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我就是超級警察 > 1448、墜樓詩人
  跟趙科的談話中,顧晨似乎感覺,趙科對于蔣天賜的了解,果然比一般人要更加熟悉。

  畢竟兩人是室友的關系,又屬于同一批進廠的員工,因此要說趙科不清楚蔣天賜的情況,那似乎有些不太現實。

  可聊到蔣天賜,趙科似乎一直在聊題外話,根本沒有切入重點。

  但為了了解更多關于蔣天賜的情況,顧晨也只能默默聆聽。

  直到上班鈴聲響起,趙科這才拿起自己的工作表,說道:“不好意思,我該上班了,如果要聊蔣天賜,我建議換個時間。”

  “這樣吧。”顧晨猶豫了幾秒,這才又道:“晚上,晚上下班之后,我請你去外頭吃飯,你看如何?”

  “呃……”

  “吃什么你隨便點。”顧晨又道。

  趙科撓撓腮幫,見顧晨又如此熱情,索性也就答應道:“那行吧,我留個電話給你,下班你再打我電話。”

  “謝謝趙哥。”感覺趙科給自己的印象,的確如人事部劉經理所說的那樣,是個比較好相處的老員工。

  想著不打擾趙科工作,于是顧晨在跟趙科互留電話之后,這才返回到自己的宿舍當中。

  而此時此刻,萬青并沒有回來,宿舍也空無一人。

  直到王警官從隔壁走來,這才把顧晨叫到盧薇薇和袁莎莎的房間里。

  “怎么樣?”大門一關,王警官就趕緊追問。

  顧晨也是淡淡說道:“當初跟蔣天賜住在一起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叫張彪,就是中午我們遇見的彪哥,還有一個叫胡天,是彪哥的小跟班,就是那個矮個子,我們也都有見過。”

  “那還有一個呢?”盧薇薇趕緊追問。

  “還有一個叫趙科,就是我們明天要分配的生產線主管,我已經去車間找他聊過,感覺人還挺好相處的。”

  “只是……只是當時已經上班,我也沒辦法打擾他工作,所以就跟他約好,下班之后,在工廠外頭找個地方吃飯,然后再慢慢聊關于蔣天賜的情況。”

  “那好啊。”聽聞顧晨已經將這些情況都已擺平,盧薇薇也是喜出望外道:“大家可以邊吃邊聊。”

  “而且這個趙科又跟蔣天賜同住一個寢室,那他肯定對蔣天賜的情況非常了解。”

  來后走上兩圈后,盧薇薇也是如釋重負道:“看來這趟來對了。”

  “不僅收集到了關于這些黑中介違規招聘的證據,還能好好調查一下蔣天賜失蹤的情況,一舉兩得。”

  “那萬青呢?”王警官見不到萬青,心里也沒底。

  但顧晨卻是無所謂道:“萬青忙著跟人事部經理攀關系,拉家常,這是他擅長的地方,就由他去好了。”

  “晚上呢,干脆也把他也叫上,畢竟我們在這里,許多工作還需要萬青幫忙。”

  顧晨也是根據目前的局勢情況,做出了自己的看法。

  盧薇薇舉手同意道:“可以,我同意。”

  “那我也沒意見。”袁莎莎也是聳聳肩,表示贊同叫上萬青。

  見大家都同意,王警官自然也沒有太多意見。

  一下午的時間,大家都在準備晚餐的事宜。

  直到晚上6點20分,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已經叫上萬青一起,來到園區外頭一家酒店包間。

  并在這里靜靜等待趙科的到來。

  萬青看看左右,也是指點著說道:“小顧,你們今天其實應該叫上人事部的劉經理的,以后要想在廠里混得好,劉經理這層關系少不了。”

  “我知道,多謝萬哥提醒。”顧晨對于萬青的建議,只是微微一笑,表示笑納。

  隨后又解釋說:“只不過這次邀請趙科過來,重點是幫我那個街坊打聽他兒子失蹤的事情,所以,人太多反而不太好。”

