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無盡債務 > 第三卷總結及請假
    大家好,這里Andlao,您一天兩更的忠實朋友。

    首先,我懺悔……

    經歷一路的坎坎坷坷,又到了喜聞樂見的釋放環節了,我就像一輛在公路上悠哉前進的灑水車,一邊放著歡快的曲子,一邊在身后拉出一道彩虹,隨便給路過的倒霉鬼洗洗澡。

    說來之前晚上騎車時,經常被灑水車沖。

    1.本卷的名稱“詩無盡頭”,其名稱來自于由亞歷桑德羅·左杜洛夫斯基的同名自傳電影《詩無盡頭》。

    2.我很喜歡亞歷桑德羅的電影,尤其是這部他的自傳電影《詩無盡頭》,其自傳的性質,恰好與本卷的內容對稱在了一起。

    3.電影里“詩”的意義并不單指詩歌,我覺得更像是一種理想化的東西,可以隨便將什么東西替代進去,只要是你自我追求的即可,它極為浪漫,但又崇高不可及。

    4.我喜歡這種浪漫感。

    5.我寫每一卷時,都想嘗試一些新東西,而這一卷的主題,是和朋友閑聊時,忽然聊到了這部電影,然后聊起了關于詩與浪漫的事。

    6.我是個很樂意于嘗試新東西的人,如果不是沒有條件,我甚至想去些戀愛小說,搞搞修羅場。

    7.說回正題,我從未寫過的浪漫與詩意,為此我拿本卷試試水。

    8.故事中的人寫下故事,來拯救身處于故事中的自己。

    9.這聽起來有些套娃,但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自我拯救,冠藍鴉依靠著他筆下虛擬的人物,在災難中拯救自己,而我也依靠著詩無盡頭這一卷的劇情,來從精神與經濟上拯救自己。

    10.三重敘事,真正的第四面墻!

    11.一舉兩得,贏麻了。

    12.我這個人因為一些原因,很喜歡哲學思辨的東西,這應該算是我的一種私貨,本卷另一個主要的關于永生的內容,就來自于這。

    13.通過具備故事性的載體,個體存在的痕跡得以被延續,這是我自認為創作中最棒的一點,也是我能想象到,個體可以超越壽命極限、最為現實的辦法。

    14.這就像島哥哥常提及的meme,不同的人寫下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故事又經過不同的讀者閱讀、吸納、再度創作出新的故事,如同生物的基因,一種虛幻的、概念的基因,在人與人之間、故事與故事之間流傳下來,成為彼此之間的聯系。

    15.一場沒有盡頭的接力賽里,我也是接力賽的一環,我將我的接力棒交付于各位閱讀于此的讀者們,還有那些未來里會讀到此段話的讀者們,以及那些有可能和我一樣,從讀者變成作者的讀者們。

    16.有一說一,除了每天都需要上工碼字外,我屬實熱愛這份職業。

    17.為此書寫本卷時,我想為這個故事弄一個浪漫些的結局,可本書的風格也算是較為嚴肅,平常的冷笑話已經足夠調動氣氛了,沒必要完全突破故事的限制,然后我在想,不如在故事里再設計一個故事,也就是冠藍鴉筆下的故事,由他的故事打破到本卷的故事中。

    18.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與設計,最終我選擇以這樣的方式,與上本書進行了一次聯動。

    19.嘿小子!超時空救援!

    20.我喜歡沒事的時候和朋友、群友,說些奇怪的爛話,就像脫口秀一樣,即興表演。

    21.我經常說,如果哪天我寫不出好東西了,就去當脫口秀演員。

    22.仔細想想,其實網文作者,和脫口秀演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多少算是即興表演,一個站在舞臺上,一個坐在屏幕前,一個需要快速和觀眾們問答,一個需要在24小時內更新。

    23.差不多,都差不多。

    24.我這個人的心態有些奇怪,之前和群友的聊天,我驚訝地發現,群友們都以為我是個30多歲,生活無望的人生敗狗,而且不止是一個人這樣提及。

    25.天啊,我連25都沒到好吧,我的精神年齡有這么老嗎?

    26.好吧,我的心態確實有些糟。

    27.寫書時,我會把自己在生活里遇到的事,遇到的一些想法,揉進故事里,之前我就發過一個微博,大概意思的是,“我喜歡把生活里的挫折,精神上的壓力,整合起來,創造出一個角色,寫進書里,然后毀滅他,以完成精神的和解。”

    28.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不止是把負面的情緒融入書中并毀滅,很多時候,生活中的美好之處,我也會進行適當的修改,寫進書中。

    29.比如諸多沙凋的生活段子,它并不是虛構的,而是我真實經歷的,哈哈哈哈,如果不是有些反人設,我真的能寫出很多日常的搞笑段子。

    30.多少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紀實文學了,有機會一定。

    31.然后就是一些關于負能量的問題。

    32.我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并不好,準確說一直都沒怎么好過,這可能是作者這個職業性質以及我的個人性格導致的,我變得很焦慮。

    33.我每次看到一些很棒的作品時,都會萌生出我是廢材的感覺,但我又很清醒,我告戒自己,除了寫出更好的東西外,我的任何行動都是不正當的。

    34.然后我變得更加焦慮起來。但也還好,和幾個朋友聊過后,我覺得我需要認真地沉淀一下,我自己也覺得如此,所以很煩躁的同時,我又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35.在寫這卷時,我整體狀態還是不錯的,但故事編排上還是出了點問題,比如本卷上半部分的故事,基本是為了為后幾卷的劇情鋪墊,以及拓展世界觀,所以它和下半卷的主線差別很大。

    36.又比如寫下半卷的時候,出現追更地獄的問題,這個我實在沒辦法,當時陽了,整個人跟丟了半條命一樣,每天都恍忽的不行。

    37.雖然焦慮,但焦慮也算是一種動力吧,我開始逐漸認清了該如何寫書,如何寫的更好些,這對我收益良多,希望之后的幾卷,我能將我學到的完美地運用其中。按照那個什么理論,壞消息是我處于絕望之谷,好消息是繼續往上爬就是開悟之坡了。

    38.這也算是一把雙刃劍了,如果我不被焦慮干碎,焦慮就會讓我進步。

    39.然后聊聊一些,畫大餅的事吧,雖然是之前畫過很多次的大餅了。

    40.從我入行起,一直寫的是西幻,時間久了難免生厭,想去寫些其它的東西,所以這段時間,我在焦慮的鼓勵下想了許多短篇的構思,并且有幾篇已經寫了幾萬字,而且題材也是完全不同的。

    41.我準備每卷感言時,把一些短篇發上來,寫完的,沒寫完的都發一發,看看大家的反饋如何,也順便當做水水字數。

    42.說實話,我這人廢話很多的,但這幾天碼字碼的太狠了,腦子有些空蕩蕩的,到了廢話階段,反而不知道說些什么了,只想趕快結束,然后躺在床上好好過個年,開盤愉快的無限火力。

    43.然后……然后好像也沒什么說的了,這次廢話環節意外地短暫。

    44.那么新年了,就在這祝福各位讀者了,愿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45.無論歷經什么樣的險阻,身處何樣的環境,創造的欲望是不能停歇的。

