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我在明朝賺大錢 > 第275章 蓉兒的蛻變
  “老舅公死了,我沒命的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只是不顧一切的跑,就好像只要跑的快一點就能躲避災難似的……”

  沈蓉兒似乎已經完全陷入到可怕的回憶當中,用一種自言自語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經歷,臉上的神色既有悲哀也有傷痛,夾雜著痛失老舅公的凄苦已經經歷了千難萬險的心有余悸,還不時的皺起眉毛或者是用力的搖頭……

  雖然陳長生和小慧兒妹子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沈蓉兒說起那生死瞬間的搏殺場面,還有老舅公臨死也要把她救出去壯舉,尤其是那些餓瘋了的災民,讓小慧兒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她一想到數不清的災民瘋狂洶涌的場面,就忍不住的不寒而栗,就好像是膽小的孩子在聽可怕的鬼故事之時的樣子,下意識的握住了陳長生的手……

  陳長生靜靜的坐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看著沈蓉兒……

  “我沒命的逃,跑的鞋子都掉了一只,好不容易才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沈蓉兒的語氣漸漸變得平靜溫和起來,就好像是在訴說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故事,但她卻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你不應該進村的,老舅公不是對你說起過的嘛……”小慧兒妹子小聲的提醒著:“老舅公曾經對你說過,村子里比曠野更加危險,只要你一進村,就會有歹人害你……”

  “我也知道村子里很危險,但我又饑又渴,實在的跑不動了……只想著去找戶人家討口水喝。”沈蓉兒的語氣愈發的平靜了,但她那稚嫩的臉孔卻顯得有些扭曲了,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顯然已經驚懼到了極點:“我永遠都忘不了在村子里看到的情形……”

  “村子里安靜的就好像墳墓一樣,連一個人都沒有,村子外面的空地上寸草不生,村口的樹木全都露著白花花的樹干,就好像死人的骨頭一樣,慘白慘白的……”

  現如今這個月份,正是草木繁盛百花齊放的時節,鄉下的村子怎么會寸草不生呢?

  “因為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都被災民吃光了。”陳長生的語氣略略有些沙啞,就好像是一只被扭住了脖子的笨鴨:“為了活下去,災民把樹皮都吃光了……”

  雖說小慧兒出身貧寒,但也就是缺衣少食而已,生長在京城的小慧兒永遠都想不出樹皮都被吃光的情形是什么樣子,只是本能的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恐懼:“村子里一定藏著很多歹人,只要你一進村,他們就會害了你……”

  “不,不,沒有壞人,也沒有人要害我。”沈蓉兒漸漸閉上了眼睛,就好像是不忍心說起自己看到的情形:“那個村子里已不剩下幾個人了,只要稍微還有些體力的人早就逃荒去了,只剩下些沒有力氣外出逃荒的老人。”

  “你永遠都想不到一個大活人能瘦成什么樣子,他們就好像是活骷髏一樣,只是還有一口氣罷了,他們的手臂就好像蘆柴棒一樣纖細,臉皮就好像桑皮紙一樣薄……”沈蓉兒喃喃的念叨著:“他們早已經餓的沒了力氣,根本就跑不動,只能躺在墻根下等著開飯……”

  “開飯?這不對呀,你不是說連村口的樹皮都吃光了嗎?怎么還有飯食呢?”

  “慧兒,不要問了……”陳長生已經猜到了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怖真相,他真的不忍心讓心思單純的小慧兒妹子知道這個可怕的現實,那一定會對她的心靈造成巨大的沖擊和震撼……

  但沈蓉兒還是說了出來,說出了那個可怕的真相:“那些已經餓的走不動的老人,他們自己就是自己的糧食……”

  “人是要吃糧食的,人怎么能是糧食呢……”小慧兒妹子似乎終于明白了點什么,她馬上就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說……”

  “對,就是吃人。”沈蓉兒的神色依舊是那么的平靜,昔日靈動機敏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就好像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活力,變成了一尊沒有任何情感的雕像:“不管是誰,只要是先死掉了,立刻就會成為別人的食物,因為他們的身后就有半個還沒有吃完的殘骸……”

  人竟相食,雖然這句話屢屢見于史書,但若是沒有親眼見過那副情形,永遠都無法理會到底有多么恐怖和震撼。

  “我已經被嚇壞了,趕緊又跑了出來……”沈蓉兒繼續訴說這些自己的可怕經歷:“我沒命的跑,不顧一切的跑,所到之處,全都凄凄慘慘如同人間煉獄……”

  “后來我跑到了一個陽武縣城里,縣城里的情形稍微好一點,但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沈蓉兒滿面痛苦神色,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著,下意識的看了小慧兒一眼:“在縣城里頭,象你我這樣的女孩子,只要三升谷子就能買一個,還得是那種有幾分姿色的才行,若是生的不夠貌美,就只能活活餓死……”

  “官府就不管么?”

