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芙蓉分局，顧晨和大家在辦公室內討論案情。
白板上，顧晨用圖標的方式，將案件情況一一列出。
尤其將幾個重點人物重點圈出。
丟下油性筆，顧晨拿著何俊超幫忙準備的資料，與眾人介紹情況道：“我們接到體彩中心的報案后，原本想著找此次彩票銷售的負責人，也就是陳剛了解情況。”
“但是讓我們感到尷尬的是，在了解完被告人朱瑞的情況之后，陳剛竟然不知去向。”
“現在一下子沒了人證，但證明朱瑞偽造彩票的證據也并不充分。”
“而與此同時，我們也了解到最新情況，在媒體的報道中，朱瑞身邊已經聚集了一支律師團隊，說要對他進行法律支持。”
目光掃視四周，顧晨又道：“當然，我并不排除這些律師有借著輿論風口自我炒作的嫌疑。”
“但是有一點很清楚，市局也注意到這次的彩票輿論風波，秦局和趙局那邊都是一個意思，盡快破案，給廣大市民一個交代。”
“可是關鍵人物陳剛失蹤，怎么調查？”吳小峰感覺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此。
但這一說，反倒讓何俊超頗為尷尬。
畢竟現在失蹤的是老同學。
當然，何俊超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老同學陳剛竟然也會牽扯進去。
那晚大家一起喝酒吃飯，陳剛也沒曾跟自己透露，他已經是體彩中心的銷售負責人。
至于什么原因，何俊超現在也并不清楚。
如果陳剛就站在自己面前，何俊超倒是想跟他問個清楚。
顧晨擺擺手，直接說道：“陳剛的事情，我們待會再說。”
“現在我們要面對的，將不僅僅是這個案子本身，還有江南市的各大媒體，乃至京城的媒體都有注意。”
“而且我讓何師兄調查發現，江南市即開型彩票的銷售，其實早都被承包出去了。”
“組織彩票銷售工作的承包商，名字叫楊天橋，是浙省湖市人。”
“之前也長期為省體彩中心提供中獎獎品，通過這一層關系，他和省體彩中心上下都混得熟了。”
話音落下，辦公室內的投影儀也正好打開，盧薇薇將窗簾拉上。
隨后何俊超操作電腦，將承包商楊天橋的個人資料，直接投影在幕布上。
“他就是楊天橋。”顧晨用激光筆，對著幕布上的楊天橋照片圈了幾下，又道：
“從20多年前，這個楊天橋就開始承包江南市地區的即開型體彩發售工作，而陳剛是他的手下。”
“是楊天橋從魔都一個朋友公司挖過來的，所以兩人之間的關系，應該是畢竟緊密。”
說話之間，何俊超又將頁面翻至新的一頁。
顧晨拿起激光筆，又道：“現在我們所要面臨的輿論壓力很大，我們也開始徹查彩票銷售的全經過。”
“這一查，還真就查出一些問題。”
“顧師兄，你們查出什么來了？”吉喆問。
顧晨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問題就是，此次開獎，到目前為止，共銷售彩票1700萬元，產生了4位寶馬大獎得主。”
“4位寶馬得主？”
聽聞顧晨的說辭，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感覺，為什么得獎人不是自己。
顧晨操作激光筆，繼續翻頁，隨后指著何俊超臨時做出的圖片文案道：
“這4個人，分別是川省的楊新兵，魯省的劉麗麗，本地人朱瑞，還有豫省人張洋。”
“這幾個人的獲獎時間也是依次的，但是我們經過反復核查發現，這個川省的楊新兵，他的身份信息，與戶口信息完全不符，而那個豫省的張洋，他的身份證號也少了一位數。”
“而且我們調查發現，這兩人所留下的聯系電話，也都是空號，唯獨只有魯省人劉麗麗確有其人。”
“全是假的？”
“兩個中大獎的都有問題？”
“看來這里面水很深的樣子。”
……
也就在顧晨介紹完畢后，現場再次熱鬧起來。
大家似乎對這個調查頗為疑惑。
要知道，以往獲獎者，身份信息都需要反復核實。
但這次彩票站的工作，似乎有些魯莽的意思。
且不說鬧出這個朱瑞爬上廣告牌要自殺的鬧劇，還有兩位兩名中獎者的信息也是如此模糊，甚至連聯系電話都是空號。
可見這里面，似乎貓膩很多。
吉喆猶豫片刻，也是直接提議道：“顧師兄，既然四名中獎者，排除朱瑞，只有劉麗麗確有其人，那我們直接先找到劉麗麗了解情況。”
“先別急。”見吉喆道出了大家心中想法，顧晨卻并不著急。
隨后繼續利用激光筆，將投影頁面翻開至新的一頁。
“我們調查過劉麗麗這個人，尤其調取了她的通話記錄，結果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情況。”
“驚人的情況？”
眾人聞言顧晨說辭，似乎都不太明白。
顧晨當然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告知眾人：“你們可別小看了這些通話記錄，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很大。”
“首先我們發現，她在中獎之前，就與失蹤的陳剛之間，有著大量的通信往來。”