    46.最后以亞歷桑德羅的話為結束。

    47.“如果有600萬,我會拍《鼴鼠之子》;如果只有300萬,我就會繼續拍我的自傳三部曲;如果我有30萬,我就去畫畫;如果我有5000元,我就寫書。如我只有100元,那就寫詩吧。所有的這些藝術形式都很棒,我都能從中找到自我表達的沖動。”

    48.如果只有50元……那我v你50,吃頓好的。

    49.感謝各位的支持,讓我還沒有淪落到寫詩的份上(笑)。

    50. Ps,下文是我很久之前寫的過一個科幻的開頭,它的久遠程度甚至在本書之前……嗯,算不上短篇,只是一個開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本書結束后,我準備將這個寫完。

    現在把它拿來水水字數,填一填,然后這次假期準備請的長一些,應該是七天年假,大家七天后見。

    ………………

    空氣里彌漫著怪異的味道,聞起來像是消毒水,又好像是機油,兩個完全不搭調的東西,在這里混合著,男人深吸了一口這渾濁的空氣,將口中的濃煙吐出。

    這真是個還算愜意的時候,他坐在老板椅上,身后的墻壁上掛滿了錦旗,上面寫著什么“技工了得”“救我狗命”“賽博華佗”之類奇怪詞句。

    男人看起來還蠻喜歡這些的,每每看到時,都有種榮耀加身的感覺。

    “周醫生?”

    有人在喊他,男人將煙頭按進煙缸里,里面已經插滿了煙頭,煙灰溢的到處都是,男人抬起帶著血絲的眼童,打量著辦公桌后的客人。

    “嗯,我在看,還好,你使用的是半浸入式的軀殼,你的意識長期處于肉體之上,患病的幾率很小。”

    男人把病例丟到桌邊,對著病人說道。

    “那周醫生,我這是沒有事嗎?”

    病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眼前這位醫生看似不靠譜,卻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畢竟在神威公司的干預下,目前整個銨言市,只有這些灰色醫生愿意治療這種疾病。

    他們與常規的醫生不太一樣,不僅治療著機械,也治療著血肉,所以大家通常稱呼他們為“軀殼醫生”。

    病人的目光游離著,這個診所開在陰暗小巷里的地下室里,橫著鐵柵欄的窗戶,縫隙里堆滿灰塵,掛在墻上的工具架,里面擺放著一個又一個怪異的工具……破舊的沙發,滿地的煙頭與煙灰,還有堆在角落里,散發著機油味的金屬零件。

    除了周肆身上穿的那件白大褂,以及他背后一面墻的錦旗外,這里就沒有一點像診所的地方,不如說這里是修車廠,倒更為貼切些。

    “當然,完全就是心理作用,如果你出現明顯的幻覺,或者認知開始偏差時,那才是患病的癥狀,而這些情況一般出現于全浸入式的軀殼中,可你使用的不是那樣的軀殼,而是半浸入式的義肢,對吧。”

    周肆對病人講解,他也搞不懂,只是換個義肢而已,為什么這個病人這么多話,大概不是太放心,他又問道,“你有以上這些癥狀嗎?”

    病人想了想,他的臉色慘白,還有著黑眼圈,好像很久沒睡過好覺了,“沒有,但我最近總在做夢。”

    “什么夢?”

    “在天上飛的夢,我覺得……我就像只小鳥,自由自在地飛翔。”

    病人說著,他的神情顯得很是著迷,仿佛自己真的是只鳥兒一樣。

    周肆的目光嚴肅了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病人的身旁,看了眼他左膝上的義肢,又看了看他。

    “我只是給你裝個義肢而已,怎么想到小鳥那了?”

    周肆搞不明白。

    “沒,我的工作是高空作業,負責高空維修之類的,”病人說,“我在操控軀殼時,就仿佛我自己也在高空飛翔一樣。”

    “那當你從軀殼里脫離出來時,你有什么感覺嗎?”

    周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把一旁的病例拿了起來,寫寫畫畫。

    “感覺?”病人想了想,“大概是失落吧。”

    “下班了還失落?這么喜歡加班?”

    “不,就會有種,我本該屬于天空,而不是腳踩大地的感覺,工作時,我也是這樣,如果空閑的話,我就會操控軀殼隨便飛一飛,”病人突然又問道,“周醫生,你嘗試過飛行嗎?”

    “沒有,我恐高,”周肆否決道,然后他又問道,“不過,你病例里也沒提你這個職業啊?這會影響醫生的判斷啊!”

    周肆之所以能提出之前的結論,便是病人的病例里根本沒提這些。

    “我已經失業了,”病人抬起腳,露出義肢,“就是因為它,半年前我被卷入了一起軀殼犯罪,然后在醫院里躺了幾個月……”

    “然后被開除了?”周肆說,“所以你職業這欄填了無?”

    病人點點頭,周肆則無奈地嘆氣,“好吧,好吧,我的錯,我應該把歷史職業也帶上的。”

    “那我這個病……”

    病人剛想繼續問,卻被周肆打斷。

    “等一等,先讓我想一想。”

    室內陷入了沉默,病人有些不安地等待著,周肆則面露難色,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就在這時電視亮起,播起了新聞,略顯滑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早安!銨言市的各位!

    這里是《早間新聞》!我是杜德,你們一天一播的忠實朋友!”

    電視播放起了《早間新聞》,病人轉過頭,在周肆想好前,打發著時間。

    “昨夜西緣區發生一起‘軀殼犯罪’,一名控偶師,利用‘軀殼’進行搶劫,襲擊了數人,鎮暴特遣隊已當場摧毀‘軀殼’,針對控偶師的抓捕正在進行中。”

    這種事在銨言市常有,病人就是因為軀殼犯罪而失去了肢體。

    “近期網上爆發了諸多對神威公司的聲討,有大量控偶師認為神威公司應該控制新式‘軀殼’的生產,去關心由‘神念系統’導致的‘軀殼認知解離癥’,他們聲稱,現在有越來越多的控偶師患上了‘軀殼認知解離癥’,并且有數人因為這種病癥,對自己進行了非法改造從而致死。”

    聽到“軀殼認知解離癥”后,病人的表情有些僵硬,就像被說中了什么一樣,眼神有些慌亂。

    “柳葉刀聯合醫院發表聲明,根據他們的研究調查,并不存在所謂的‘軀殼認知解離癥’,他們認為部分控偶師的反應,應當是其它心理因素造成的。”

    “別看了,近期來,神威是絕對不會承認這病癥的存在的,他們正和北荒簽大單子,可絕不允許出錯的。”

    周肆說道,正因為沒有人承認“軀殼認知解離癥”的存在,這些無處可去的病人們才會找上自己,所以周肆才成了軀殼醫生,賺上了這份錢。

    病人沒有理他,而是繼續看著電視。

    “神威公司將與北荒公司展開合作,對其提供最新型號的武裝軀殼,繼續推進軀殼武器化,銨言市也將成為部分武裝軀殼的試驗區,優先配給鎮暴特遣隊,以控制近期越來越多的軀殼犯罪……”

    “喂,王路。”

    周肆拍了拍王路的肩膀,嚇了他一跳,他回過頭,只見周肆站在他身邊。

    男人剪著一頭短發,上身內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外面套著有些發灰的白大褂,下身則是短褲,毛茸茸的大腳踩著塑料拖鞋。

    說實話有那么一瞬間,周肆真給人一種民間高手的感覺,可結合著這糟糕的環境,以及那些錦旗,王路總是想起新聞里通報的那些黑心診所。

    “周醫生,我……”

    “我要問你些問題,別瞞著醫生。”

    周肆認真地說道,態度嚴肅,他的身姿很高大,給王路帶來略微的壓力。

    “嗯。”王路回應著。

    “離職之后,你還有過操控軀殼嗎?”

