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我有一身被動技 > 第一四〇四章 洞察入微道穹蒼,一言催吐香杳杳
  “啊……”

  玉京城外終日的長龍隊伍,今個兒倒是不見了,顯得頗為冷清。

  日影西斜,飛鳥盡藏,不知去往何方。

  夾道的黃金桂在微雪中依舊堅挺,金黃裹上了一層白紗,芳香從遠處傳來,捎多了幾分冷意。

  遙遠的林山之上,一道遮頭裹面的黑色身影,在冷風中長長“啊”著,啊了有數息時間。

  “……嚏!”

  一腳踩下,飛雪濺起。

  這個噴嚏總算是打了出來。

  只露出賊眉鼠眼一雙的朱一顆,用力揉了揉鼻子,放眼遠方,玉京城的南城門口有如米粒般大小。

  “誰在想我?不會是在罵我吧?”

  “嘖!李富貴那廝,面都沒見著一次,還敢使喚起我來了,拿著雞毛當令箭吶這是!”

  “他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虛空島罪一殿第一功臣,誰才是天上第一樓二把手啊……”

  嘀咕抱怨了幾句后,朱一顆目光落回雪地上,望著一眾交錯的黑影沉吟了起來。

  距離南城門口足有幾百里地遠的無名林山,這會兒已經染成了白色。

  天氣原因,或是其他,此刻沒有外人至此。

  然地上影子細細一數,足有上百道,好像被圈在了一個大圈中。

  這其中大部分影子沒動過好長一段時間了……

  但隨著時間推移,總有更多的影子闖入這“大圈”之中,引來騷亂,最后靜止,如同躺在雪地上永遠睡去了。

  “死了不少人啊……”

  “看來,這次的人是不好救,指不定我也得搭上去。”

  日光隱入遠山,天色遲暮。

  朱一顆長嘆一聲,來回拋著手上的小石子,舒緩著焦慮。

  石子在掌心出發時變成樹葉,往上飛時則變成了雪團,再落回另一只手時,又變成了不知道哪里順來的褻褲。

  這是“偷天換日”,金門偷術的核心之一。

  朱一顆已經在熱身了,他必須為第一時間偷取目標做準備,然后逃之夭夭。

  至于目標現在在哪里……

  當然是腳下!

  雪地上那上百道影子,正是玉京城南城門口董記茶鋪附近的戰場投影。

  長時間不動的影子是陣眼的白衣。

  擅闖進局的影子是鬼神幫眾人和香家死士等飛蛾撲火者。

  唯一一道能左右來回走動的影子,自然是那掌局之人——道穹蒼。

  這是“移形換影”之術,通過投影目標的影子,從側面的側面,進行最直接的窺探。

  雖然是二維影子投成的方式,但朱一顆作為金門偷術唯一的傳承者,早將此式練到爐火純青。

  他看影子,就能直接在腦海中生成戰場畫面,甚至腦補上各種顏色,惟妙惟肖。

  除了沒有聲音,不能看到神態等……

  剩下的,全是好處。

  至少,這能規避掉九成九直接觀察可能會引發的來自目標的特殊感應,屬于是偷盜者最高級別的偷窺術了。

  “怎么還沒好……”

  聽不到聲音,朱一顆撓頭又扒背,只覺渾身難受。

  但他依舊很有耐心。

  他只是很久不曾打這種硬仗了——以前要什么,直接上手偷就好,光明正大,不用迂回。

  這次的對象是道殿主……

  算了,再忍一手吧!

  ……

  南城門口,董記茶鋪,百界斷靈陣內。

  “太陽都下山了,而本殿還在等。”

  “往常這個時候,我已并不處理圣山事務,而是開始悠閑的飯后娛樂了。”

  “比如探幽、下棋、手工、泥塑、繡花、焚香、幻想、品茗……”

  道穹蒼來回踱步,繞著香杳杳走,像只蒼蠅般一連舉了上百個例子,煩得后者眼球直翻白。

  道穹蒼此前脫離此陣,過去找了一下天人五衰。

  但才碰了面具,天人五衰便自爆了。

  半圣自爆,連道穹蒼都沒有辦法,只能料理完后事后,一鼻子灰回來。

  準備還是不夠,小覷了吞噬之體……

  不!該說是那家伙太警惕,也太果決了,直接自爆,自己的所有后手都被遏停。

  但凡他慢一些……

  無妨!