“你們大家想想看，一個隨機的中獎者，怎么可能這么巧合，怡好和負責彩票銷售工作的陳剛認識呢？”
“難道這個劉麗麗買彩票，就真的是自己憑運氣中獎嗎？難道對于其它事情，她也一無所知嗎？”
“或者說，更沒聽說過陳剛這個人嗎？”
顧晨的連續發問，的確讓眾人頗為不解。
按理來說，一個跟彩票銷售負責人頻繁通電話的女子，忽然就在之后中得彩票。
雖然也有這種可能，但概率似乎也是極低的存在。
盧薇薇一拍桌子，直接說道：“不用說，這個劉麗麗跟陳剛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從通話記錄來看，兩人之間的關系，絕對算得上親密，頻繁通電話就是證據，而且兩人應該很熟。”
“沒錯。”王警官也是雙手抱胸，發表自己的意見道：“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關鍵人物，也是負責彩票銷售工作的陳剛突然失蹤，下落不明。”
“這本身就給案件的偵破帶來很大難題，畢竟是關鍵人物，方方面面都要涉及到他。”
“還有就是，另外兩名獲獎的男子，身份信息都有問題，而且留下的聯系方式都是空號。”
“從這點來說，如果是正常人中獎，哪怕不愿意留下聯系方式的人來說，也都會選擇留個號碼。”
“畢竟彩票中心兌換獎勵，也需要走程序。”
“這期間，需要各種溝通，獲獎者如果留下的聯系方式有問題，那錯過領獎可是追悔莫及。”
“所以我想，只要人不傻，都不會做出這種留空號的做法。”
“沒錯，我同意王師兄的意見。”袁莎莎見王警官把自己剛才想說的話都給說完，也是繼續補充道：
“其實還有一點，就是身份信息有問題，一個是跟戶口有出入，一個是身份證號碼有問題。”
“如果不能核實身份，又談何領獎呢？”
“所以就我目前看法，這兩個人，可能都大有問題，而且再加一個劉麗麗。”
“劉麗麗跟陳剛也認識，在中獎之前還頻繁電話聯系，這很難讓人不忘某些方面去猜測。”
見袁莎莎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卻時而停頓，看向顧晨。
顧晨直接伸手道：“小袁，你繼續說下去，不要停。”
“好。”袁莎莎默默點頭，見大家都將目光投向自己時，于是便繼續組織語言，將自己心中想法一一道出。
“剛才我說道的這些，就已經有三個中獎者有問題，而且是大有問題。”
“那這么一來，只剩下最后一位中獎者，也就是朱瑞。”
“朱瑞這個人我們調查過，他應該沒有什么案底，也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
“但他中間，剛開始還好好的，彩票中心讓他坐車，跟著模特一起巡街宣傳，可以說是風光無限。”
“可現在問題來了，人家突然說你那張中獎彩票是假的，是偽造出來的。”
“一個中大獎者，突然之間成了詐騙犯，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沒錯。”盧薇薇雙手抱胸，也是認真回道：“這四個中大獎者，兩個身份有問題，一個跟彩票中心的聯系非常緊密，剩下一個小白，似乎很正常，但卻變成了偽造彩票的詐騙犯。”
“如果按照這樣分析，那彩票中心怎么著都有問題啊，問題就出在彩票中心那頭。”
顧晨見盧薇薇話音落下，隨后拿起油性筆，繼續將“彩票中心”幾個大字，寫在白板之上，再用筆圈出。
隨即又用連線的方式，將彩票中心與陳剛連在一起，在陳剛的名字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朗，這些人和彩票中心都有問題，如果按照優先原則，只能先從與陳剛關系密切，又是中獎者的劉麗麗入手。”
低頭看表，顧晨扭頭問盧薇薇：“對了盧師姐，劉麗麗我已經讓丁亮和黃尊龍去帶她過來，問問他們現在已經到達哪里？”
“好。”盧薇薇掏出手機，直接開始聯系起來。
片刻之后，盧薇薇咧嘴一笑，對著顧晨轉告道：“他們說，已經快到芙蓉分局了，差不多還有一分鐘車程。”
“那行，我們現在立刻準備一下，讓他們直接帶人去二號審訊室，就說我們在那等他們。”顧晨說。
盧薇薇默默點頭，隨后又將顧晨的意思，直接通過電話，轉告給丁亮和黃尊龍。
而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也帶好東西，直接前往二號審訊室。
……
……
二號審訊室。
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名高瘦的年輕女子，頓時慌慌張張，左顧右盼。
“進去啊。”站她身邊的丁亮說。
“哦哦。”年輕女子不敢停留，直接在丁亮的指引下，走向面前的審訊椅。
“請坐吧。”顧晨伸手道。
年輕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勉強坐了下去。
顧晨見袁莎莎已經將攝影機調好，這才對著丁亮和黃尊龍默默點頭。
兩人也心領神會的關上門。
“你的名字。”顧晨看著面前的年輕女子問。
“劉……劉麗麗。”年輕女子緊張的說。