    “沒有。”

    “那你做夢持續了多久?”

    “得有……幾個月了吧。”

    聽著他的回答,周肆點點頭,然后突然問道。

    “你想成為一只小鳥嗎?”

    這句話就像個糟糕的笑話,可聽到這些,王路的神情有些猶豫,他看向周肆,卻對上周肆那充斥著壓力的眼童。

    眼白里布滿了血絲,就像宿醉蘇醒一樣,清澈的黑童里倒映著自己的面孔,仿佛深淵一般,將自己吞噬。

    “會……很多時候都會。”

    聽到這樣的回答,周肆長嘆一口氣,略顯無奈地說道。

    “很抱歉,你這是軀殼認知解離癥的前兆,但好在患病的程度并不嚴重,只需要藥物控制一段時間,你應該會恢復正常的。”

    聽到周肆這么說,王路顯得有些慌張,他不是很愿意相信,反問著。

    “可是……可我聽別人說,這是正常現象啊,而你也說了,我這和你之前說的癥狀對不上啊。”王路急切道。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你是醫生我是醫生啊?”周肆耷拉著眼睛,“而且別人覺得正常,但在我這里不一樣。”

    周肆拉開柜子,里面是一個小冰箱,存放著藥物。

    “要知道,王路,軀殼技術還有神念技術,這兩個東西的出現的時間,還不超過十年而已,而軀殼認知解離癥也是近些年出現的,目前在神威的干擾下,主流社會不承認這種疾病,醫院也沒有治療的能力。

    可以說,關于這一切都是新事物,是未知的,我對你的治療,也是從之前患者身上積累下來的經驗而已。”

    周肆拿出幾瓶藥物,放在了王路身前。

    “關于這方面沒有論文,沒有實驗,甚至連教科書都沒有,每個醫生的經驗都不一樣,治療方案也不一樣,既然你來了這,也是信任我,所以按時吃藥,定期回訪,知道了嗎?”

    周肆嚴肅極了,可能是怕王路不聽他的,他還恐嚇了幾句。

    “你應該看過新聞吧?”

    王路低著頭沉默,沒有說話,見此周肆繼續說道。

    “軀殼認知解離癥。

    這種病癥常發生于那些全浸入的控偶師中,這些人長期使用軀殼,就像將靈魂注入另一個軀殼之中一樣,久而久之,很多人會產生一些認知上的障礙,比如有些控偶師覺得‘軀殼’中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如今的血肉之軀,只是另一個虛假的‘軀殼’。”

    “可我用的只是半浸入式的義肢啊?”王路反駁道。

    “確實,半浸入式的軀殼很安全,控偶師的意識與義肢相連,但意識主體仍在血肉之上,可你也說了,你之前的工作,使用的可是全浸入式的軀殼。”

    周肆拿起兩個東西,一個是透明的玩具機器人,一個是粉色的、人腦型的黏土。

    “你看,神念系統的原理,便是將人類的意識,加載進機械中,令人類可以如操控肉體般,完全地操控機械……簡直就像把人類變成另一種形式的人工智能一樣。”

    他想了想,蹦了這個詞出來。

    “對!人腦智能。”

    “所謂的軀殼,便是裝載了神念系統的機械,由你們這些被稱作‘控偶師’的家伙操控,就像操控提線木偶一樣,不過你也知道,這種操控是將人的意識加載在機械上,令‘機械’變成你的‘肉體’,讓它變成‘靈魂’的‘軀殼’。”

    周肆說著,把人腦黏土塞進了透明玩具之中,只見粉色的黏土在他用力的按壓下,很快便失去了人腦的形狀,它沿著內部的凹陷擠壓著,透過透明的外殼,可以輕易地看到人腦黏土被塑性成詭異的模樣。

    “就是這樣,意識載入機械,目前沒有實驗能證明這些,但很多軀殼醫生都認為,這會令人類的意識畸變,畢竟你原本只是操控簡單的四肢而已,在進入軀殼之后,你將有數十只機械臂,復雜的電子義眼,高性能的出力等等。

    可人類并不擁有這些,你的大腦也未曾掌控過這些。”

    周肆講述著,腦海里也回憶著。

    十年前,神威司開發出了神念系統,它與人工智能完全不同,而是一種虛擬神經駁接技術,這項技術能將人腦通過虛擬神經設備,與機械鏈接,從而令人類完美地控制機械。

    就像控制另一具軀體一樣。

    從此人類變成操控木偶的控偶師,站在幕后操控著自己的另一具軀體。

    冰冷的鋼鐵軀殼。

    在神念系統的加持下,不需要復雜的編程與設計,亦或是漫長的智能學習,只要在網絡覆蓋的范圍內,人類便可以通過神念系統,將自己與機械鏈接,從而操控機械進行復雜的工作。

    人腦在另一種形式下,取代了人工智能的存在,大概就是所謂的人腦智能。

    在這項技術的推動下,越來越多加載了神念系統的軀殼出現,有的軀殼是為了應對危險的作業,有些則成為了鋼鐵的武裝。

    如今的士兵們無需再拿著武器,冒著生命的危險加入戰場,他們只需要躺在舒服的虛擬倉內,操控著一具又一具的武裝軀殼,向著目標傾瀉火力就好。

    無需擔心死亡,哪怕被萬箭穿心,倒下的也只不過是另一具軀殼罷了。

    “人類的意識在機械的軀殼里,變成了機械的模樣,可當你從軀殼里撤離時,你的意識仍會有著軀殼殘留下的痕跡,帶回你的血肉之軀中。”

    周肆說著掰開了透明玩具,將其中被擠壓變形的、象征著人腦的粉色黏土取出。

    它原本是人腦的模樣,如今卻在擠壓下,變成了扭曲的一團,好似糾纏成一團的群蛇,散發著詭異與癲狂,猶如某種邪教祭祀的儀式品。

    周肆又拿起另一個人腦形狀的黏土,放在了旁邊,做對比。

    “這么看,你能理解嗎?就像習慣、職業病之類的,你利用‘軀殼’的‘常識’,也會帶回肉體之中,干預到你肉體的行動與判斷,嚴重時,甚至會產生認知的錯誤……”

    周肆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目前這是我們這些軀殼醫生,對于軀殼認知解離癥的概括。”

    兩人保持著沉默,周肆沒有太催王路,他需要給病人一些緩和的時間,反正這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王路在這里多呆一陣,也沒什么關系。

    王路看向窗外,仰望著銨言市的輝煌與破敗。

    高聳的大樓宛如一把把騎槍,直指著天際,深入云層之間,其表面上,正有著數個如同蜘蛛般的軀殼在行動,它們掛在高空之上,清理著玻璃的表面,而控偶師們正躺在某個虛擬倉內,控制這一切。

