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大師兄玩笑般的語氣，溫道言緊張的心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于他而言，登上蜀山，最大的收獲便是有這樣一位大師兄。
蘇幕自是不知道自己在溫道言心中的地位已經如此之高，問道：“后來怎樣了？”
“其實，半瞎師父就是我所說那位道人，我不知道他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在那個時候，只有他敢進我的屋子，還待我極好，于是我才答應拜他為師，”
溫道言終于有了一聲嘆息，“沒有想到，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借命？”
“是，”
溫道言輕聲說，“他與我說自己將命不久矣，但是我命格非凡，可借命渡劫，七年之后，可將命還于我，但七年時間早已過去許久，他沒有回來。”
“三年前，有一位盤山仙師在人間尋徒，他告訴我，我將活不過三十歲，破解之法便是找到那個借走我半生性命的道人。”
盤山，十大圣地位列第四，山門在西南，鎮守著十萬大山之地。
十萬大山之外，有一太荒妖國。
與青丘狐族不同，太荒妖國與大周關系極差。
蘇幕此刻既震驚于溫道言竟有如此境遇，又不解于所謂的借命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是真沒想到，平日里見你始終平靜如水，不悲不喜，居然有人斷言你活不過三十歲，”
蘇幕喟嘆道：“是那位盤山仙師建議你來蜀山？”
“時間久了，已經習慣了，何況大師兄說過，命數只有闖出來才知道究竟如何，我相信我絕非早死之人。”
溫道言還是那般平靜，說道：“當時我自然希望那位盤山仙師幫我，但他說他也無法解決，讓我到蜀山通過遁天之輪或許能找到那名道人。”
“原來是這樣，遁天之輪畢竟是蜀山神器，想要得見比登天還難，更不要說觸碰以之推演道人所在。”
“是啊，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進入內門，再為蜀山立下功勛，或許就有機會進入天樞閣，請求長老幫忙，”
溫道言微微搖頭，“但沒想到，我連入道也不能。”
溫道言的考慮也確有其理。
遁天之輪畢竟是蜀山神器，即便將這些告訴明淑，也不可能為了溫道言這么一個剛入門，且看起來沒什么前途的人冒風險動用神器。
蘇幕沉默良久后緩緩說道：“你走這條路應該很難，甚至可能根本無法完成。”
便在此時。
一直在袖中世界聽著的海和尚鉆了出來，擦拭著眼淚說道：“道長，先生的命已經這么苦了，這時候怎么能這么打擊他。”
蘇幕一指頭落在海和尚腦袋上。
旋即御劍向云來鎮方向去，說道：“我剛才就一直在想，所謂的借命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就想到你數月無法納氣入體，無法開黃庭，引動本命元氣，”
“眾所周知，本命元氣是性命之本，也是能否入道的關鍵因素，本命元氣稀薄者，往往更難感知到天地靈氣，有所缺失者，基本與仙道無緣。”
溫道言震驚。
他進入蜀山后在藏書樓中夜夜觀書，幾個月才想到這一點。
而大師兄只是聽了自己的遭遇，很快便想到了這一處。
“大師兄說得對，我一直在藏書樓中嘗試尋找原因，上月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溫道言看蘇幕的眼神越發崇敬，“那位盤山仙師說我活不過三十歲，而那個道人又說借命渡劫，那么拿走的應該就是我的本命元氣。”
“本命元氣被拿走，便有缺失，我自然無法納氣入體，無法入道修行。”
被奪走了本命元氣，溫道言還能感知到天地靈氣。
最后甚至一朝入靜，頓悟天地，于身外掌控靈氣。
可見，如果沒有那名道人，溫道言的天賦將會是何等之高。
但蘇幕不解，“本命元氣為先天所成，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通過事先觀察本命元氣測定一個人的天賦，但都無法做到，何況是直接奪走本命元氣，那個道人是怎么做到的？”
“大師兄，也不是這樣，”
溫道言回憶道：“我在藏書樓中看見過，窺見本命元氣的方法并不是沒有，只不過那些方法都會玷污本命元氣，為正道所棄，列為禁術。”
“我從很多本書籍中看見，北方的天通族、雪原上的魔宗、隱遁于世的巫神教、還有上古時就已經消失的神隱族，他們似乎都有窺見本命元氣的秘術，其中神隱族好像就能帶走人的本命元氣。”
據記載，自遠古時期那場曠日持久的神戰后，神隱族就所剩無幾。
而他們繁衍困難，在媧皇伏羲重塑天地的時代中，就已經徹底消亡。
云來鎮不遠，邊飛邊說，已漸漸映入眼簾。
而溫道言的事，非朝夕之間可改。
蘇幕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或許是我們想多了，沒準關家的傳承就能解決你的修行問題，至于遁天之輪，如果有機會，我會設法請派中長老相助，”
“另外，遁天之輪屬于是大衍神器，可靠當然可靠，但推演一個人，也不一定就要通過神器，天下精通推演卜算之術的人也是極多的，不能將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地方。”
“是，沒進蜀山那段時日，我也曾找過一些卜算的，只不過我一介凡俗之人，遇不到什么高人，本派修大衍之術的人極少，有所成就的也都在內門，位高權重，難以得見。”
蜀山劍宗，最重的當然是劍道，這方面的人才確實頗為稀少。
不過蘇幕想到溫道言準備前往京師，倒是想起一人，說道：“你可聽過如是人？”
“大師兄和我想的一樣，”
溫道言從心而笑，這種不謀而合的感覺真的很是不錯。
如是人乃西林供奉、朝廷客卿。
朝廷每三年一次的潮海榜、云起榜、攬星榜擬定，如是人都是其中極重要的擬定之人。
所謂如是，即如此這般之意。
世人稱他能洞察天機，算無遺漏。
但想要見到這樣的道妙仙人，還要請他幫自己測算，難度比起進蜀山天樞殿，似乎也簡單不了多少。
劍光漸去。
蘇幕御劍而下，在云來鎮外落地，說道：“你這京都之行，只怕是萬分困難，要不我跟你去？”
“不用，真的不用，”
大師兄幫自己的已經太多了，溫道言忙道：“大師兄有宗門任務在身，我已經不能幫大師兄分憂，絕不能再為大師兄增添麻煩。”
看得出來，在溫道言的心里，已經將蘇幕當做師尊一般對待。
蘇幕也了解，如果自己就這么跟著溫道言去，只怕他一路上都有心理負擔，還會自責。
便將當日通過助人解惑而得來的一些靈石法器符箓送給溫道言，并提醒道：“飛舟之上，魚龍混雜，務必小心謹慎。”
云來鎮東邊有一座云來山，山頂云海之上，便是飛舟停靠之地。
和直接落到蜀山外門的飛舟不同，云來山上的飛舟，普通凡人也可登舟，且支付俗世銀子即可。
但仙山弟子，即便是蜀山弟子，也是需要支付一定靈石的。
“謹記大師兄教誨！”溫道言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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