“身份證號碼報一下。”顧晨又道。
劉麗麗聽話照做，直接將自己的身份信息，以及目前住址告知給顧晨。
完成基本信息輸入后，顧晨這才又問：“你是這次體彩的特等獎獲獎者之一對吧？”
“沒錯。”劉麗麗默默點頭。
“運氣這么好？該不會跟體彩中心的人認識吧？”王警官也是調侃的笑笑。
劉麗麗趕緊搖頭，擺擺手道：“不認識，我跟體彩中心的人都不認識，只是運氣好而已。”
“你確定？”盧薇薇見劉麗麗滿嘴跑火車，似乎跟大家之前調查的情況完全不符。
但劉麗麗卻依舊點頭，確認著說道：“我確實不認識體彩中心的人。”
“那你運氣也太好了吧？確定沒有高人指點？”袁莎莎也是調侃著說。
劉麗麗淡淡一笑，說道：“哪有什么高人指點啊？就瞎買唄，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又有免費領取的消費券。”
“結果這一買，嘿，還真就讓我給買中了，當時簡直太高興了。”
見劉麗麗裝得還挺像，顧晨搖搖腦袋，直接將一份資料拿在手中，隨后亮在劉麗麗面前道：“知道這是什么嗎？”
“這是……”劉麗麗目光一怔，卻是搖搖腦袋：“別開玩笑了警察同志，這是什么，我哪知道啊？”
“那好吧。”顧晨直接站起身，走到劉麗麗面前，將文件丟給她：“你仔細看看吧，這是你跟陳剛的通話記錄。”
“從通話記錄可以看出，你跟陳剛關系很好，尤其是在你中大獎之前的這段時間，通話尤其密集，之后你就中了大獎。”
見劉麗麗開始臉色發青，默默低頭時，顧晨趕緊又道：
“如果說沒有高人指點，我覺得我會信嗎？而且這個陳剛，他可是體彩中心銷售負責人。”
“你跟銷售負責人頻繁通電話，然后就突然中大獎，你覺得是你運氣好？”
“這……”
聽聞顧晨這么一說，劉麗麗腦袋低得更下了，聲音也變得弱小起來。
顧晨沒有停頓，則是繼續說道：“另外，還有兩名中獎者，一個身份與戶口不符，一個身份證號碼有問題。”
“另外還有一個，直接被告知偽造彩票，而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狀況，唯獨你……讓我感覺與眾不同。”
“啊？”聽顧晨這么一說，劉麗麗頓時慌了：“哪……哪里與眾不同了？”
“你在中獎之前，頻繁跟彩票銷售負責人通電話啊。”感覺這劉麗麗不會是榆木腦袋，盧薇薇趕緊提醒著說。
劉麗麗突然身體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王警官發現了劉麗麗身上的這些特質。
作為老同志，王警官非常清楚，此刻的劉麗麗開始心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或者說，不知道如何編制一套謊言來應付。
于是王警官趁著劉麗麗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時，直接怒拍桌子。
只聽見桌面“砰”的一聲響，王警官頓時提高調門道：“你跟他們是一伙的，你還想狡辯？我看你很有問題。”
“我……我不是，我沒有。”被王警官這一拍桌子，劉麗麗頓時也被嚇得渾身顫抖，一時間也亂了方寸。
王警官眉頭一蹙，繼續追問道：“既然你跟他們不是一伙的，為什么偏偏在你連續跟彩票銷售負責人通往電話之后，你就能中獎？”
“這概率，按照獎池金額和彩票數量，你中獎的概率哪有這么大？”
“而且別說是你，就連那其他兩位身份有問題的家伙，他們的中獎概率也是極低。”
“可就在這樣一種環境下，你們三個，包括另外一個倒霉蛋，你們卻能連續中獎，把特等將拿走，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陰謀？你自己最清楚吧？還用我多說嗎？”
“我……我……”
被王警官用這招嚇得不輕，劉麗麗頓時心驚膽戰，也是語帶哭腔的交代道：“我……我的確認識彩票銷售負責人陳剛，我認識他。”
“還是說說情況吧。”顧晨說。
劉麗麗默默點頭，也是聲音哽咽著道：“其實，我是通過我表妹，才和彩票銷售負責人陳剛相識的。”
“當時陳剛跟我說，他愿意出3000塊，請我幫他在江南市做個宣傳，并提前替我準備好一切，也就是那張草花K。”
“你繼續說下去。”感覺光聽劉麗麗一說，就有些細思極恐。
劉麗麗嗯道：“其實，我就是憑著這張草花K，才順利進入第二輪抽獎環節。”
“然后又在陳剛的暗示下，挑選了有‘寶馬’字樣的信封，從而才中了特等獎。”
“太可怕了。”聽著劉麗麗的講述，王警官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感覺這買彩票跟玩似的，主辦方還能想讓誰中獎，就讓誰中間。
想到盧薇薇當時用消費券購買彩票，結果一毛錢都沒中到，王警官也是一肚子火氣。
感覺自己有種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感觸。
顧晨盯著劉麗麗說：“所以，除了朱瑞，其他所有特等獎得主都是托兒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