  “嗯,也是。”聽到顧晨的顧慮,萬青感覺也是這么個道理。

  自己受邀過來吃飯,原本想做個順水人情,把人事部的劉經理也叫上,畢竟也就是多雙筷子。

  可想到顧晨這次邀請的主咖是趙科,也是為了幫街坊打聽失蹤兒子下落的情況,便也沒在多問。新筆趣閣

  10分鐘,穿著車間工作服的趙科,這才輕輕推開包間。

  顧晨見狀,趕緊站起身道:“趙哥,你怎么才來?我們等你好半天了。”

  “這不是車間那點破事給耽誤了嘛。”趙科顯得有些疲憊,但是看到這一桌美食,頓時疲憊全無,趕緊找到一個空位先坐下。

  還不等大家動手,萬青率先拿起一瓶酒,順手便給趙科滿上,并自我介紹道:“你好趙主任,我是這批新員工的生活主管,也是聯絡員,我叫萬青,以后在工作上,還望多多指教。”

  “萬青,我記住你了,來,我敬你一杯。”

  “哎呦,應該是我敬你。”

  萬青就像個人精,明明是顧晨幾人請客,他倒借花獻佛,先入為主,把自己當做東道主。

  隨后是王警官。

  作為職場老油條,客套話對老王同志來說,那也是不在話下,三兩句便聊開了。

  按照老王的意思,請趙科吃飯,先不要聊蔣天賜的事情,等酒量上來,再順水推舟,這樣會顯得比較自然。

  當然,顧晨也遵循了王警官意思,晚餐剛一開始,大家便以新員工的身份,分別向趙科敬酒。

  趙科似乎也好這口,幾輪下來,似乎心情不錯。

  拍拍胸部,也開始有些語無倫次道:“我這個人吧,不太喜歡廠里的紛爭。”

  “每次遇到廠里各種事端,我都是躲得遠遠的,別人可能會笑我是膽小鬼,縮頭烏龜,連罷工都不敢參與,但誰能知道?我一家人需要養活,我是家里的頂梁柱,我可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是是是,你是頂梁柱,來,敬你一杯。”萬青再次端起酒杯,讓趙科再次抿上一口。

  趙科似乎很久沒外出吃飯,此刻也是心情不錯,指著顧晨淡笑著說:“小顧,你人不錯,從我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感覺你身上有種無形的氣質,我感覺,你肯定在這待不長久,你的舞臺應該在更加廣闊的天地,真的,我看人一向很準。”

  “趙哥見笑了,您喝多了吧?我這么糟糕的人,怎么可能有廣闊的天地?”顧晨感覺似乎時機成熟,也想將話題引向蔣天賜。

  趙科則是擺擺左手,也是淡笑著說道:“這鏡子很臟的時候,你并不會以為是自己的臉臟,那為什么別人說出糟糕的話時,你就要覺得糟糕的是你自己呢?”

  “有時候變化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的眼光,就像他人的評價我不在乎,只要我對得起自己,便可以了。”

  “所以小顧,我看好你,光你這長相,我覺得……做個明星也不為過。”

  趙科的確有點嫉妒顧晨的顏值。

  光這一下午時間,生產線上就有不少女工開始接近趙科,旁敲側擊的打聽顧晨的下落。

  從這一刻起,趙科就知道,顧晨的到來,意味著自己在女工心目中的“失寵”。

  要說不嫉妒那是假的。

  顧晨則是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我留不留在這里,這個話題我們以后再說。”

  “其實這次邀請趙哥過來,也是替我那對街坊老人問問,他們就想知道,兒子蔣天賜當年在廠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忽然離職?”后來又去到哪里?

