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盯著面前的王淳，不禁有些驚訝。
兩人既然都是江南市拍賣行的同事兼好友，甚至可以說是江南市拍賣行的核心人物，但是現在，王淳卻將莫小雷置于死地。
當然，這其中不乏一些特殊因素，畢竟公司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是沒有。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絕情到殺人放火。
縱使有再多華麗的解釋，光放火這一條，就足夠千刀萬剮的。
王淳一時的私利，險些害死整棟公寓樓居民。
顧晨也是仔細的打量著王淳，暗暗稱奇。
一個看似老實本分的中年男子，怎么會做出這么殘忍的事情？
“你們既然都是同事兼好友，可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顧晨冷峻的看著王淳，態度已經算相當克制。
王淳再向顧晨笑笑，問道：“如果有人兢兢業業，一直老實本分的干著業績，而另一個卻以投機取巧，靠著歪門邪道博取上升的機會，你認為上級領導更青睞哪一個？”
“這個我沒辦法做衡量，但兢兢業業的人應該是有回報的。”顧晨無法評判其他商業職場的規則，但至少在警隊就是如此。
在警隊，靠著奉承拍馬，或許能給領導一個好印象，但是考核業績方面，用嘴是吹不出業績的。
而相反，兢兢業業的警員，往往能拿出一份漂亮的業績來說話。
警隊要的是實干家，而不是空想和吹噓。
王淳接著解釋道：“我開始也跟你想象的一樣，努力實干，或許就能受到重用，因此許多重要的拍賣物件，都是我常年累月跟雇主的溝通，以及跟競拍者詳細的介紹。”
“因此江南市拍賣行，才能從小小規模，一躍成為江南市數一數二的拍賣行。”
“可是當我業績是莫小雷兩倍或者三倍時，領導提拔的確實莫小雷，因為莫小雷請領導去了江南市最好的飯店和溫泉度假酒店。”
“你在人際溝通方面，好像略輸一籌啊。”盧薇薇也是不由吐槽道。
如果按照業績優先原則，事實真如王淳所說的那樣，或許該提拔的，確實是王淳。
但是如果考慮到組織溝通能力的話，或許業績并不是領導考核的重點。
不僅拍賣行如此，其他一些知名大公司也是如此。
而且，王淳和莫小雷，似乎從性格上來說，就是兩個不同的類型。
莫小雷的溝通能力，以及處理各種危機的能力，其實顧晨和王警官以及盧薇薇，都是看在眼里的。
論口才和組織溝通，如果是領導，或許大家都更看中莫小雷。
而論業績，其實莫小雷也不輸，只是在一些客戶業績的把握上，莫小雷更擅長去挑一些優質客戶資源。
然后將這些資源雇主，與資源拍客對接起來，促成一樁大買賣。
所以王淳所說的這些，只是自己的偏見認知。
兩人一個靈巧多變，另一個墨守成規。
而且，似乎王淳也陷入到一種自己被拋棄的妄想癥當中。
王淳沒有贊同盧薇薇的意見，直接反駁道：“我不是能力溝通有問題，我跟客戶溝通，一樣可以做的很優秀，是莫小雷，他一直跟我對著干。”
“他總是挑一些優質客戶來討領導歡心，他就是投機取巧。”
“我們在一起工作這么多年，他靠著跟領導的關系，一步一步，可以說是很輕松的坐上了總經理寶座。”
“而我呢？兢兢業業為公司付出這么多，結果公司只給我一個副總經理的頭銜。”
王警官問道：“拍賣行副總經理的權利好像也挺大的啊。”
“呵呵。”王淳不由干笑兩聲，說道：“副總就是個閑職，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想必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自從莫小雷勝任江南市拍賣行的總經理后，接連對我的客戶進行整改，讓我之前的客戶苦不堪言。”
“然而他卻用最優質的資源，一直幫自己之前的嫡系客戶，屢次拍的高價，或者屢次以超低價購得拍品。”
“這背后的操盤者，全都是莫小雷一人在運作。”
“而之前的殺豬盤，也都是出自莫小雷和這些嫡系客戶之手，莫小雷正在給我們江南市拍賣行，帶來嚴重性影響。”
“所有跟他不是一條船上的人，顯然都得不到好處，我們之前的兄弟情誼，在他那邊，開始變得一文不值。”
“如果他有肉吃，我們能分點湯，或許大家斗而不破的局面還能出現，可是他屢屢下重手，也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所以……你就殺了他？”顧晨反問了一句。
“我知道，走上這條路，我已經放棄了所有，我也知道一旦行蹤敗露，可能賠上的就是下半生，但是我不能再這樣沉默下去了。”王淳顯然是想的很清楚。
顧晨也不用再解釋事件的嚴重性，相信王淳在考慮殺掉莫小雷的同時，他就已經非常清楚了。
他抬頭看著王淳，問道：“你昨晚是怎么干的？”
