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游此刻的面色是陰沉的,因為他第二次依然沒能贏。

  他的笑容已經消失,瞇著眼睛看著搖骰人,冷冷道:“公子我又輸了,給我個解釋?真沒出千?!”

  “這...這很正常啊!”搖骰人無奈道:“公子,咱們要講道理,這么多眼睛盯著...我哪里會出千啊?再說了...這才兩把...”

  虧的是許游穿的好,一套質地上乘的黑色絲綢衣物在火光中是那般耀眼;

  也虧的是他一直以來的‘有錢人表現’都過于真實;

  所以這個在賭坊工作多年的中年人還能耐著性子同他好言好語。

  要不是這兩個原因,說不定他就得破口大罵了。

  畢竟才去了兩枚銅錢...他娘的哪來那么多怨氣?

  許游呼吸變的粗重,緩慢點頭道:“好,常言事不過三,我再試水一把。”

  “嗯嗯!”搖骰人頗為費力的扯出笑容,“只要公子你冷靜些就好,呵呵...”

  他心里也是納了悶,許游兩次押的點數,都離結果一步之遙。

  這就好像...是本該贏的局面,搖骰人卻故意出千讓結果變更一樣。

  ‘莫不是這狗東西就是沒財運?讓你狂,等會你再玩幾把,只要稍微上頭,呵呵...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江湖險惡!

  ‘有錢是吧?你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富家公子,哼!老子要全給你榨出來!’

  搖骰人內心憤憤不平,卻也越發篤定桌子對面那位穿錦袍的公子哥是個有錢人。

  其實他猜測的也不算錯,只是不全對;

  許游如今的資產加起來,共三兩金子,十二兩銀子,以及三百一十八枚銅錢;

  ——銅錢本有三百二十枚,剛剛去掉兩枚。

  所以許游其實也算有一些錢,但沒有賭坊之人以為的那么有錢;

  其中的差距...就如現實與理想的差別;

  真·差一點點。

  可是人往往相信自己內心的判斷,且大抵會沿著這些判斷的認知不停深入;

  從而形成一個循環,便越發相信與篤定。

  除非被點破,不然人們很難走出這個判斷循環;

  比如此時長桌對面的搖骰人,以及他身旁兩個剛剛出手打人的地痞,他們自從第一次內心判斷許游有錢之后...

  到現在則更為相信自己內心所認為的事物。

  即使許游輸了兩枚銅錢,便似乎極其不滿的態度,依舊沒有讓他們內心認定的那個點產生動搖;

  所以他們并沒有表現不耐神色,反而笑意盈盈;

  即使笑的多少有點牽強。

  光虎在角落吞云吐霧,對許游不滿的聲音毫不在意,如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

  只要不鬧事,管他多不滿,可如果敢鬧事...

  光虎看了看煙桿首端那未曾擦拭的血跡,神色更為悠然。

  那白衣少女這會依舊笑容滿面,似乎她今夜運氣極好,已經中了許多把。

  ‘這個拉二胡的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上次還真沒看出來,他這么狂的么?’

  少女歪頭看了眼許游,似能夠透過那層障眼法,看到他的本來面目——散工許木。

  其實從許游進門后沒多久,少女雪衣便注意到他了,不過兩人只有一面之緣,她觀察了一下就沒去在意;

  至于許游修行者的身份,在上一次吃喜酒的時候她便已經感知——許游也感知到她是修行者。

  只是二人都沒有在對方面前激發自身靈氣,因此他們并不知曉對方修為境界。

  而能夠彼此感知,則是因修行者與凡人總有細微處的不同;

  比如氣息差異,以及在修行者周圍的靈氣大抵都會變得稍微有些規律等等。

  這些細微差別,使得修行者能夠感知到‘同類’。

  除非是身具隱匿氣息的術法或者是符文、靈物,不然很難在別的修行者面前掩蓋身份。

  ——王琉璃似乎身具這幾個條件之一,因為許游到現在還沒察覺,自己這位藥師鄰居是一位修士。

  當然,若是一些修行不精的修士,也很難去感知到其他修行者的氣息;

  比如許游幾個月前在虎頭寨中,二當家便沒有看出他是修行者。

  此刻,兩個修行者都早已經感知到了對方,卻沒有多少要去彼此了解的意思。

  畢竟洛陽城的修行者少說也有上千,素不相識又無糾葛,誰會關心誰?

  至多是許游有些贊嘆雪衣的特別氣質,而雪衣微微好奇他施展幻術到此地是為何事罷了。

  大廳一角,白衣少女收回了視線,繼續興致勃勃的看著身前桌臺,卻分出一縷心神觀察著另外一張桌子周圍的動靜。

  而許游此時則冷著臉,從衣襟里再次取出銅錢;

  這一次,他取出了兩枚。

  搖骰人看著他手中的兩枚銅錢,心里居然涌現出不少激動之意,令他本穩定的雙手都出現了須臾的抖動。

  講真的,他也算見過不少錢財的人,如今已經很少會出現關于這方面的情緒波動;

  而往往出現心緒波動,幾乎都是因見到一大筆錢財才被牽動。

  但是,此時他看到許游取出兩枚銅錢,竟然牽引出了他內心的激動之情...

  可想而知,這人腦海里對許游資產的猜測,已經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哼,肯多拿一枚銅錢了?本以為是個愣頭青,原來還有點謹慎嘛!不過你只要玩上一會...

  ‘呵呵,這點謹慎肯定就沒了,到時候...我看你還怎么狂?’

  搖骰人想到此處,不禁頗為舒爽,搖著瓷碗的動作更為賣力了些。

  許游瞇眼看著,兩枚銅錢在手心轉著,時而便會折射火光,一點光斑在他面部偶爾閃爍;

  與他面容上其余略微黯淡的部分交錯分明,似有一股莫名詭異之感隨之透出。

  啪!

  白瓷碗放在了桌面上,許游伸手一放,將銅錢押入了一個點數中。

  此刻,在一眾客人的屏氣注目下,那白瓷碗被緩緩打開。

  又是一陣情緒不同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回蕩在了這嘈雜大廳內,將頂上那層疊煙霧沖的輕輕抖動;

  燭火凝結的煙霧,化作了一只名為‘貪婪’的怪物,漂浮在眾人頭頂,彌漫在眾人心頭。

  客人們大抵都被怪物糾纏,越纏越緊。

  只不過總有人與他人不太一樣;

  一如此時內心平靜,表情卻變的有些猙獰的許游。

  他便沒有被‘貪婪’糾纏。

  那白衣少女巧笑嫣然,眼神卻一般的清明。

  便在此時,只見許游一手仍在晃著折扇,動作卻似頗為急躁;

  另一手卻已經高高抬起。

  他狠狠盯著長桌對面的三人,厲聲道:

  “干你娘,玩手段是吧?害的公子我去了四枚銅錢...

  “按著我的規矩,賠我一百倍哦,不然的話...”

  砰!

  少年高高豎起的手掌猛然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將人心震的一激靈。

  那躺坐的光虎于此刻抬起頭,撐手欲起。

  王琉璃在處處花燈中仰而看天,嘴角有笑,輕言一句:

  “卷云繪浩月,夜闌天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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