  “蔣天賜?”聽聞顧晨再次提及蔣天賜,趙科也是嘿嘿一笑,搖了搖頭:“蔣天賜這個人,太自負,太高傲。”

  “從他第一天進廠,我就感覺他鋒芒太盛,這種人,雖然也有能力,但是不太好跟同事相處。”

  “光進廠第一個月,他就打了三次架,都是跟廠里的工人,你說他怎么就那么爭強好勝呢?”

  “那是因為什么原因?”盧薇薇也十分好奇。

  畢竟要尋找蔣天賜的下落,就必須知道蔣天賜在這里發生的一切。

  包括他經歷過什么?跟哪些人經常接觸?

  趙科也是見顧晨比較真誠,天生長著一張讓人想要親近的臉蛋,身邊又有這么多高顏值的朋友,想想這人人品應該不錯。

  又是替街坊打聽失蹤兒子的下落,于是便也坦誠相待道:“蔣天賜不是學歷很低嗎?聽說他之所以從江南市那家老公司離職,也是因為能力很強,但學歷不高。”

  “最后在晉升方面,輸給了能力不如自己,但學歷卻高于自己的同事。”

  “所以因為這件事情,他非常不滿,才選擇來鵬城闖闖,看看有沒有什么更好的機會。”

  “沒錯。”這跟兩夫妻說的非常接近,因此顧晨也是點頭附和:“他是這樣一個人,也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的江南市。”

  “那不就對了?”拿起筷子,夾起兩塊牛肉送入嘴中,細嚼慢咽之后,趙科又道:

  “所以蔣天賜這個人,自尊心極強,尤其對于那些比自己學歷高,又是同事的家伙,非常不滿。”

  “前一個月,在廠里打架三次,三次都是跟那些來打暑假工的學生。”

  頓了頓,趙科又道:“你們也知道,那些落榜的考生們,最后都困在了流水線上。”

  “6月的高考季結束,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沒考上高中,大學的孩子們都去了哪里?”

  “這里。”顧晨說。

  趙科默默點頭:“沒錯,大部分會選擇進廠,像我們這家電子廠,一排排的鐵門,鐵欄桿,像是監獄一般整齊又死板。”

  “在這里的年輕面孔,每天醒來,排隊刷完牙,就趕去餐廳胡亂扒完兩口早飯,直接鉆進了閘門后的工廠里。”

  “像我們這些人,穿著統一的制服,戴著統一的帽子,遠遠看過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甚至每天都要在冰冷的口號聲中,開始我們一天的工作。”

  扣了叩桌子,趙科又道:“流水線上,機器的轟鳴聲,那是不絕于耳啊,而且那冷冰冰的操作臺,每天都在等待工人們的到來。”

  “像我們這個車間,主要做的是手機,大家每天就是拿著螺絲刀擰螺絲,對準,放下。”

  “然后再對準,再放下,每天重復成千上萬次,一旦手腳稍慢,就會發生堆機,而這一切,又將直接影響著我們工資單上的數字。”

  見大家都聽得一愣一愣,趙科倒是冷冷一笑,感覺幾人沒見過世面。

  于是努力平復下心情后,又道:“在這種重復麻木的工作模式中,讓我們也成為了一個會說話的機器。”

  “來這里打工的,幾乎都是沒什么學歷沒技術的年輕人。”

  “他們從農村老家出來,也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從事這種簡單,重復的機械工作。”

  “上班時間呢,也就是從早上8點到晚上9點,當然,今晚正好沒加班,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跟你們一起吃飯了。”

  “那看來廠里的工作還是挺枯燥的。”袁莎莎聽著趙科的講述,忽然感覺有些恐怖。

  要知道,人在這種環境中長期待下去,似乎在心理上會有一種麻木的扭曲。

  趙科瞥了袁莎莎一眼,有些遲疑道:“所以我感覺,你們這幫人,肯定待不長久,你們雖然是大學畢業,或許會安排成為儲備干部。”

  “但說句難聽點的話,儲備干部,就是公司花最少的錢,請一批高學歷的管理者,維持正常生產罷了。”

