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
這是陳淵的第一反應。
因為這女人根本沒有肉身，完全就是一個魂體。
只是什么樣的魂魄，能禁得住這等域外罡風的催磨？
“這位……道友，莫急，等在下畫完這幅即可。”
孤鶩飛的腦子也有點短路。
雖然此人窮得離譜，但好歹也是靈犀境的修士，自然能看得出來面前是何存在。
“沒，沒時間了……先生能在天黑前幫我畫像嗎？我很冷，怕是堅持不住了。”
女子的神色有些木訥，眉間隱有焦慮之色。
“這……”
孤鶩飛與陳淵對視了一眼，繼而有些躊躇的取下了畫板上的未完成之作，換上了一副新的宣紙。
此人雖有些迂腐，卻畢竟不是傻子。
魂體不稀奇，然而出現在這里就很奇怪了。
既然對方只是提了個不過分的小要求，那就權且滿足便是。
“多謝先生，此恩唯有來世再報了。”
女子盈盈一禮，然后整理了一下頭發與衣袖，便在原地站定了。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陳道友，可看出對方根腳？”
孤鶩飛一邊在紙上勾勒框架，一邊對陳淵低聲說道。
“看不出。”
“這……”
“此女的神魂被某種特殊的力量加持過，觀之如同隔霧觀景，煞是古怪。”
此刻陳淵同樣心中驚疑。
自己的神識之力已快要抵得上神合初期之人，但卻堪不破眼前區區魂體。
這原本是根本說不通的。
看來，此女應是頗有來歷。
“陳道友這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這女人……”
“先生，畫好了嗎？”
這時，那女子有些著急的問道。
“啊？才剛剛落筆。這位姑娘，畫人像沒那么快的。”
孤鶩飛被問得一愣，于是連忙解釋道。
“那請問先生，大概要多久呢？我快要沒有時間了……”
“這……若姑娘希望畫得傳神，怎么也要小半個時辰這樣。”
“不行，這樣太久了，我沒那么多時間的……”
女子愈發顯得焦急。
聲音中也出現了一絲惶恐之意。
“簡單的畫法也是有的，只是畫出來之后就未必與姑娘相似了。”
孤鶩飛也顯得很是發愁。
這人的畫工確實極為精湛，應該算得上是名家之流。
然而這種彩墨之畫法確是頗耗費時間。
“那怎么辦？我好冷啊，我……”
“既然姑娘覺得寒冷，可否介意陳某為你取暖？”
陳淵再次探究的上下打量了這女子一眼。
繼而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比較昂貴的晶照符，用靈力引燃后緩緩丟了出去。
下一刻，就見女子身旁開始接連閃爍起寶石一樣的光澤。
一個七彩斑斕的能量護罩漸漸顯出模糊的輪廓，并穩穩的將女子罩在當中。
“嗡……”
隨著一聲輕震，護罩徹底塵埃落定。
隨之而來，那女子的衣衫也不再隨風狂擺。
“多謝這位公子，但此法對我沒用……還是好冷呢，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女子說著，突然流出了眼淚。
然后滿臉眷戀的看向天際，仿佛在期盼什么的到來。
“這……”
雖然無法探查其神魂的具體情況，可眼下陳淵也能看得出這女子不似作偽。
那這就有些奇怪了。
自己明明已經隔絕了魂魄之體最害怕的罡風，為何子女還是覺得寒冷？
“陳道友，在下倒是聽說罡風之所以能消磨魂魄，是因為其本身帶著一絲法則之力，是任何術法都不能抵擋的。不然有些神通廣大的古之修士，豈不是要一直活到現在？”
這時，一旁的孤鶩飛說話了。
“原來如此，孤道友倒是解開了陳某一直以來的疑惑。這種說法，還當真未曾從古籍上看到過。”
“在下也只是曾不經意間聽說，那時還有些不信，但現在看來此言倒是非虛。”
望著那因畏寒抱起肩膀的女子，孤鶩飛搖了搖頭。
雖然現在仍尚不知其根將來路，但既然對方是這般模樣，所以剛才的恐懼之感倒是煙消云散了。
這大概就是一個有些特殊，并且馬上要魂飛魄散的孤魂野鬼罷了。
“那我們能幫到你什么？”
陳淵同樣不想多事，然而當看到這女子那惶恐無助的眼神時，心中突然莫名的一陣難過。
瞬間想起了當初在下界中州返回時，杜飛雁在黃昏中等待自己的模樣。
竟幾乎有如出一轍之感。
于是難免讓陳淵生出一股莫名的喟嘆與同情。
“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可以的話，還是幫我畫一幅像吧……”
女子搖了搖頭，隨后勉強振作精神，再次把目光轉向了孤鶩飛。
“好吧，那在下就稍快一些。”
孤鶩飛本來就是心熱之人，再加上自己身旁這位神通廣大的同伴都表現出憐憫之心，那畫一幅像著實也沒什么。
“姑娘莫動，或許半刻鐘便好。”
接下來孤鶩飛開始運筆如飛，加快了描繪的速度。
就見隨著一條條色彩的落下，宣紙上的女子也越發活靈活現起來。
奈何進程才剛到一半，對面女子臉色一白，直接一跤坐倒在地上。
并且渾身上下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好冷啊，實在是太冷了……怎么辦，到最后連一幅畫都沒留下……若他歸來時連我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一定會很傷心的……”
女子呢喃著，掩面哭了起來。
其聲音已經變得十分虛弱，就連身體都開始變得微微有些透明。
似乎馬上就要煙消云散了。
“不知姑娘在等何人？既然無法留下畫像，那在下代姑娘轉遞幾句話還是可以的。”
見女子哭得實在有些太過可憐，孤鶩飛一時也有些于心不忍。
“多謝先生，只是該說的話都已說完，唯獨遺憾的是不能留下一幅畫卷……若先生能再早來一些時好了……”
女子哭得愈發傷心，同時身體也變得更加透明起來。
看樣子，似乎是連略略描述一下事情脈絡的時間都沒有了。
而此刻暮色低沉，罡風肆虐，山川河流的輪廓開始慢慢模糊。
預示著黑夜即將來臨，似乎要把一切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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