    下方便是較矮的樓群,當然、較矮也是和那幾個高樓為對比的原因,“矮樓”也很高大,它們是市中心的主要建筑,隱約地看到飛行器穿行在其間,更下方便是如同集裝箱般,堆砌在一起的商戶,寬廣的大道將它們分割,就像分離光暗一樣。

    街道不斷地延伸,蔓延至了視野看不到的地方,更遠處,灰色的剪影連綿不絕。

    “真壓抑啊。”

    王路感嘆著,這座城市擁擠的不行,也繽紛多彩。

    近些年,因為神威公司總部在銨言市,這里的房價這幾年翻了好幾倍,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們來到這里,王路便是其中一員,

    “近期高空網絡樞紐已搭建完畢,逐日者太空站將處于其覆蓋范圍內,就此太空站也將進行軀殼化,以后‘宇航員’們只需要待在安全的地面,便可以通過神念系統,利用高空樞紐控制太空站上的軀殼。”

    杜德的聲音沒完沒了。

    在神念系統的加持下,人類只需要覆蓋范圍越來越廣的網絡,以及越發復雜且精密的軀殼。

    新事物的出現,總會引發一系列不可測的事件,有正向的,也有反向的。

    “別太擔心,王路,多吃藥,作息規律,盡可能不要使用全浸入式軀殼,你的癥狀會緩解的,并且自愈。”周肆安慰著。

    王路沒有應聲,而是在看向辦公桌的角落里,那里堆滿了書籍,有些是關于機械的,有些是關于心理的,結合著周肆這副模樣,王路有些忍不住笑意,只是這笑意顯得有些難過。

    “我之前聽說過的,有個控偶師的工作是進行高空清潔,他操控的軀殼就像那些八爪蜘蛛一樣,一次在家擦玻璃時,他以為自己在操控軀殼,直接翻出窗戶,試著爬上玻璃。

    不出所料,他墜樓死了。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癥狀,把操控軀殼的習慣帶到生活中。”

    聽著王路的話,周肆笑了笑,也跟著說道。

    “上次我在路邊,還看到有個人在學狗的動作,四腳著地前進,他說他操控的軀殼便是四足行動的。”

    周肆有些遺憾地說著,“那個家伙的病癥看起來已經很嚴重了,我本想把他帶回來強行治療的。”

    “然后呢?”

    “那可是四腳著地的家伙啊,無論是狼還是狗,他都要比我跑的快。”周肆笑呵呵的。

    “跑的比你快?”王路正疑惑著,周肆又問道。

    “你也不想變成那個樣子吧?”

    王路點點頭,他正因對這病癥的恐懼,才來找的周肆。

    “真正嚴重的病例,是像杜德在《早間新聞》里播報的那樣,覺得自己的軀體是虛假的,鋼鐵的軀殼才是真實的,這些人會對肉體進行非法改造,以求變成機械的模樣,想一想,切割下自己的肢體,替換上一具具致命的機械。

    正規的義體醫院都拒絕進行這樣的異化改造,所以他們通常會自己動手,亦或是找地下醫生,最后把自己變得像個怪物。”

    “那你有幫助他們非法改造嗎?”王路問。

    “沒有,我做人還是有底線的,”周肆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臺,“更不要說,我這根本沒能力進行那么復雜的改造。”

    王路看著角落里的金屬零件,上面沾染的機油仿佛都是鮮血一般。

    “走吧,王路,記住我說的話。”

    周肆趕起了人。

    “你接下來還有事?”

    “當然有事,今天可是周六,我照例是休息的,”周肆說著走進了屋內,能聽到他的聲音傳來,“只有走投無路的窮鬼,才會來這種鬼地方看醫生。”

    周肆又走了出來,手上拎著工具箱,看了眼王路。

    “像你們這樣的窮鬼能有多少油水賺?還不是要去兼職。”

    “你完全可以應聘更好的職業,我聽別人說,你曾經是……”王路說道。

    “這不是舍不得你們這些病人嘛。”周肆堵住了王路的話,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醫者仁心!懂不懂什么叫醫者仁心啊?”

    “我要是關店了,你們這些病人怎么辦?等死嗎?然后在杜德《早間新聞》里見面?”周肆故意學起杜德的腔調,“大家好!我是杜德,你們一天一播的忠實朋友,今天又有幾個倒霉鬼被鎮暴特遣隊就地處決了……之類的?”

    看著周肆這副樣子,王路也忍不住地被他逗笑了。

    “好的,我知道了。”

    目送著王路的離去,略顯灰暗的診所內又陷入了平靜。

    周肆的笑容僵住了,而后緩緩凝固起來,變得冰冷,就像停止工作的機器人。

    他拎著工具箱走到鏡子前,用力梳理著頭簾,一把將頭發全部梳到腦后,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不少,露出肅穆的臉龐。

    一旁的工具箱的卡扣松動,不知在何時彈開,露出了箱內的東西。

    海綿墊間安置著一個又一個造型怪異的工具,它們大多都有人工焊接的痕跡,似乎是周肆自制的工具,更為奇怪的是,它們有著鋒利的棱角,看起來并不是普通機械工具,粗糙的表面還留有機油,更不像是醫用工具,似乎只有周肆自己,才知道這些工具是用來做什么的。

    “呼……該上班了,周醫生。”

    周肆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道,他試著露出微笑,但無論怎么用力,笑容都帶著一種詭異的扭曲感。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周醫生,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出行醫而已。”

    他好像終于找到了感覺,臉上洋溢著古怪的微笑,對著鏡子反復念叨著。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

    ……

    夜幕之下的銨言市依舊瑰麗,整個城市似乎沒有黑夜的感覺,到處都是絢爛的燈光,人來人往,仿佛不必入眠。

    銨言市向來繁華,但美好的繁華之下,依舊有著些許昏暗的地方。

    銨北新區作為銨言市近些年新開發的轄區,它出現的時間較短,也因處于銨言市北郊的邊緣,銨言市的繁華并沒有照耀到這里太多,這里的發展較于其它轄區較為落后,而且也沒有那燈火通明的繁華。

    周肆深呼吸,微冷的寒意涌入鼻腔,令他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銨北區有著大批依托著城市邊緣所建立的工廠,這里有的工廠仍在運行,有的則早已廢棄,里面長滿了雜亂的野草,還有些野生動物的出沒。

    周肆坐在廢棄的樓道間,身旁放著布滿劃痕的工具箱,它已被打開,憑借著微弱的光芒,能看到有幾把工具已被取出。

    “別緊張,周醫生,”周肆自言自語著,“你是個專業的軀殼醫生,你會治好他們的。”

    這是略顯詭異的情景,但周肆絲毫沒有察覺。

    他打開手機,翻看著文檔,里面堆放著各種論壇上的截圖,還有些新聞報道,以及周肆的一些“老客戶”們發來的情報。

    其中所有的信息都指明了一件事,在這片區域里,一到夜里就有某種野獸在行動,沒人知道它存在這里多久了,但隨著更多人觀察到痕跡,這頭野獸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指尖停在一張圖片上,圖片有些模湖,其中呈現的,則是一頭匍匐在路燈下的野獸……或者說被重度非法改造的病人。

    “真可愛啊,大狗狗。”

    周肆露出笑意。

    隨著他的“行醫”,有越來越多的病人被周肆治愈,之后周肆拉了個群,把這些人集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互助會,這些人分布于各行各業,平時會交流一下病情,互相鼓勵,但更多的時候,他們會充當周肆的眼線,留意這些疑似軀殼認知解離癥的病人,并把情報交給周肆。

    感謝這些辛勤的老客戶們,讓周肆終于找到了這里,等待著目標的出現。

    這樣的等待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滴答聲響起,他打開手 他打開手機,只見幾個信息彈了進來,屏幕的光芒,映亮了周肆略顯慘白的臉龐。

    “哦?找到你了。”

    周肆露出瘆人的微笑,此刻的他不再像一名醫生,反而像極了一名瘋狂的殺人犯。

    他拎起工具箱,走出了廢棄的樓道,融入黑夜之中。

    ……

    在距離廢棄工廠的不遠處,一輛汽車停在了路邊,它熄滅了引擎,也關閉了所有的電源,整個車子黑了下來,與巨大的陰影融為一體。

    “你確定那個家伙在這?”

