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我見猶憐是盟主 > 第74章 她完了
  闖出一個噩夢,等待的依然是噩夢。

  “這是夢貘的噩夢幻疊,用法力去攻擊是沒用的。”虞太傾緩緩說道。

  從數九嚴寒的冰天雪地到酷熱難當的荒漠,自黑夜到白日,不過一會兒,眾人便歷了幾番寒暑,數番生死。

  幾個身強力壯得到男子都有些扛不住了,崔蘭姝疲累兼驚嚇,腿一軟昏了過去,身旁的婦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免于讓她跌倒在地。

  書生吳秀原本就體弱,此前又被妖附身過,這時也挺不住倒在沙漠上。

  周陵上前探了探吳秀的鼻息,驚得一屁股坐在了沙漠上,黑亮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驚恐之色:“不好了,他……只怕是不行了。”

  虞太傾上前診了診吳秀的脈,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方才大妖附體,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如今妖煞侵體,已是不中用了。”

  畫角悚然一驚。

  一般的妖物附體,對人不會有太大的傷害,至少不會要人命。究竟是什么妖,不過附體一會兒,便能讓人喪命?

  一行十二人,這便有一人沒了。

  眾人滿是疲色的臉上皆現出哀泣之色。

  虞太傾掖袖立起身,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色更加沒有一絲血色。

  畫角想起他還身患怪病,再這樣下去,不光他頂不住,其他人也都會被耗死。

  她伸手摸上發髻,欲將簪在發髻上琵琶簪抽下。

  原本并不想在虞太傾面前用伏妖琵琶千結,因為當日在桃林,她曾用琵琶伏遇淵,若是被他瞧見,等同于不打自招。

  可如今看來,不得不寄希望于千結能尋到夢貘。

  然而,畫角這一摸卻摸了個空。

  這回她是扮了劉掌柜去的繞梁閣,刻意沒將琵琶玉簪戴在發髻上。

  她嘆息一聲,伸出手,正欲召出琵琶。千結沉睡時,很難喚醒,除非彈奏琵琶。不料,千結似乎有所感應,居然不用她彈奏琵琶,便自行醒了過來。

  一道白光閃光,耳鼠千結出現在半空中。

  眾人被突然出現的耳鼠驚了一跳,以為又是夢境中的怪獸,嚇得紛紛躲閃。

  耳鼠千結扇動著尾巴,在眾人頭頂上盤旋飛過,最后落在畫角肩頭,瞪著黑豆大的眼睛望了眼眾人,高傲地哼了一聲。

  他瞥了眼畫角身上臟污的衣衫,捂著嘴往肩頭外挪了挪,嫌棄地說道:“你臭死了。”

  畫角摸了摸他的耳朵,低聲說道:“千結,帶我去尋夢貘。”

  千結卻失魂地“啊”了一聲,恍若未聞,望著虞太傾說道:“這位……這位美人……美人是誰啊?”

  虞太傾蹙了眉頭,問道:“這是你的器靈?那柄伏妖刀的?”

  千結鼓起嘴巴:“我才……”

  畫角伸手“啪”一聲拍在千結腦袋上,笑了笑說道:“是的。我召他出來幫我尋夢貘。”

  千結不滿地伸爪捂住了頭,一臉怨氣地瞪了畫角一眼,他明明是琵琶的器靈,做什么說他是那柄刀的?

  虞太傾笑了笑,說道:“那柄刀倒是厲害,居然修出了器靈,你叫什么名字?”

  千結頓時忘了疼痛,忽閃著尾巴飛到虞太傾面前:“我叫千結,美人姐姐,你的芳名是……”

  虞太傾的目光霎時冷了下來。

  畫角一把揪住千結的大尾巴,將他頭朝下拽了回來,陪笑道:“虞都監莫和他一般見識,他眼瘸,在鼠眼中,我們都是一個樣,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千結氣得渾身毛都炸了起來,撲騰著小爪子嚷道:“我只是不小心修成了鼠形,我才不是耳鼠,誰說我眼瘸了,你才眼瞎。”

  畫角將千結扔在地上,冷聲說道:“千結,辦正事。”

  千結不甘心地撲閃了幾下毛絨絨的大尾巴,身子變幻,驀然變大了數倍。

  畫角飛身而上,站在耳鼠千結的背上,向上飛去,在空中自上而下俯瞰整個夢境。

  荒漠看上去一望無垠,烈陽好似就在頭頂,烤得人頭暈眼花。然而,也因著視野寬闊,她終于看出一點端倪。

  不遠處,隱隱約約似有亮光閃了一下。

  畫角驅使耳鼠飛去,驀然,一陣狂風卷來,蕩起漫天飛沙塵,打在她臉上,迫得她睜不開眼。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試圖再去尋找方才那點亮光時,頭頂上驀然有什么東西掉落而下。在與她錯身而過時,畫角看清,那是一具鮮血淋漓的尸身。