“我……”王淳猶豫了一些，弱弱的說道：“我聽說莫小雷被人打的消息后，心情非常高興，總算有人能出手教訓這個囂張跋扈的家伙了。”
“所以我也選擇好了機會，我利用去看望莫小雷的借口，進入到莫小雷所在公寓。”
“我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用刀殺了他，了結了這么多年一直壓抑的心情，他該死。”
說道這里時，甚至王淳至今還認為，昨晚的行動值得稱道。
顧晨怒不可言道：“你為了毀滅證據，喪心病狂的還在現場不知了定時引火裝置，好讓自己離開大樓后，讓定時引火裝置點燃大火，你想將這一切，用一把大火來掩蓋對嗎？”
“沒錯。”王淳面色不變的看著顧晨的雙眼。
他松了一口氣，感覺受到解脫一般：“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做到天衣無縫，讓這場大火吞噬一切，但是你，顧警官，你看穿了我的致命破綻。”
“那是因為你在這批嫌疑人當中，擁有最多嫌疑。”顧晨也沒藏著掖著。
之前在調查王淳的時候，就發現諸多問題，因此顧晨才能將王淳列為重點觀察對象。
“第一，你王淳缺乏不在場證據，第二，案發后第二天，你就收到恐嚇信，這正常嗎？第三，你的這份恐嚇信漏洞，可以說是完全將你出賣了。”
見王淳默不作聲，顧晨又道：“你們這些人我太了解了，往往會制造一些偽證，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會在時間上犯錯誤，讓你自己露出馬腳。”
“你自以為捏造的恐嚇信能迷惑警方，但是沒想到把日期弄錯，反而聰明反被聰明誤。”
盧薇薇也坐不住了，跟腔道：“最要命的是，你竟然點火燒房子，這可是高樓啊，你這一點火，所有人的房子都要被點燃，在要是沒逃出去的，恐怕你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談話之間，王警官已經掏出玫瑰金手銬，拿在手里往茶幾一扣：“你自己來，還是我來？”
王淳愣了一下，反應幾秒后，這才生無可戀的說道：“我……我自己來。”
……
……
公寓殺人縱火案結束幾天后。
許多房屋被毀的居民，卻仍然要對現場廢墟進行清理。
而要想再次入住，需要對屋內結構進行重新裝修，費時費力。
但好在芙蓉區高書記發話，所有裝修公司基本以半賣半送的樣子，以做公益的形式，對房屋被毀居民進行成本價裝修。
不少江南市本地的志愿者，也同時加入到形成清理的活動中。
其中也包括芙蓉分局的部分警員。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在我身后呢，就是昨晚發生火災的現場，想必大家都已經第一時間在朋友圈看到了現場情況。”
“當時這邊的火勢是非常兇猛的，消防員戰士在幾次撲救中，險些被爆燃的火焰所包圍，索性他們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消防員戰士，最終還是將這場大火成功過撲滅。”
攝影師吳俊將鏡頭短暫的對準了被燒黑的公寓后，又將鏡頭再次下拉，對準了正在報道的江南市電視臺記者白小蘭。
白小蘭找到了以為當時的目擊者，將話筒遞給他：“大爺，您當時就在現場對嗎？”
“是的，我家就住這棟樓。”一名大爺指著火災現場對面的公寓樓說。
“哦哦，那您能說一說，當時火災現場的情況嗎？”白小蘭問。
老大爺眸子一瞪：“那家伙，可不得了啊，當時我記得忽然有人在深夜大喊著火了，我一聽，起先還以為有人在開玩笑。”
“可后來才發現，照映在房間墻壁上的燈光，開始變得閃爍起來，而且整個外頭一片通紅。
“隨后我又聽見，對面樓層有許多吶喊聲，玻璃墜落的摔碎聲，還有門窗碰撞聲。”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對面的樓房著火了，我二話不說就掏出手機，拍小視屏上傳到朋友圈，沒想到點贊轉發那么多。”
“咳咳。”白小蘭趕緊干咳兩聲，打斷道：“好的大爺，非常感謝你，那你當時在現場有看見那些情況呢？”
“哪些情況啊？”大爺撓了撓后腦，猶豫的說道：“哦，對了，芙蓉區高書記來了，最先趕來的，好像是兩名警察，在現場維持秩序呢，后來又聽說這兩人是來自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
“在大火被撲滅后，聽這兩名警察說，那個被燒死在家中的受害者，是被人先用利器捅死的，而后再放了把火，因此整棟大樓才火光沖天的。”
“那您說的那兩名警察，是不是站在那邊的那兩個？”白小蘭又問。
老大爺伸長脖子，看了幾秒后，指著正在幫忙清理廢品的顧晨和王警官道：“沒錯，之前最先來到現場的那兩個人，就是他們。”
“而且聽說這起案子已經破了，也是這兩人經手。”
“好的謝謝大爺。”白小蘭將話筒收回，再次對準了吳俊的鏡頭。