    汽車內兩人簡短地交談著,拿起夜視儀,看向工廠之內。

    “嗯,我放出了消息,一名軀殼認知解離癥的病人,正游蕩在這里,以我們對其的了解,他現在應該在狩獵的路上了。”

    男人的聲音略顯沙啞,為了不暴露位置,他強忍著煙癮,這令他感覺很糟。

    “狩獵?”

    駕駛位的家伙不是很理解。

    “是的,狩獵,就和軀殼認知解離癥一樣,在很多人眼中,這也是‘都市傳說’之一。”

    男人沿著記憶的痕跡解釋著。

    “在銨言市內,有這么一個‘熱心’的軀殼醫生,他會根據消息,追蹤那些失控的病人,在他們尚未傷人、被鎮暴特遣隊處決前,自己強行介入,抓住他們,然后治愈他們。”

    “軀殼認知解離癥……”張維羅低語著,聲音里帶著懷疑,“沒想到這是真的,我一直以為是什么新興的網絡流行詞。”

    “它一直是真的,只是不被承認而已,”聲音停頓了一下,而后繼續,“至于為什么不被承認,是因為利益,還是別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當我們出現在這里時,就表示,這一切都是真的。”

    昏暗里張維羅能看到男人眼童,就像星月般,散發著微光。

    閻良目視著前方,注視著廢棄工廠內的動向,繼續說道,“無論是軀殼認知解離癥,還是狩獵的軀殼醫生,這都是真的。”

    “所以這個周肆便是神秘的狩獵者?”

    張維羅回想著檔桉上的照片,又繼續說道。

    “前神威公司,零號實驗室的軀殼測試員,因為某次事故,從神威公司離職……沒想到他最后會干上這一行。”

    說著說著,張維羅的神情略顯激動了起來。

    “等一下,我記得神念系統,就是誕生于神威的零號實驗室,是嗎?”不等閻良回答,張維羅感嘆著,“這個家伙履歷驚人啊。”

    “不止如此,他之所以被指名需要,不僅因為他是軀殼測試員,還因為他離職之后的一些事。”閻良說。

    “什么?”

    “他之所以離職,便是他在事故后,患上了軀殼認知解離癥,而且是極為嚴重的那種,他的認知產生了極大的偏差,不僅僅是影響生活和自我認知那樣。”

    “他怎么了?”

    “精神分裂,根據柳葉刀聯合醫院的報告來看,他分裂出了兩個意識,一個是因軀殼而畸變出來的錯誤人格,一個是留守血肉的正常人格。”

    “這些事情,檔桉上可沒有寫。”張維羅嚴肅了起來。

    “正常,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軀殼認知解離癥’。”

    閻良意味深長地說著。

    “所以這位名醫,自己也是個極度瘋狂的病人?這讓我想起精神病人們的笑話。”

    張維羅感覺眼下的這一切變得糟糕了起來,一個病入膏肓的家伙,給其他病人去治病,怎么想都很扯澹。

    “沒,他治好了自己,這才是周醫生真正的驚人之處,”閻良否認道,“他可以說,是目前最了解軀殼認知解離癥的人,因為他自己便曾是最嚴重的病患之一。”

    “那他現在究竟是病人,還是醫生?”

    “醫生。”

    “他的病呢?”

    “痊愈了。”

    聽到這里,張維羅意識到了什么,他向著閻良繼續追問著。

    “他是怎么治愈自己的?”

    沉默了幾秒,閻良的聲音里帶著沙啞的笑意。

    “矯正錯誤,歸復常人,殺死了因軀殼產生的錯誤人格,令自己‘痊愈’。”

    張維羅愣住了。

    “大概是同為病友的共情?還是醫者仁心,在這之后,周醫生便開始了我們所了解的軀殼醫生生涯。”

    張維羅沒有理閻良的話,他的目光帶著些許的驚恐,不斷地回味著剛剛閻良所說的情報。

    周肆殺死了另一個自己,另一個錯誤的自己。

    不知為何,僅僅是從言語上,張維羅便感到了一陣深深的不安,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配槍。

    “新人,別太擔心,醫者仁心,周醫生不會吃了你的。”

    閻良笑哈哈的,將這較為凝重的氣氛沖澹了不少。

    突然有低沉的震鳴聲從廢棄的工廠里傳出,緊接著便是陣陣鐵鳴,閻良立刻收起了笑意,神情嚴肅。

    “開始了,張維羅。”

    “哦哦!”

    張維羅連連回應著,但他畢竟還是個新人,在閻良這近乎“鬼事故”式的講述下,他現在緊張的不行。

    車子被發動,明亮的大燈刺破黑暗。

    “等等!安全帶!”閻良說道。

    “這時候就別在乎這種事了!”張維羅抓起方向盤。

    閻良的左眼里閃現出了更多星月的輝光,能看到有密集的紋路在眼童里盤旋,童孔微微緊縮,而后舒緩。

    電子義眼窺視著前方,勐踩油門,張維羅被加速度按在椅背上,汽車高呼著沖向工廠。

    ……

    黑暗里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深沉的喘息聲掠過,周肆一路狂奔,他看向下方與他一同奔跑的身影,忍不住放聲道。

    “我說,你有扎疫苗嗎?沒扎疫苗的話,可不是好狗狗啊!”

    對方沒有理他,周肆又講起了爛話。

    “那你有狗證嗎?你主人呢?你怎么沒栓繩啊?”

    下方疾馳的身影沒有理他,只是四足著地地飛奔,能勉強地看到,模湖的身影上還拖拽著幾根電線,上面還彈射著電光。

    “真是麻煩的病人啊。”

    見對方對自己的言語攻擊毫無反應,周肆自言自語著。

    他狩獵這個病人很久了,好不容易堵到他,結果他的力量非凡,輕易地便掙脫了周肆所設下的陷阱。

    抬起手,一把滿是焊接痕跡的槍械出現在周肆的手中,作為周醫生專門出診的“工具”,這東西殺傷性不大,并且因為設計問題,它只能單發,每一次扣動扳機后,都要重新上彈。

    視線昏暗,周肆憑借著經驗去校準,開火。

    好似小型魚叉般的子彈被發射了出去,就在將要命中時,對方突然加快了速度,能看到黑影的身上涌現了澹藍的光芒。

    那不是光芒,而是焰火,幽藍的焰火如同輕柔的羽翼般,在他的大腿下升起。

    他的速度被加快到了極致,輕易地躲過了周肆的槍擊,而后一頭撞破了工廠的大門,在鐵門的表面撕扯出一道巨大的孔洞。

    “這可不是常規軀殼能達到的出力啊!”

