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坐好！先生要講課了！”
晚餐過后，回到營中的周林繼續在夜校中授課。主動擔任助教的張武和鄧初一盡心盡責地維持著秩序。
自從周林在夜校的課程中增加《孫子兵法》，前來上課的官兵日益增多。弟兄們雖然不喜歡讀書認字，卻對學習克敵制勝之法充滿熱情。
按照常規，周林還是以《弟子規》作為開場，聽得眾人昏昏欲睡。
正要讓大家休息一下，他意外發現馮百戶陪著一名從五品的上官進入校場。
誤以為對方是哪位副千戶，周林連忙讓張武和鄧初一打開一幅巨大的掛圖。
“諸位，這張圖上畫的就是廂車陣。眾所周知，虜之長技在沖突。吾欲勝之，需車步騎三者具備，而相與為用……”
對著巨大的掛圖，周林詳細地講解起廂車陣。
“寧鎮撫，您到底想了解點什么？”
坐在后面的馮成無心聽講，面帶焦慮地看著眼前的上官。
寧鎮撫今年四十來歲，生得又高又瘦。作為衛鎮撫，他既掌經歷、斷事、牢獄又掌練兵、撫恤之事。
“先聽課！”
寧鎮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似乎已經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周林的身上。
聽了一會兒，寧鎮撫扭頭問道：“這位周小旗的背景干凈嗎？”
“干凈！”馮成連忙拱手，“他的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已故的父親是本地農民。三代如此，并無作奸犯科的記錄。”
“你可有查過他母親的家人？”
寧鎮撫對馮成的答復顯得不太滿意。
不是應該由你查嗎？
馮成的心里委屈，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自責不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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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鎮撫皺著眉頭道：“你上報的陣法已經到達指揮使的手中。可趙大人覺得此陣必是出自老行伍之手。因此，本官奉命調查周林的出身。”
原來如此！
馮成的心里一驚，連忙解釋道：“寧大人，周林的確有當兵的天賦。這套陣法應該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寧鎮撫輕輕搖頭，“現在不光是指揮使有所懷疑，連錦衣衛也在懷疑他。本官很為難啊。”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馮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瞥了他一眼，寧鎮撫和顏悅色地問道：“在你的眼中，周林是個什么樣的人。”
沉吟一下，馮成謹慎地答道：“此人的城府跟年齡不太相符，更像是久歷官場之人。除此之外，他在運用火器作戰方面有獨到的天賦，似乎天生就是個合格的將才！”
“評價夠高的。”
寧鎮撫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猶豫一下，馮成仗著膽子說道：“大人，周林自入營后并無異常表現。如今，全所的官兵在他的激勵下摩拳擦掌，全力備戰。標下想說……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對國朝無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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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說不好。”
寧鎮撫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眼下，錦衣衛咬住周林不肯撒嘴。本官可不敢輕易給出結論！”
馮成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問道：“他們不會是因為周林曾經幫助過一群賤民而大動干戈吧？”
“你知道此事？”
寧鎮撫詫異地回過頭。
馮成訕訕地一笑道：“據標下所知，周林只是給發小的父親提供過成立鏢局的建議，但并未參與出資和籌建，應該不算是什么大事吧。”
“的確不是大事。”寧鎮撫啞然失笑道：“可惜，錦衣衛查的也不是此事。”
“那他們是不是在懷疑周林的大舅？”
“他還有個大舅？”
寧鎮撫明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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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是都司直接指派的小旗。對于這種人，衛所一般不會仔細審查。
發現鎮撫并不知道此事，馮成的臉色一變道：“標下就是順口一說，您不必在意。”
“不！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
見寧鎮撫堅持，馮成只能如實道來：“他曾經主動說出自己有個失蹤已久的舅父名叫丁九四。不過，那人應該是位普通農民，早已死在逃難的途中。”
“丁九四？”
寧鎮撫微閉雙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恰在此時，周林完成當日的課程，滿面笑容地朝這邊走來。
“記住，該怎么用就怎么用。切不可因為此事對他另眼相看。”
寧鎮撫表情嚴厲地叮囑一句。
“標下明白！”
馮成連忙抱拳領命。
等周林見禮完畢，寧鎮撫笑呵呵地站起身仔細打量起他。
隨后，寧鎮撫抬手拍拍周林的肩膀道：“周小旗，馮百戶很看重你。本官也希望你能再接再厲，早日成為可用之才！”
說完，他帶著親兵揚長而去……
……
次日上午，馮成以參加會操為名，宣布由周林擔任三個火銃小旗的臨時統領。
已經被家屬做通工作的幾位小旗自然沒有意見，紛紛過來向他祝賀。
等眾人離開，程淵笑呵呵地走過來道：“恭喜周兄弟。哥哥最近在學習中獲益匪淺。如果兄弟有什么新點子，還望不吝賜教。”
面對程淵，周林的心情有些復雜。他很希望對方能在會操前做到精誠團結。可他又不敢保證對方是否會在暗中做手腳。
出于職場笑面虎的本能，他故作親熱地說道：“程大哥，小弟還真有點心得想跟您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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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程淵聞言大喜，迫不及待地豎起耳朵。
剛開始交流，不遠處的馮成突然招呼周林過去。
周林如釋重負，一路小跑地來到馮成的面前。
馮百戶的臉色不太好，盯著周林半晌沒有說話。
沉默一陣，他謹慎地試探道：“周林，你還有沒有什么事情瞞著咱？”
“天地良心，標下可沒有欺瞞上官！”
覺察出對方的異樣，周林很快聯想到跟蹤自己的錦衣衛。
“那就好。只是……”
馮成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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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么？”
周林好奇地看著馮成。
內心掙扎一番，馮成最終決定隱瞞調查之事。
“若是沒什么重要的事情，盡量別出大營。”
說完，他佝僂著腰離開校場。
到底是誰在查我？
看著他的背影，周林的心里充滿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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