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軍屯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在一位好心軍戶的指引下，周林終于找到總旗韓老六。
韓總旗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兵，長著一張刀條子臉，嘴邊留著一撮狗油胡。人雖然有些消瘦，但一看就是百戰老兵，眼角眉梢都透著殺氣。
周林進門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炕上喝著小酒。
“標下參見總旗！”
剛進門，周林就拉著鄧初一給韓老六行禮。
韓老六放下酒杯掃了他們一眼道：“誰叫周林？”
周林立刻堆出油膩的笑容道：“標下就是周林。您要不嫌棄，叫一聲木頭也成。”
“木頭？你可不像。”
韓老六饒有興致地打量他一番，抬手指向鄧初一道：“要說這小子是塊木頭，咱倒信。看著就傻實、傻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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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鄧初一驕傲地揚起頭：“俺爹從小就夸俺實誠。叔，您的眼可真毒！”
“嗯！咱就是喜歡你的這個實在勁！”
我去！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鳥。
在韓老六面前，鄧初一顯得更有市場。曾經跟四品官一起喝茶的周林覺得自己很失敗。
“叔，俺嬸子身體不好。您老趕緊給她安排住處吧。等完了事，俺陪您喝兩口。”
說完，鄧初一神神秘秘地趴到韓老六的耳邊道：“叔，木頭哥藏了壇好酒。一會兒，俺給您順過來！”
“好孩子！那還等什么，咱這就走吧！”
韓老六聞言大喜，拉著鄧初一往外就走。
“那是我娘……哎？”
被人冷落的滋味很不好受，周林忍不住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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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鄧初一的央求下，韓老六給周林分了個大院子。鄧初一如愿以償地跟兄長住在一起。
為了感謝韓總旗，周林主動拿出珍藏已久的好酒。
等三人脫鞋上炕，鄧初一忙不迭地給韓總旗倒上一碗酒，“叔，您先嘗嘗。這可是木頭哥自己勾兌的二鍋頭，市面上可沒有賣的。”
韓老六提鼻子一聞，頓覺酒味醇厚。剛喝一口，他的五官迅速擠到一起。
“好酒！”
哈出一口酒氣，韓老六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指。
當兵的愛喝烈酒，尤其對北地的燒刀子情有獨鐘。可眼前的酒水明顯比燒刀子還要得勁。
鄧初一笑嘻嘻地給自己和周林倒上一碗，略帶顯擺之意地說道：“叔，您不知道。木頭哥手里還有一種好酒，比這個勁還大。不過，他死活不讓俺喝。”
“小氣！”
韓老六抓起桌上的黃豆扔進嘴里，“讀書人都是這副德行。有點好東西總愛藏著掖著。不像咱們這些粗漢，總想著跟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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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六說急就急，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說不過就打人……什么素質？”
周林向后一躲，示意鄧初一保護好自己。
“出去！咱不認你這個兄弟！”
被鄧初一死死抱住的韓老六臉紅脖子粗的高聲大喊。
“走就走，誰稀罕？”
周林穿鞋下炕，抬腿便走。
鄧初一剛要跟上，韓老六一拉住他道：“孩子，別管他！叔跟你有緣，陪叔好好聊會兒天。”
“不是……他是俺哥，您是俺叔……”
鄧初一不敢違命，可又擔心兄長。
“沒事！”韓老六突然展顏一笑，“那小子是條潛龍。咱就想殺殺他的威風。否則，咱這小廟還容得下他啊？”
“你是故意的？”
鄧初一有點犯傻。
“廢話！上頭突然安插一個小旗，咱不得打聽、打聽啊？”韓老六慢條斯理地品了口酒，“咱早就聽說過他勇闖府學，智斗里長的故事。像他這樣的人，心比天高。你要是想幫他，最好別把今天的事情說破。多栽幾回跟頭，對他有好處。”
那您可能是多心了。他的臉皮比城墻還厚！
鄧初一欲言又止，悶頭喝酒。
“咋？咱說的不對？”
覺察出他的異常，韓老六端著酒碗問了一句。
鄧初一尷尬地抬起頭道：“叔，跟您說句實話。在俺眼里，他比任何人都能屈能伸。俺覺得……”
話沒說完，周林滿嘴酒氣地走了回來，跌跌撞撞地撲到炕桌前道：“叔，我錯了。我就是屁都不懂。我就是仗著認字胡說八道……您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諒！”
行！你是個爺們！
韓老六和鄧初一面面相覷，同時豎起大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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