  拿不住小的,拿捏住眼下這個大的,總有更大的魚兒會上鉤……道穹蒼從不氣餒,對手越強,他越興奮。

  耳邊嗡嗡在叫,香姨卻是沒法閉眼、含耳。

  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瞼,像是被無形的手指撐開,靈念沒法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道穹蒼慢悠悠從左邊消失、右邊出現,再從左邊消失、右邊出現……

  周而復始,煩不勝煩!

  她的脖子上多了一串項鏈,上面掛著一枚令牌,寫著一個“禁”字。

  對于香姨而言,一枚禁武令,就足以將她一身靈元、精神、魂魄等各道博弈之力,完全扼殺。

  此刻,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道穹蒼除了不敢強制她說話,能控制的,全都控制了。

  “對了,你還不知道那香煎金桂魚的做法吧?”道穹蒼聊到這里時來興趣了,雙手比劃,隔空炒菜:

  “最完美的,該是從中間給它剖開,按著魚刺片成兩半,翻面煎煮,炸至焦黃……”

  “最后再灑上我獨家秘制的‘散香粉’,嘖嘖,那味道、那口感……”

  道穹蒼說完,香姨不為所動。

  后方上百白衣,倒是響起了一陣陣咕嚕咽口水的聲音。

  好幾個肚子一陣蠕動,顯然是等一下午,有些餓了。

  地上躺著抽搐絕望的還有個鬼面。

  他身邊已不止是香家和鬼神幫的香煎魚們,之后幾波“拯救者”中,暗部一個個查了身份。

  道穹蒼是不忌諱在此刻讓所有人知曉他的成果的。

  鬼面單是聽到的,就有不止當年“茶樓”,乃至更早的“焚琴”的余孽們。

  可惜了,他們交代在這里,背后勢力也暴露了。

  道穹蒼沒動,圣山的暗部、異部出動,該拿的拿,該殺的殺。

  順藤摸瓜,這一波不知道能揪出來多少人。

  “唉,說得我都有些餓了……”

  道穹蒼翻出茶壺對嘴潤了潤喉,瞥了一地尸體后,又望向抿唇不語的香姨,怡然再道:

  “說起來,我還很好奇一個問題,你既出四象秘境,為何又要往玉京城跑呢,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香姨神情一怔,繼而冷笑,不正是你的圣帝指引在暗中作祟么!

  道穹蒼見無應答,自顧自接著說道:

  “你是不是以為我用了圣帝指引?”

  “其實沒有,對付你,尚不需要。”

  他搖著手指頭,呵了一聲:

  “我在你有可能逃離的方向上,都設了阻礙。”

  “包括各般傳送陣,通往東域的、通往南域的,乃至是通往十字街角的……”

  “所有的地方你都沒去,最后反而選擇了下下策的玉京城,不得不說,這著實出人意料。”

  “但人就是這樣啊,人的感情,是最復雜、最不可捉摸的。”

  “也許是因為惦記香家,也或許是因為鬼神幫?”

  道穹蒼指向了癱在地上的鬼面:

  “為了他們,你選擇了回來;為了你,他們又選擇赴死……”

  “這種感情,讓人動容。”

  香姨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皮已經開始抽搐,卻沒有說話。

  “不知道神亦是不是這種有情有義的人呢。”道穹蒼低眉接了一句。

  “呸!”香姨沒能忍住,一口唾沫啐向了毫無防備的道穹蒼,卻被后者笑著避過。

  “你還記得嫣兒嗎?”道穹蒼話鋒一轉,“你四象秘境中的小伙伴。”

  香姨眸光一冷。

  “你把她怎么了?”她卻是咽下了這句話。

  “你這修身養性的功夫還不到家啊,看來她對你還挺重要……”

  道穹蒼搖頭失笑,“但凡我是個壞人,我現在已經抓住她開始折磨了,就沖你方才這個眼神。”

  他一攤手:“可惜我不是……放心,嫣兒姑娘現在過得很好,正在大殺異鬼呢,說不定日后還是圣宮的好苗子。”

  停頓后,道穹蒼似笑非笑:“你還記得閨閨么?”

