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抬過來的丁沔表情安詳，似乎只是準備在作戰之余小憩片刻。如果不是胸口沾滿血跡，周林幾乎想喊他起床。
沉默片刻，周林抬起頭道：“去請醫官過來。”
楊元詫異地看著他道：“大人，丁將軍已經……”
“去叫醫官過來！”
周林瞬間暴怒，用吃人的眼神看著楊元。
“諾！”
知道大帥正處在極端痛苦之下，楊元默默地去請醫官。
臉色木然的周林扭頭看向程繼業道：“他是怎么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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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人帶著我們與南軍交過幾次手，皆是全身而退……”
程繼業連忙將經過和盤托出。
從七月中旬起，丁沔開始與平安交手。
初期，丁沔的部隊利用運動戰不斷殲滅偷襲糧道的南軍。
半個月后，屢戰屢敗的平安不敢再派兵騷擾糧道，召集所有兵力四處尋找丁沔的主力。
在這種情況下，丁沔利用化整為零的戰術繼續襲擾南軍。
沒想到，在一次偷襲之中，丁沔被一名裝死的南軍將領用弓箭偷襲。毫無防備的丁沔胸口中箭，最終不治身亡。
“傷他的箭支何在？”
聽到周林的問話，程繼業微一愣怔道：“箭桿與南軍使用的制式武器并無不同。箭頭……”
“是不是還在他的身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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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盯緊對方。
恰在此時，楊元帶著氣喘吁吁的醫官跑了過來。
冷靜下來的周林指著丁沔的尸體對醫官說道：“將他身上的箭頭取出來。”
“下官遵命！”
取箭頭可比讓丁沔起死回生靠譜多了。
醫官抹了下頭上的熱汗，取出藥箱里的刀具準備手術。
不一會兒，箭頭取出。
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醫官特意幫他縫合了傷口。
“賞！”
周林點點頭表示滿意，示意楊元從自己的行囊中取出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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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官沒有伸手去接，反而鄭重拱手道：“丁將軍為國捐軀。下官所做之事無需賞賜。”
周林面無表情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伸手取過箭頭。
箭頭也是南軍的制式箭頭，只是在上面刻著一朵梅花。
看罷多時，周林將箭頭遞給楊元道：“傳令三軍，凡遇使用刻有梅花的箭頭之人，殺無赦！”
隨后，他跨上戰馬道：“丁沔是本帥的表兄！現在，他被平安的部將用卑劣的手段射殺，本帥……要替他報仇！”
說話間，兩行積聚已久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悄然滑落。
“替丁大人報仇！”
“誅殺奸臣平安！”
在鄧大有的帶領下，久在周林身邊的舊部率先振臂高呼。
清楚周林與丁沔的兄弟之情，他們對大帥的痛苦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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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殺平安！”
新加入的人馬隨后瘋狂吶喊。
對于他們來說，周林就是財神兼戰神，是幸福生活的保障。既然神仙要殺平安，那大家自然沒有不參與的理由。
當然，對于用一萬多人打敗二十萬南軍之事，新來的弟兄們多少顯得有些忐忑……
……
等收攏齊丁沔的殘部，周林的身邊聚集了一萬六千多人。重新配發彈藥后，周林帶著部下一頭鉆進深山老林。
“節哀！”
怕周林在表兄身死的刺激下喪失理智，鄧大有伺機湊到他的身邊。
“鄧叔放心。我的心雖然很疼，但我的頭腦很清醒。”
周林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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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知道丁沔是自己的表兄時起，他就喜歡這位沉著冷靜的上官。而丁沔也在多個場合力挺過他，讓周林感恩不盡。
之后，丁沔在周林出戰之時一力負擔起贍養丁氏的義務，全力幫周林解除后顧之憂。
在與丁普賢父子相認后，周林終于覺得自己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這種幸福感逐漸沖淡周父早逝的哀愁，令丁氏和周林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狀態。
努力將思緒拉回現實，周林扭頭看向鄧大有道：“鄧叔，我想效仿古人打幾場漂亮的殲滅戰。即使誅殺不了平安，也要把南軍徹底打服。只有這樣，燕王才能安心攻打濟南或退回北平。”
聽周林并沒有想一意孤行地替表兄報仇，鄧大有長出一口氣。
打服對方好辦，真要以誅殺平安為目標，身邊的小兩萬人可能會全部折在河間。
“你想怎么打？”
放下心的鄧大有開始問計。
周林咬著牙道：“第一戰，我要打掉平安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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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大有聞言一驚道：“平安身經百戰。你切不可掉以輕心！”
“再能打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錯誤的時候。”
周林顯得胸有成竹。
沒等鄧大有繼續詢問，派出去的探馬回來報告道：“稟報周帥，平安的大軍在前方十里扎下聯營。每兩萬人立一座大寨，綿延數十里。”
“命令大軍原地休息。召集諸位將領和士卒代表開會！”
聽完稟報，周林果斷下達命令。
為了有效控制全軍，周林讓各個百戶所選出自己的士卒代表。
這些人平時可以旁聽軍中議事，及時將上級的思想傳達至每一名士卒。
而在選拔代表時，周林刻意讓人挑選經歷苦難最多的老兵。
很快，與會人員全部到齊，周林沉聲說道：“各位應該已經知道北平在改革稅賦制度后的狀況。可現在，北平以外的士紳、官僚正在拼命反對和抹黑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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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天下的百姓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燕王決意兵諫，勸陛下回心轉意。但眼前的南軍卻要撲滅我們唯一的希望。
本帥想替丁將軍報仇不假，可本帥更怕弟兄們及他們的家人重新回到以往的窘境。保住幸福生活的手段唯鐵與血！”
“大人，為了子孫后代，吾等甘愿血灑疆場！”
話音剛落，韓世盛率先表態。
想到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其他人也紛紛表達死戰的決心。
等大家陸續發完言，周林指向前方道：“前面有十座聯營，兵力遠超二十萬。本帥不求一戰定輸贏，卻要借此打斷他們的脊梁。諸位敢不敢隨我行險？”
“愿為大帥效死！”
“大帥威武、燕軍威武！”
群情激昂之下，周林率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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