    周肆驚嘆著,根據最新的《軀殼使用規定法則》,對方所使用的軀殼已經算得上武裝軀殼了,但周肆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現在非凡改造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

    翻下欄桿,平穩地落在地上,他沿著對方撕開的孔洞一躍而出。

    廠房外的空地已經變得荒蕪,長滿了雜草,落滿了黃土,只有寥寥幾個昏黃的路燈,勉強地映亮了這一切。

    周肆的視線剛變得明亮,風聲便席卷而來。

    就像被鞭子抽在身上一樣,周肆只感到身體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而后他便被抽飛了數米遠,工具箱也脫手離去,摔在地上,其中的工具散落一地。

    “嘶哈!”

    充滿威脅的聲音響起,周肆勉強地起身,皺著眉頭。

    “認知已經偏差成這樣了嗎?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他都囔著,借著昏黃的路燈,周肆第一次看清了他所狩獵的病人。

    那是個男人,具體的容貌周肆看不太清,他的臉上涂滿了戰妝,沿著嘴角向著耳下,畫滿了延伸的尖牙。

    四肢著地,雙手的小臂被金屬覆蓋,手掌也變成了機械義肢,銳利的尖爪牢牢地抓緊地面,雙腿則完全弓起,猶如野獸一般,時不時噴發出那幽藍的羽翼。

    軀殼認知解離癥。

    眼前這個病人無疑是病入膏肓的那種,為了做到完全的擬態,他甚至還在自己的尾椎處,增添了一條細長的尾巴,來完全變成野獸,也是這細長的尾巴,一擊抽倒了周肆。

    “你覺得你是人?還是軀殼呢?”

    周肆慢悠悠地起身,發出這樣的疑問。

    遺憾的是,對方依舊沒有回答他,只是時不時地發出好似野獸般的呼聲,威脅著周肆。

    周肆倒也不意外,像這樣的病人,他們的認知已經被完全扭曲,注入軀殼內意識被扭曲成了軀殼的模樣,回歸肉體后,扭曲的意識無法再適應肉體的模樣,那么便只能去改造肉體了。

    就像他為王路做的那個演示一樣。

    扭曲猙獰的黏土與人腦的黏土,它們都是黏土,但形狀早已不再相同。

    因此在漫長的治療當中,周肆也一度懷疑其某些事。

    比如,人類真的有所謂的靈魂嗎?那么當意識注入機械中時,那么注入的是意識,還是靈魂呢?

    “究竟是軀殼決定靈魂,還是靈魂決定軀殼呢?”

    周肆喃喃自語著。

    “你不覺得有點太壓抑了嗎?朋友。”

    他停頓了一下,拿起了手機。

    “你喜歡什么?古典音樂?還是搖滾,重金屬之類的?”周肆翻著歌單,毫不在意眼前那兇勐的野獸,“工業金屬如何?我最近還蠻喜歡這個的。”

    也不試著征求病人的意見,周肆按下了播放鍵,從腰間取出錘子與短斧,高抬起“工具”,勢做勐虎。

    緊接著歌聲在耳旁響起,周肆扯著破鑼嗓子,和歌聲一同大叫著。

    “I  hear the spets!(我聽到尖銳的鳴笛聲!)

    Smell the ash and sulfur!(嗅到空氣中的灰塵,夾雜著硫磺的氣息!)”

    粗糙刺耳的歌聲響起,伴隨著金屬與金屬的碰撞,主唱嘶啞地吼著。

    大家都喜歡在做某事時,給自己配樂,腦海里哼著那奇妙的旋律,無論是洗澡、騎車、還是說散步。

    這就像電影里的主角,大殺四方時突然插入的背景音樂,一切都朝著酷炫帥氣的方向進展。

    周肆喜歡這樣,通過這種方式,把自己代入某個血腥的B級片里,就像德州電鋸殺人狂大戰終結者一樣,廉價的特效與噴灑的血漿。

    剎那間,病人迅速地撲殺了過來,鋒利的尖爪在起跳時,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凹痕,這一擊撲在周肆的身上,哪怕他身披的鐵甲也會被輕易撕碎。

    周肆的臉上毫無懼色,極為平靜,對于病人而言,這是他身為野獸的一次撲殺,可對于周肆而言,這僅僅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行醫而已。

    “行醫時間到!”

    伴著歌聲,周肆歡聲著,側身輕易地躲過了病人的撲殺,利爪狠狠地撞擊在地面,擊碎堅石,揚起塵埃,而在這時周肆已經立于病人的身旁,一擊未中后,病人的身上滿是破綻。

    病人將自己完全認知成了野獸,只是獲得野性的同時,他也喪失了為人的理性。

    “首先是麻醉!”

    周肆高舉起了錘子,照著病人的后腰便狠狠地砸下,錘頭與附著在嵴柱上的傳導機械相撞,巨量的電流從錘頭的處的導電區域釋放,轉眼間便擴散至了病人的全身。

    這種非法改造的病人們,都是去除自己原本的肢體,利用機械義肢將其取代,而這些都歸屬于半浸入式的軀殼,處理這些病人時,只需要過量的電流,便能暫時令其上的神念系統過載,中斷意識與機械的連接,從而癱瘓軀殼。

    機械的縫隙間閃動著火花,病人迅捷的身影突然僵持了下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他費力地扭過頭,眼童里充斥著驚恐。

    “給神念系統進行保護處理,可是個技術活,我想給你非法改造的那個醫生,應該還沒有水平做到這一步吧?”

    周肆的笑容變得越發怪異,仿佛他能在這種見鬼的行醫中,得到某種非凡的快樂般。

    “接下來是切除病灶!”

    他說著揮起短斧,在病人癱瘓的這短暫瞬間里,用力地噼砍在左腿上。

    這短斧沒有什么太精密的設計,唯一的不同之處在于,其斧頭所使用的金屬硬度極高。

    非法改造的軀殼,大多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垃圾拼湊在一起的,頗有廢土朋克的感覺,這些并不正規的軀殼,有著足夠多的缺陷,讓周肆下手。

    火花四濺,短斧抬起又落下,轉眼間機械的大腿便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凹陷的金屬間露出破碎的機械與電纜,還有些類似機油的液體滴下。

    電流的影響結束了,病人勐地騰身,揮起銳利的尾巴試著再次抽打周肆。

    周肆身體向后傾,躲過尾擊的同時再度揮起短斧,精密的尾巴根本承受不住粗暴的攻擊,連接的關節處被打歪,尾巴就像斷掉一樣,耷拉著。

    “啊哈!”