  “而且我覺得你們這些人,估計應該能有更好的舞臺,你們的未來也決不可能在廠里。”

  見趙科說在興頭上,萬青頓時又想舉杯,給趙科敬上一杯。

  但很快被身邊的王警官攔下。

  顧晨似乎理解趙科為什么要跟大家說這些,似乎這些環境,都跟蔣天賜的失蹤有關。

  但既然趙科主動介紹工作環境,顧晨也不好打斷。

  而那頭的趙科,似乎也酒勁上頭,臉蛋微紅的笑道:“其實我們也挺辛苦的,中間只有一個小時的午休,如果趕上活多,連晚飯也沒時間吃。”

  “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趙科擺擺右手:“別做夢了,工廠里360度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還有無數雙讓人窒息的眼睛。”

  “每天穿梭在各個操作臺,我們就是負責監督工人的線長,在這樣密不透風的環境下,總會有人會精神崩潰的。”

  深呼一口氣,趙科也是一臉憂郁道:“你們是沒見到過,就拿我們生產線來說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工人突然發狂的大吼,以此來發泄心中的壓抑。”

  “但喊完之后呢,該做的還是得繼續做下去,無論是多大的憤怒,也很快會被淹沒在機器的轟隆聲中。”

  “也經常會有幾個年輕男孩抱怨,什么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什么有些人生下來就好吃好穿,而他們累死累活也賺不了多少錢。”

  “而每到這個時候,一旁的女孩們就會寬慰他們,說什么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當然了,這種話,我都快聽出老繭了,但是這就是現實啊。”

  “男孩們嗤之以鼻,像他們這樣的人,似乎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力。”

  “就算想要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同崗位的女孩子,也不愿意選擇在工廠打工的男孩。”

  “的確。”顧晨理解趙科的意思,也是感慨的說道:“我記得我在圖書館里看過一本詩集,里面的內容大概是:我不會吶喊,不會反抗,不會控訴,不會抱怨,只默默的承受著疲憊。”

  “我只盼望著每月10號那張灰色的薪資單,流水線旁邊,多少白天多少黑夜,我就那樣站著入睡。”

  低頭看著面前的趙科,顧晨也是提醒著說:“這個寫詩的作者,曾經是鵬城某士康工廠的一名打工人,后來在7年前的9月30號,墜樓自殺了。”

  “在他的詩里,工人就像是一粒花生,總有資本家想把他們碾壓成醬,為自己換取錢財。”

  “啪嗒!”

  聽著顧晨的講述,趙科竟然有些入迷。

  一時間不小心撥翻了酒杯。

  酒水撒在了趙科的褲腿上。

  “趙主任,我幫你擦擦。”見此情況,萬青立馬抽出紙巾,準備獻上自己的殷勤。

  但趙科卻是揮手擋住,搖頭道:“不礙事,只是沒想到,你小顧年紀輕輕,卻是博覽群書,就連這首詩你也知道?還能夠背出來?這讓我很是意外啊。”

  顧晨則是搖搖腦袋,淡笑著說:“只是剛好在圖書館里翻到罷了,感覺是寫出了工廠打工人的心聲。”

  “嗯。”趙科默默點頭,也是點評著說道:“這首詩,確實寫出了我們的真情實感,讓人讀完之后,確實心生感慨。”

  “但是我們這些工人,并沒有那名作者極端,但對詩里的絕望,非常共鳴。”

  盧薇薇默默點頭,也是附和著說:“畢竟已經死去的工廠詩人,活在了紙上,還活著的工人卻‘死’在了車間。”

  “當然,我說的這個‘死’,只是‘耗’的意思。”

  “我明白。”趙科也是個明白人,自然能夠理解盧薇薇意思。

  而一旁的袁莎莎也道:“但是地獄之中也會開出絕美的花,當我們這些工廠男女脫下工作服后,每一個都是熱烈而多彩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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