  香姨一怔之后,瞳孔微凝。

  閨閨……連她都快忘記這個人的名字了!

  這是她化名香香,在四象秘境中試煉時的三人組合之一。

  但同嫣兒不同,閨閨在染茗遺址出來后,沒能抵住誘惑,頌名而入了。

  這是極早之前的事情了。

  道穹蒼,怎么可能知曉?

  “我,無所不知。”

  道穹蒼面色沉凝,俯身之后,如同在惡魔低語。

  很快,他脫離了壞人角色,嘲聲說道:

  “香姨啊香姨,都一手締造了幽桂閣,你做事還是不夠絕啊!”

  “不止閨閨,嫣兒我要查,也能查出點什么來。”

  “不止嫣兒,你四象秘境中手刃的異鬼,你一路使用過的靈技,你的氣息、香味,你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暴露你的存在!”

  “換我是你,我入四象秘境,便不會同任何一個人說話;便是說了,臨分別時,也得抹除記憶,遑論是無償幫助她們了。”

  “今日你若能逃,下次入局,記得手腳干凈點,小人物也是人物,別陰溝里翻船。”道穹蒼笑。

  香姨則是想要閉目都不得。

  長嘆聲在此情此景下,顯得頗為無奈。

  遇上這么個惡心人的主……她自覺已做得挺好了,而今也得老實認栽。

  “但也要感謝你。”

  道穹蒼好像一刻都停不下來,吐露著任何有可能引起香姨注意的信息:

  “通過嫣兒,我找到了閨閨和你們分別后,進入斬神官遺址的位置。”

  “約莫等了一刻鐘吧……”

  一頓之后,見香姨凝神望來,道穹蒼抿住了嘴,笑意半露:

  “猜一下,發生了什么呢?”

  狗日的東西……香姨氣得胸脯高挺,眼睛別向了別處后,又轉了回來:“發生了什么?”

  哪怕明知道不可搭話,這會兒香姨卻不得不問。

  事關染茗遺址,神亦還在里頭。

  道穹蒼是很煩人,但搜集情報的能力,明顯在自己之上,她亟需得到這個信息。

  “原來不是啞巴呀?”

  道穹蒼驚訝掩住了唇,笑道:“作為交換,一個問題……你知道的,我很有信用。”

  “說!”香姨悶聲回答。

  后方上百白衣,頓時有些小喧嘩。

  被道殿主煩了足足一個下午,他們都認為香姨的嘴是不可能被撬開的。

  不曾想……

  鐵杵磨成針,道殿主這毅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竟成功了!

  道穹蒼撇過身周諸多尸體,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也通知了徐小受嗎?”

  這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的“徐小受”三個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香姨目光微凝,心跳都險些漏半拍。

  但她控制住了一切下意識的細微反應!

  她早前就準備好了所有,哪怕此刻被道穹蒼的問題吸引了注意,也不曾放松,就是生怕肢體語言被這洞察入微的家伙看出來。

  此時得一問,香姨陷入了兩難抉擇:

  直接回答“是”,以騷包老道多疑的性子,會否想得更多,覺得答案其實是“不是”?

  回答“沒有”,會否有點掩耳盜鈴的嫌疑,還不如站在第一層,讓老道自己去想自己在第幾層……

  思緒在電光火石間完成了運轉,紅唇一啟,香姨的話音就要蹦出。

  道穹蒼定定望著她,笑意如水,忽從雙腮滲出,他伸出手指“噓”了一聲,不疾不徐道:

  “不用回答……”

  “本殿,已有答案。”

  草!

  香姨怒了。

  你怎么看出來的?

  老娘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老娘話都還沒說,下意識的反應也全控制了,你狗眼怎么長的,如何還能看出答案來?!