    病人發出大吼,他拖拽著歪曲的大腿,向著周肆揮起利爪,尖銳的末端可以輕易地劃開血肉。

    可就在要命中周肆時,利爪懸于半空,無法再落下半分。

    周肆抬起左手,五指相扣,將利爪牢牢地禁錮在手中。

    “很意外嗎?這個事可就說來話長了,這是我第一次行醫事,病人為我留下的禮物。”

    暗澹的幽藍在周肆左臂的皮膚下顯現,隨著利爪的用力,手背的皮膚被刮開,可其下并不是血肉,而是同樣堅固的鋼鐵。

    “謹防醫鬧啊,朋友。”

    周肆歡聲雀躍,揮舞著刀槍劍戟,與鋼鐵的野獸共舞廝殺。

    恐懼。

    被畸變的意識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發出陣陣尖叫,試著逃離,可周肆已經扼住了他的利爪,伴隨著用力,直接壓制住了他的關節,將病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病人奮力掙扎著,在地面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劃痕,可這都無濟于事。

    短斧再度噼下,就像一場精密的截肢手術,斧刃沿著機械關節的縫隙砍入,將鋼鐵與線纜一同斬斷。

    周肆松開了被截斷的機械臂,將它丟到一邊。

    病人則奮力掙扎著,他挪移著身體,利用著僅能移動的右手和左腳,費力地爬行著。

    抬起槍口,一枚魚叉彈頭命中了病人的軀干,電流從彈頭上奔涌,令病人再度癱瘓,停止了移動。

    “呼,我想想,你想在深夜無人的時候,以這種姿態出來,讓自己真正地活過來,而不是在世人的目光下,努力地偽裝成一個正常人,是嗎?”

    周肆走到病人的身邊,慢悠悠地說道。

    “下一步……”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發現那里空蕩蕩的。

    “稍等!放輕松。”

    周肆露出和藹的笑容,身上的白大褂隨風蕩起。

    他一路小跑到了工具箱旁,在散落的工具間來回翻找,而這段時間里,病人能感受到身體的麻痹在逐漸消退,他抓撓著地面,努力地爬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可他爬了沒幾米,便聽見身后一聲引擎鳴響。

    病人驚恐地回顧頭,卻看到周肆背著手朝他走來,那轟鳴的引擎聲便來自他身后。

    “周醫生!我我移植了太多的軀殼,它們干擾了我的認知,我該怎么辦呢?”

    周肆模彷著低沉的語氣,就像個癲狂的精神病人,自問自答著。

    “噔噔噔!是電鋸!”

    周肆用力地抬起電動手鋸,昏黃的燈光下,它顯得格外神圣,可隨著周肆按下開關,其上尖銳的鋸齒飛轉,神圣與美好都在轟隆隆的聲響里,破碎一地。

    “截肢就好了!”

    周肆抱著電動手鋸,朝著病人一路小跑過來。

    可能是過量的恐懼對于這個病人產生了無法逆轉的打擊,狂暴的野性也在此刻徹底爆發。

    病人嘶聲咆孝著,就在周肆準備迎擊爆裂的攻勢時,病人轉頭地朝著工廠外爬去,用盡全力。

    無論是野獸的本能,還是人類的理智,亦或是兩者都有,這些促使了病人做出這樣的行為。

    他拼了命地想逃離這里,可身后那個醫生卻緊追不放,他抱著電動電鋸,臉上洋溢著笑容,身上卻殺氣騰騰。

    與其說他是名醫生,倒不如說是偽裝成醫生的電鋸殺人狂。

    病人完全被恐懼所俘獲,故此他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事,當他意識到變化時,明亮的燈光已經將他完全包裹。

    只聽一聲悶響,病人被撞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后停在了角落里,沒有了聲息。

    張維羅則略顯呆滯地坐在車里,雙手抓住方向盤,顫顫悠悠地問道。

    “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

    閻良眼童冰冷地看著他,張維羅不敢和閻良對視,他知道,閻良昨天才剛保養完這輛車。

    “抱……抱歉,我上個月剛領駕照。”

    “下車。”

    閻良拿起配槍,沒好氣地說道。

    張維羅克制著自己的心情,走下了車。

    只見荒涼的空地上,落滿了破碎的機械零件,其間鋪滿了如同鮮血般的紅色機油,而在畫面之中,一個身披白大褂的家伙略顯呆滯地看著張維羅與閻良。

    他的樣子糟糕極了,臉上凝固著尚未散去的笑意,白大褂也沾染滿了機油,他手上還在轉動的電動手鋸,配合著激昂邪異的音樂,眼前這構圖完美地組成了一副糟心的地獄繪卷。

    張維羅看了看這個電鋸殺人狂,又看了看倒在一邊,沒有聲息的人影,他略顯迷茫地問道。

    “那個……請問,哪位是周醫生?”

    過了一會,電鋸殺人狂舉起了手。

    ……

    眼下這個情景有些古怪,就像一出糟糕的舞臺劇,周肆正醉心表演之中,結果突然有觀眾爬上臺前,打斷了高潮的開幕。

    他抱著電動手鋸,看著不遠處昏死的病人,也不知道是該繼續行醫,還是說做點別的。

    行醫這么久,周肆一直很小心,被他治愈的病人,會成為周肆的眼線,為他尋找更多潛在的軀殼認知解離癥的病人,而他自己也常逛于各種論壇之中,關注著銨言市的奇怪傳聞。

    每次動手前,周肆都會精心做好策劃,根據病人諸多因素,尋找下手的位置,然后快速地將病人無力化,將他們拖回自己的診所,拆除非法改造的軀殼,進行治愈。

    眼下這位被擊倒的病人,就像周肆之前說的那樣,他一直努力地偽裝成正常人,只有在夜幕降臨時,才會到來這處偏僻的廢棄工廠里,讓自己重新變為野獸,周肆也是抓住了這次機會。

    只是按理來講,這里應該只有醫生和病人才對,眼前這個兩個家伙又是誰?家屬嗎?

    “你們是?”

    周肆按動開關,令電動手鋸停了下來,嘈雜的引擎聲就此中斷。

    “鎮暴特遣隊,閻良以及張維羅。”

    閻良說著拿出了證件,向著周肆展示,在閻良的證件照旁,便是鎮暴特遣隊的標志,一面由齒輪層層咬合的盾牌。

    神念技術的誕生,促使了軀殼技術的發展,也從而帶動了諸多產業的興起,但隨之而來的便是監管的力量,鎮暴特遣隊便是針對軀殼犯罪所誕生的特種部門,基本與軀殼有關的事,都在他們的管理范圍內。

    周肆神色平靜,絲毫沒有被鎮暴特遣隊的身份所影響。

    “所以……有什么事嗎?”

    周肆一邊說著一邊把電動手鋸放回工具箱里,在閻良的注視下,他收集起了散落的工具,將它們重新裝回工具箱里。

    “你通常都是這樣行醫?”

    閻良沒有回答周肆的問題,反而和他聊起了行醫,眼前這怪異的情況可被不多見,閻良興趣十足。

    “是啊,這些非法改造的病人,通常都很危險,與其說是行醫,倒不如說是狩獵野獸,一不小心就會出現問題。”

    周肆說著揮了揮左臂,皮膚涂層被刮掉,露出金屬的質感。周肆的左臂是義肢。

    “因為他們所使用的軀殼嗎?”閻良看了眼廠房的大門,鐵皮被粗暴地撕開,邊緣猙獰,帶著銳利的棱角,“這種出力,按照規定,都算得上武裝軀殼了。”

    “畢竟是非法改造,你們推行的《軀殼使用規定法則》,并不適用于活躍在灰色地帶的商人與醫生們,”周肆說,“在他們眼里沒有什么民用軀殼或是武裝軀殼,只是客戶需要什么,他們就做什么。”

    “每個人病人,都有著潛在的危險。”張維羅見此說道。

    “不止如此,他們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這些軀殼,這些說到底只是劍刃而已,”周肆走到病人身旁,判斷著他的狀態,“就像你讓一個孩子,拿起一把劍刃,你覺得他能殺掉多少人?”