其實白小蘭早就發現顧晨的蹤跡了，只是每次一來就直接去采訪顧晨，顯得太刻意，不少粉絲都留言說過。
因此白小蘭改變了策略，她找到目擊者向來陳述一遍，然后再接著話題去尋找當事人。
而這樣的安排就不會顯得太刻意，因此白小蘭又能正大光明的去采訪顧晨。
“顧警官，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白小蘭自來熟的走上前，與正在搬一件被燒毀家具的顧晨，主動打了聲招呼。
顧晨將焚毀的家居先丟到一側，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道：“原來是你們啊，白記者，吳老師。”
“顧警官，我們正在錄像呢。”白小蘭趕緊說道。
顧晨再扭頭，卻發現吳俊的鏡頭正對著自己，因此立馬收回了隨意。
白小蘭噗笑道：“沒關系，待會再減掉這段就行了，你看，你的臉都花了。”
在口袋中掏了掏，白小蘭找到一包餐巾紙，并給顧晨擦了把臉。
何俊超見狀，也趕緊湊過來道：“我說白記者，你看我臉也花了，你看能不能給我也擦擦啊？”
白小蘭立馬送了他三個字……
周圍一陣哄笑。
盧薇薇和王警官也走過來打招呼。
“白記者，你們今天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我們才剛到，你們的采訪車也就跟來了。”
王警官也是很納悶，心說自己帶著三組的部分警員前腳剛到，結果后腳這江南電視臺就到了。
白小蘭笑孜孜道：“也是剛剛得知你們要來這里幫忙，所以想過來采訪一下，畢竟昨晚的這個熱度有點高。”
“許多觀眾都在朋友圈看到過現場視頻，但是對于現場究竟是怎樣的情況，大家知之甚少，所以今天想從你王警官還有顧警官身上，找到一些高價值線索。”
白小蘭頭腦很清楚，這個階段，幾乎每發一篇對現場的報道采訪，就有自帶流浪和熱度。
白小蘭也認真審核過同行的稿件，許多地方大家都只是猜測。
但是白小蘭不同，她今天找來的，是昨晚參與救援的當事人，因此能得到更加精準的消息。
他看了看顧晨，趕緊說道：“現在可以開始了，顧警官，聽說昨晚發生的命案，你們今天就給破了，這么神奇的嗎？”
“還好了。”顧晨用了一個萬金油似的回復，緊接著又道：“主要是兇手破綻太多。”
白小蘭聽的暗暗點頭：“你們平時辦案都這么雷厲風行嗎？”
“是。”顧晨笑了笑，回答的很直接。
白小蘭準備好的臺詞，在這一刻被顧晨亂了節奏，不由干笑了兩聲，繼續道：“看來顧警官在辦案方面，確實令人敬佩啊，聽說你昨晚是夜班？”
話筒再次遞給顧晨。
“嗯。”顧晨又是嗯了一聲，說道：“夜班正好碰上火災，就順便去參與救援，沒想到發現了這宗命案。”
在芙蓉分局，其實把顧晨放到辦案現場，顧晨能立馬進入到狀態，再復雜的案子他也能將其簡單化。
但是采訪，顧晨喜歡直接了當，不喜歡多說一句廢話。
你問他是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多一個字都沒有。
尤其是在自己工作的時候，不方便接受采訪，顧晨會用一種你無法進行下去的行為，讓采訪提前結束。
這才警隊里是非正常操作，一般的記者早就選擇結束采訪，轉而去采訪其他人。
但是顧晨不同，他是越拒絕，采訪他的人越多。
以顧晨的資歷和水平來說，他參與辦理的案件是沒有問題的。
但如果要謹慎一些的話，那就是領導給他打下手的太多，這種畫風一直存在著。
更重要的是，王警官還特別的習慣……
習慣顧晨性格的白小蘭，不由笑出兩顆虎牙道：“聽說你們昨晚和今天的行動，被高書記點贊，你們對此有什么看法嗎？”
“有嗎？”顧晨也是一愣，弱弱的說道：“我不太清楚，但是昨天在現場參與指揮工作的，確實是咱們芙蓉區高書記，很佩服高書記能在深夜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進行指揮。”
“還有么？”白小蘭弱弱的看著顧晨，很期待他能再透露一些。
“還有？”顧晨很自然的笑著說：“現場的應急響應非常及時，消防，警隊，醫療，行政等各方面，大家配合行云流水。”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居民遇到這種災難，可能早就暴躁如雷了，可是在昨晚和今天的情況來看，大家的情緒似乎非常的穩定，這說明大家都認可了高書記的應急響應，所以在這里，我們要給高書記打call。”
“顧警官，您是第一次見到高書記？”白小蘭再次將話筒遞給顧晨。
“是的。”顧晨說。
“那您對他的印象如何呢？”白小蘭又問。
顧晨剛想開口，一旁的王警官就趕緊提醒道：“私下議論領導可不好，小蘭這是在挖坑啊，顧晨你回答要客觀，可別說領導的不是。”
“你是說一般情況嗎？”顧晨扭過頭，問身邊的王警官。
“就是二般情況也不行。”王警官立馬又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