  “開始的時候,我也有過這樣的疑問,后來我才知道……”沈蓉兒竟然笑了,雖然這絕對不是一個可以發笑的話題,但她依舊笑了:“原本的那個官員,因為治理地方有功,已經升遷了,新上任的官員根本就是無力應對這樣的局面……”

  數不清的災民掙扎在死亡的邊緣線上,朝廷賑濟的糧米連影子都看不到,就這樣還說是“治理有功”?還可以一路升遷?

  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但這個笑話卻一點都不好笑!

  “我根本就不敢停留,只能混跡于災民之中,一路南來……”沈蓉兒依舊說的不緊不慢:“大家都說南邊有飯吃,到了南邊才有活路,但我和大隊大隊的災民早到黃河的邊的時候,那些官兵卻不許我們南渡黃河?”

  “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是不許過河。”

  “然后災民就和官軍打了起來,死了很多很多的人,數不清的災民在經歷了千萬艱難險阻之后,就那么死在黃河邊上,他們的血是那么的紅……”

  “我始終想不明白,那些官兵為什么不肯放老百姓一條生路?讓他們過黃河求生和不好嗎?”

  陳長生顯然比沈蓉兒更明白這些官場上的“門道兒”:“把災民局限于黃河以北,不讓他們四下流動,這肯定是那些貪官們想出來的所謂救災方略,只要災民到不了南方,他們就可以串通一氣欺上瞞下,朝廷根本就不知道災區到底是什么樣子,然后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侵吞賑災的錢糧,謊報政績一路高升……”

  “老舅公死了,被災民給殺死了,但我知道這事也不能全都怪在災民的身上,但我心里總是覺得憋屈,卻又不知道應該恨誰?老舅公是唯一一真正疼我愛我的人了……”說到這里的時候,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憤懣和絕望,全都化作了磅礴的淚水。

  沈蓉兒放聲大哭,哭的肆無忌憚,哭的毫無節制,似乎只有不盡的淚水才能祭奠九泉之下的老舅公。

  “這本就是天災,但更多還是人禍。”說起這事的時候,陳長生表現的極其冷靜,既沒有象沈蓉兒那樣悲憤交加,也沒有象身邊的小慧兒那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單純只是就事論事,語氣中透著一種難以想象的冷靜:“晉南、豫北的旱災,去年就已經報上來,朝廷也曾花費數百萬進行賑濟,但凡那些當官的能稍微把一點心思用在災民的身上,也不至于弄成這個樣子。”

  “向朝廷報災,才有賑濟和稅收減免,才有上下其手貪墨侵占的機會。然后還可以謊報治理有功,就又有了升遷的好處。”陳長生可太懂這一套操作手法了:“下層的地方小吏和奸商勾結,趁機囤積居奇倒賣糧米物資大發橫財,然后就可以用賺來的錢以低的無法想象的價格兼并田地,上上下下全都能拿到莫大的好處,只是災民倒了血霉。在那些貪官污吏的眼中,災民根本就不是人,無論死了多少災民,他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朝廷就不管嗎?”

  當小慧兒妹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她的天真。

  這種事情,不是一個兩個貪官可以搞出來的,而是沆瀣一氣上下串通,所謂的“圣天子”也不過是住在皇宮里的一個普通人而已,他又沒有千里眼怎么會知道遠方的災情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再加上某些拿了好處的官員刻意欺瞞,天災就演變了成了越來越嚴重的人禍……

  “蓉兒姑娘,你敢不敢把在災區的所見所聞實名發表出來?”

  “有什么不敢的?我敢!”

  “好,我這就找人寫一篇《災區見聞錄》刊在同文報上,讓京城的人們知道遠方的災情已經嚴重到了何種地步。”

  當天晚些時候,陳長生就弄好了一份草稿,先交給沈蓉兒:“這篇文字是以你的名義寫的,蓉姑娘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修改之處?”

  “還需要修改一個字。”

  “哪個字?”

  沈蓉兒提筆在手,把這篇文章最后署名處的“沈蓉”二字當中的那個“沈”字涂掉了,改成了一個“阮”字。

  那是老舅公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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