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果果沒有理會他周身瞬間低下來的氣壓，而是特意往他左肩上瞥了一眼。
原本只是想看清楚，他肩膀上到底有沒有被人咬過的疤痕，可當男人背上的皮膚真的落入眼里，她只剩下不可置信——
健碩又完美的肌肉線條上，竟然有大大小小的疤痕無數！
別說是肩膀，整個背上都沒有多少完好無損的地方。
那些疤痕看起來不像是很舊，應該是前不久才受的傷，特別嚴重的地方還透著淡淡的粉色，像是剛剛褪去外痂。
江果果連呼吸都忘了，有些難以置信。
這個男人……到底經歷過什么？
戰薄深本來感覺被人耍了，但是江果果卻目瞪口呆地停在了原地。
他眸光閃了閃，拿起旁邊的襯衣，一個翻轉便重新套在了身上。
這三個月以來，戰薄深已經心平氣和的接受了自己身上這些猙獰丑陋的疤痕，這會兒被江果果看見，倒也沒覺得自卑，而是……
江果果畢竟是個女人。
乍然見到這么恐怖的疤，應該會覺得害怕吧？
就連戰薄深自己，平時洗澡的時候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修長的手指一邊扣著襯衣紐扣，余光卻一直注意著眼前人臉上的情緒變化。
她應該是嚇到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神色木然。
其實，這是除了戰薄深自己以外，第一次被別人看到這些疤。
昏迷的時候暫且不論，自他醒過來，無論是父親還是安如馨，戰薄深都不愿意在他們面前展露自己的皮膚。
是自大不想被人看輕也好，是不想看他們憂心忡忡也好，總之戰薄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么坦然地在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女人面前，毫無保留。
而看江果果的反應……只有害怕么？
不知道為什么，戰薄深看著江果果此時的反應，心里驀然生出一股失望，或者還有一些……堪稱委屈的情緒。
這種感覺來的太過突然，找不到緣由，也分不清他到底想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什么反應，只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那應該是什么樣？
希望被這個女人理解？心疼？
怎么可能。
戰薄深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很快便把心里這種想法拋之腦后，轉手拿起旁邊的外套，冷冷道：“江總覺得這么耍我很好玩？”
他也并不期望江果果說出什么討喜的話來，轉身就準備離開。
可剛抬起頭，沒想到會看到一雙淚眼汪汪的眸子。
她……這是直接嚇哭了？
戰薄深愣住，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江果果的眼睛越來越紅，就連鼻尖也染上緋色，雙頰卻是慢慢變得蒼白起來。
眼眶里的淚水越積越多，最終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
這一刻，她腦海中全是顧寒煜的身影。
當初那場爆炸有多嚴重，自己是親眼所見。
蘇婉因此失去了雙腿，血肉都碎了。
如果顧寒煜活了下來，那他肯定也會受了很重的傷……身上是不是也會有這么多傷口？
像面前的男人一樣嚴重。
因為在孕期情緒波動大，江果果心里酸脹又難受的感覺被無限放大，想到顧寒煜受的傷說不定比眼前這個男人更重，委屈又心疼，不受控制的哭了起來。
戰薄深眉頭深皺，一開始還冷眼旁觀，可見她越哭越嚴重，逐漸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就算他身上的傷再怎么嚇人，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
這個女人……平時看起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別哭了。”
這聲音對江果果來說卻像是催化劑，哭得比剛才更兇了，抖動的肩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簡直有種要把眼淚都哭干的架勢。
這段時間以來壓抑的想念，也都接踵而來。
她真的不知道，顧寒煜會在哪里？
如果他真的沒有死，受了那么多的傷，又該吃了多少苦？
戰薄深抬手按了一下額頭，無奈卻又無計可施，整個院子里都回蕩著女人的哭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么她了！
可又很奇怪，江果果這樣哭……
他居然不覺得煩。
“別哭了。”戰薄深聲音比剛才輕了許多，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江果果面前，低頭就能看見那雙通紅的眼睛就跟兔子似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都是當媽媽的人了，要是讓那兩個小家伙看到，是不是要跟你學，嗯？”
江果果眨眨眼，濕了的睫毛根根分明。
她抽噎了兩下，臉上仿佛還存留著男人指腹傳來的溫度，讓神游的思緒稍微收回來了一些，剩下的，只有恍惚。
面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戰薄深嗎？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巧合？
剛好長得很像，像到連身形都一樣。顧寒煜對胡椒粉過敏，他卻是很不喜歡胡椒粉的味道。現在就連身上的傷，都能與三個月前的那場爆炸對上。
他……
他真的……不是顧寒煜嗎？
江果果嘴唇微微顫抖，喉嚨發梗的感覺讓她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啞聲問：“你身上這些傷是怎么來的？一定很疼吧？”
戰薄深見她總算是不哭了，心里莫名松了口氣。
他低下頭，女人委屈巴巴的樣子映入眼里，剛剛才消散不久的躁熱又開始涌動。
戰薄深清了清嗓，移開目光，“之前出過一場車禍，傷得比較嚴重。”
江果果下意識的往他肩膀上看了一眼，仿佛能隔著布料再一次看到那些傷痕，剛才消失的淚意又冒了出來。
他……出過車禍？
真的是車禍嗎？
江果果想問，卻又覺得好像不太禮貌，話到嘴邊改了言語，“疼嗎？”
疼嗎。
這是許久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問。
戰薄深這才恍然，原來這個女人剛才是因為心疼自己，所以看到那些傷口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哭成個淚人？
他心情比剛才好了不少，有種撥開云霧見日出的感覺，甚至帶著隱忍的狂喜。
面前的女人，又哭上了。
戰薄深覺得她畢竟是因為自己才這么難過，有心想哄一哄，卻對這種事情實在沒什么經驗，一開口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沒事……這些傷早就不痛了。”
這好像也不算哄人。
戰薄深有些煩躁的嘖了一聲，有些自惱，說出口的聲音帶著不明顯的溫柔和誘哄，“總而言之沒什么事……能不能別再哭了？”
他說完又覺得很別扭，手握拳抵在嘴唇上，飄忽的眼神看起來多少有些無措，莫名就讓人覺得……挺好笑的。
江果果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一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戰薄深抬眸，瞬間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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