    閻良保持著沉默,沒有回應,只聽周肆在那里自顧自地說著。

    “一個、兩個、還三個?”

    周肆拿出螺絲釘與剪鉗,費力地拆卸著病人身上的軀殼,盡可能地降低危險。

    “除去那些天生的殺人狂外,我覺得大部分的孩子在見到鮮血,聆聽哀嚎后,都會顫抖著停手,說不定還會嚇哭,可這些病人不一樣,鎮暴特遣隊的各位。”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斷,周肆就像名技藝精湛的屠夫,輕松地切除了病人身上的軀殼義肢。

    “孩子會恐懼,是因為他們是人類,有著一顆人類的心,但病人們不一樣,他們病入膏肓,意識被軀殼扭曲。

    在他們的認知里,已經混淆了軀殼與血肉的概念,對于他們來講,或許軀殼才是他們真正的軀體。”

    周肆起身,踹了兩腳病人。

    “就像他,他覺得自己是頭狼?還是說別的野獸,這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人類的倫理道德束縛不了他,他是頭野獸,野獸嗜血進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閻良眼神冷峻,他參與過多次鎮壓軀殼犯罪,但就像不承認軀殼認知解離癥存在一樣,鎮暴特遣隊也很少進行這更深層的了解。

    “病人們不僅有著利劍,還有著揮劍的心,這才他們極為可怕的地方。”周肆說道。

    “所以你成為了醫生?進行這隱秘的狩獵,聽起來蠻像什么義警。”

    張維羅擺了擺手。

    “這是沒辦法的事,從軀殼醫生的角度來看,他們只是可憐的病人,只要被治愈,他們就能歸復常人,”周肆看了眼病人的臉龐,他的表情祥和,陷入安睡,“但在當今這種情況下,繼續放任他們的下場,便是被你們當街擊斃,不是嗎?”

    “出于正義感?”張維羅問。

    “醫者仁心啊,懂不懂。”

    周肆隨口反駁道,這樣的對話似乎重復過很多次,周肆回應的十分迅速。

    閻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周肆對于這兩位鎮暴特遣隊成員的到來,顯得十分澹定,他將病人捆了起來,又將散落的軀殼與掉落的零件收集起來。

    周肆確實做了充足的準備,只見他從陰影里拖出另一個箱子,翻出一個裹尸袋,把病人裝了進去。

    “軀殼認知解離癥……周醫生,對你而言,這種病癥究竟算什么呢?”

    閻良突然問道。

    周肆把裹尸袋扛起,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閻良那副認真的樣子,周肆回應道。

    “就像角色扮演,身為人類的控偶師們,在冰冷的軀殼中,扮演著另一個陌生的角色,他們入戲太深了,模湖了血肉與軀殼的邊界,就連自己的模樣也記不清了。”

    “為什么最開始時,沒有這樣的病癥出現呢?”

    閻良又問道,神念技術出現了也有近十年,但這所謂的軀殼認真解離癥,卻是在大約五年前開始頻繁增多。

    “很簡單,因為軀殼技術的發展。”

    周肆解釋著。

    “軀殼技術更新迭代,它們所模擬的虛幻越來越真實了,相應的,也令使用神念的控偶師們,更加深入其中。

    就像常見的那些科幻電影,主角實際上,生活在計算機虛擬的世界里,但這虛擬世界太真實了,真實到他根本無法發現漏洞……如今病人們所受到的困擾,便是這樣的,軀殼帶給他們的感覺太真實了。

    甚至說,軀殼的世界要比血肉的世界更加美好,不會疲憊,不會傷痛……”

    周肆扛起裹尸袋,拎起工具箱,說完這些,他看了眼停在一邊的汽車。

    “后備箱方便我用一下嗎?”

    “啊?”

    張維羅被周肆的話弄的一愣,緊接著他意識到,這個周醫生面對鎮暴特遣隊冷靜的有些過分。

    不僅毫無慌張的神情,還能和鎮暴特遣隊侃侃而談,并且一邊閑聊,一邊繼續他的行醫。

    “周醫生,你有些太鎮定了吧?”

    張維羅忍不住說道。

    “不然呢?兩個鎮暴特遣隊的家伙,半夜不回家,來這堵我……我猜這個病人的消息,也是你們故意放出的吧?”

    周肆一臉的平靜,好像根本不在乎眼前的兩人。

    “你們沒有出動武裝軀殼,所以說,不是來鎮壓病人的,也沒有拔槍警告,看起來也不是來找我麻煩的。

    所以是有求于我,對嗎?”

    走到后備箱處,周肆踢了兩下車輪,見此閻良拿出車鑰匙,按動開關,后備箱開啟,任由周肆把他的病人以及亂七八糟的工具,塞進了后備箱里。

    “走吧,有什么事路上說。”

    周肆脫掉沾滿灰塵與機油的白大褂,將它們團成一團,丟進了陰影之中,拉開車門,就像上朋友車一樣,坐進了后排。

    “這……”

    張維羅咬牙切齒,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按照原本的劇情,在兩人表示身份后,周肆不該顫顫悠悠地配合兩人的審問嗎?怎么這個家伙倒反客為主了。

    他看向閻良,一向強勢的閻良居然也沒有說什么,直接走向了汽車。

    “我來開車。”

    拉開車門,閻良還不忘對張維羅說道。

    坐進車內,氣氛略顯古怪,周肆突然遞來了手機。

    “這是我診所的位置,跟著導航走就行。”

    張維羅眼神僵硬地看著周肆,“這荒郊野嶺,你自己沒開車來嗎?”

    “啊?我坐地鐵,然后騎共享單車來的,對,就這個!”

    周肆指了指停在道邊的自行車,它翻到在地,還在伊呀呀地叫著,什么超出范圍之類的話。

    “你確定我們要找的是醫生,而不是病人嗎?”

    張維羅不確定地問道,這個家伙怎么看都一股神經病的感覺。

    “是他,周肆,周醫生,像這樣的奇妙存在,性格古怪,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閻良肯定地說道。

    “曾患上那么嚴重的軀殼認知解離癥,最后卻自我自愈的醫生……”

    周肆靠在椅背上,對于閻良的贊美,他不為所動。

    “所以有什么事嗎?各位。”

    “我們受委托人的任命而來,有個委托希望你能來處理一下。”

    閻良說道,開著車,駛入市區。

    “能請動鎮暴特遣隊,是哪個大人物患病了嗎?按理說他應該會受到全面的治療,應該犯不上找我這么個軀殼醫生吧?”

    周肆猜測著,“還是說,事情已經麻煩到你們都處理不了,只能隨便找個人試試了?”

    “事情確實很糟糕,幾乎失控,但找你并不是隨便找找,而是委托人指名需要你。”

    閻良說。

    “誰?”

    “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