  怎么看出來的……后方上百白衣也懵了。

  在他們的世界里,道殿主問完,香姨想要說話,就被制止了。

  這中間,半點東西沒有流露出來,道殿主從何得知?

  令人絕望的是……

  道穹蒼這個時候反倒一點分享和解釋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完全跳過了問話環節,誠實給出了答案:

  “半刻鐘后,閨閨出來了,回到了原地。”

  他甚至一加一附送了一個勸告:“若之后有人來救你,還成功了,不管是誰,記得告訴他不要頌名,除非他出來后有信心對抗五大圣帝。”

  香姨不長不短地進行了一次正常呼吸似的深呼吸,舒緩下了所有煩躁和壓抑。

  可此刻她腦海里關乎“閨閨”、“神亦”的東西全不見了,一點都不想繼續染茗遺址的話題。

  她滿心滿眼,只剩下個“完蛋,徐小受千萬不能過來!”

  “我很好奇,你得到了一個什么答案?”香姨紅唇勾勒,笑意盈盈問。

  “你不想知道的答案。”道穹蒼也笑了。

  “哦,你怎么得到的?”香姨不甘。

  “從你好奇的那一刻開始。”

  現場似乎凝滯了一剎,香姨笑容也凝固了。

  如果眼神是刀,道穹蒼已經輪回了十八次,回回都是千刀萬剮而死。

  很快,她又笑靨如花:“我輸了,但我很想知道,你真的是從我好奇那一刻得到的答案?”

  香姨是真不甘吶!

  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反應絲毫沒有問題。

  道穹蒼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想說,但最終還是誠實說了,也許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套話:“其實不是。”

  “哦?那是什么時候?”

  “在我問出問題的時候。”

  “為什么?”

  “你在思考,你的毫不猶豫,你努力控制也控制住了的表情……”道穹蒼噗嗤一笑,“抱歉,沒忍住,但真的很明顯,也很好笑。”

  香姨嘴角一抽搐,卻是不恥下問:“那如果我真的不知道,該是什么反應?”

  “我不知道。”道穹蒼搖頭,“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道就是知道,兩種感覺,截然不同……這種‘感覺’你知道吧,我沒法同你形容太多,那是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香姨冷下了臉:“老道,你的話變得多了。”

  “我不是一直都很多話嗎?”道穹蒼一愣。

  “感覺,你知道吧。”香姨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你在掩飾,別騙我,否則我接下來一句話都不會說。”

  這句話,你之前就說過了……道穹蒼控制住了自己的嘴賤沖動,知曉此話一出,香杳杳估計再也套不出來東西。

  他沉吟了下,平靜道:

  “其實那就不是一個問題。”

  “我本意,只是讓你擔驚受怕地發現,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對付徐小受的準備……”

  道穹蒼定定望著香姨,斟酌起了措辭:“很遺憾,我們的關注點,似乎不在同一個點上。”

  這是在說我連重點都沒有關注到?

  “唔!”香姨忽然胸脯一挺。

  “怎么了?”道穹蒼驚。

  “給我一個盆……”

  道穹蒼不明所以,但真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來了一個盆遞去。

  很快,他解除了禁錮,便見香姨身子一俯,竟對著盆嘔吐出了彩虹。

  “怎么……”

  道穹蒼懵了,這是完全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孕吐?

  香杳杳,懷了神亦的孩子?

  不對啊,此前接觸時,香杳杳的脈象分明沒有這一至關重要的一點——這已查過!

  “你,還好吧?”

  待得香杳杳吐干凈了,道穹蒼才遲疑著遞過去了手帕。

  “滾遠點!”

  香姨抄過手帕,白眼惡狠狠瞪向了道穹蒼,“你讓老娘感到惡心!”

  “噗……”

  后方白衣團不知是誰,笑出了聲。

  道穹蒼方想回首,忽然目光一移,落到了腳底逐漸淡去的影子上,卻又快速抬起。

  不是……

  但是!

  “來了!”

  感謝【北域天才姜吶衣】對李富貴的萬賞,富貴啊,出來說句話吧。

  李富貴:“姜內衣,那你也去城外等候接應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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