摞的錢沒敢接。
“這……這太多了。”
陳漢成一笑，抓起侄子的手，把錢拍在他手里。
“拿著吧，如果沒有人來這里，房子你就住著。如果有人來了，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房子他們要收，你就給他們。”
男人拿著錢，看著自己二叔上車離開，站在院子里一直沒動。
他是身有殘疾，但智商可沒有殘疾，那一個個油紙包里包的是什么，他沒有看到，但已經猜到了。
他也明白，他二叔這一次走，可能再也不會來了。
陳漢成把車停在了自己家樓下，看著家里亮著燈，想上去看看自己的妻兒。
但猶豫了又猶豫，最后還是一咬牙，一打方向盤，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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