  當她看清尸身的臉時,只覺得腦中嗡嗡的,整個人都懵了。

  那是阿娘。

  她一個俯沖,欲要接住阿娘。

  可是越來越多的血尸自空中墜落,外祖父的、外祖母的、姨母的、還有許多的姜氏族人。

  一個接一個,自空中摔落在沙地上,疊成了一座尸山。

  一如她多次在夢中見到的那樣,可又與夢中不同。

  更真實、更慘烈。

  畫角自耳鼠的背上摔落在地,只覺手腳冰涼,額角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夢貘重現的夢境,讓她看得更清楚,當日的回憶瞬間朝她撲了過來。

  那時,她不相信姜氏族人都死了,不相信上一次見面還活生生的親人就這么不在了。所以,她找到了——回光。

  這是族中至寶,能吸收人死前一瞬的記憶。

  姜氏族中所有人,不論老少,都曾和回光結下血契,一旦身死,回光便會將他們臨死那一瞬的記憶吸走。

  她將手放在回光上,默念咒語。

  瀕死的感覺是什么?唯有死過的人才知道。

  畫角沒有死,她還活著,可是她已經死了,而且死了五十八次。

  回光將五十八個族人死前的記憶渡入她腦中,讓她親歷了死亡五十八次。

  在這些記憶里,畫角成為族中的每一個人。

  她是垂髫小兒,臨近黃昏時,在村頭溪畔和伙伴們嬉戲。

  村中炊煙裊裊,呼兒喚女聲漸次響起,一眾小兒貪玩,不肯歸家。眼尖的她看到對岸林中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不及再細看,伙伴們忽然一個個約好了般,跌倒在地,狀若窒息般掙扎。

  她欲要去查看,忽覺自己的脖頸被一雙無形的手勒住了,拼命掙扎,卻無濟于事。強烈的窒息中,她瞪大眼睛,隱約看到一道黑影飄在溪面上,輕飄飄,紙鳶一般。然后,她眼前便忽然黑了下來。

  她是年輕的族人阿連。

  她端坐在狹小的斗室內,正手拈黑子放在棋盤上。忽聽得鈴聲亂響,她將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猛然轉身。一道金光閃過,劇痛襲來,她看到一個黑袍人向前飄去,隨后,視線逐漸模糊,最終黑了下來。

  她是美麗的女郎阿清。

  她手中捧著一大簇白色的八仙花自窄巷中匆匆走過。天色晴朗,頭頂上日頭白花花的,她望著地面上自己孤單的影子,淚水淌了下來。她抬手拭淚,忽覺有水當頭潑下。她抬頭看去,只見天好似被撕裂了般,瓢潑大雨瞬間而至。一團巨大的黑云當頭籠罩下來,云中腥味熏天,似有一張巨口,吞沒了她。

  她是阿娘。

  她渾身疼痛,顯然已浴血奮戰多時,雙手結印,玉陽劍在傾盆大雨中灼然生輝,向下猛然刺去。一蓬血霧騰起,伴隨著咆哮聲,前方巨影翻滾,地面霎時被刨過般,皆是深深的溝壑。

  一聲嘶啞的怪笑,她抬眼,透過雨簾,看到一個黑袍人揣手而立,臉隱在黑色斗篷的帽兜里,看不真切。

  忽然,黑袍人吹出刺耳的口哨聲,旋律怪異。倒在地上的巨影騰飛而起,忽然噴出熊熊烈焰。她口中低念滅火咒,卻無濟于事。烈焰灼身,遍體疼痛,她卻努力維持意識,透過火焰,看著惡妖的模樣。她說:阿角,莫要回來,逃!

  她是姨母。

  她撲倒在雨地上,在水洼中翻滾而起,寄出縛妖繩,默念咒語,縛妖繩團團收緊。妖物瘋狂掙扎,她緊緊勒住縛妖繩,眼看妖物漸漸力竭。縛妖繩卻忽然一松,脫手飛走。黑袍人收繩在手,寬袖一揮,她撲倒在地,一道巨力自背后砸下。她痛呼一聲,眼前黑霧漫天罩下,吞沒了一道匆匆奔來的白影。

  ……

  ……

  所有的回憶匯在一起,在畫角腦中雜亂交織。

  起初,她理遍所有回憶,沒有找到表姐姜如煙的,只在姨母最后一瞬的回憶中,窺到那道匆匆奔來的白影便是表姐。

  表姐應當還活著。

  她生生死死數次,簡直痛不欲生。

  若非綿綿不絕的恨意和表姐還活著這件事支撐,她當時勢必活不下去。

  “你怎么樣?”一道清雋溫潤的聲音傳來。

  畫角猛然從回憶中驚醒。

  虞太傾眼見她自耳鼠背上摔落,快步行了過來。

  畫角怔怔地望著虞太傾,眼神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虞太傾上前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至極,好似所有的生氣一瞬間都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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