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仙都 > 第五十七節 是藥三分毒
  是藥三分毒,藥力越強,對肉身的摧伐亦越猛烈,故此丹方所用諸味藥材,講求君臣佐使,陰陽調和,為消除毒性,乃至于大幅削弱主藥的藥力,以求平和中正,有補無損。出于這一緣故,碧霞子才對郎君直接嚼食藥材大感意外。不過她也沒有多勸,郎君得神劍護持,另有機緣,非她所能臆測,謹慎起見,碧霞子一開始只留些邊角料給他,到后來見并無大礙,才放心把妖丹妖骨妖髓一股腦塞給他。

  繼“紫金丹”和“洞玄靈寶丹”之后,清凈子鄭重其事拿出一張殘方,雖然殘缺不全,碧霞子越琢磨越覺得奧妙無窮,單以藥力推測,所成丹藥已堪比“金丹”。

  碧霞子親手煉過“金丹”,對此頗有心得,“金丹”之力全在石心花,此物乃是天地初分時,陰陽相侵生出的仙家寶物,煉成丹藥后藥力雖被削弱,仍有點化鬼仙的奇效。但那一張殘方卻反其道行之,憑借若干尋常藥材,相輔相成,將幾味主藥的藥力一轉再轉,節節拔高,猶如淤泥中開出蓮花,令她眼界大開。

  她不禁有些好奇,清凈子師門究竟是什么來頭,竟能拿出這等逆天的丹方來。

  丹方雖好,卻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缺少“藥引”,又沒有煉制的訣要,一切都要從頭嘗試,摸著石頭過河,難保不出錯。好在清凈子有所準備,事先備下十余份藥材,只要成功煉出丹藥,便是莫大的機緣。唯一讓他擔心的是,若只得一枚丹藥,該怎么說服糜氏夫婦拱手相讓,若對方實在不愿放手,又該索取何物做補償。

  修仙第一等,稱為“金仙”,丹藥第一等,稱為“金丹”,在清凈子的師門,“金丹”定為“上上品”。他并非丹師,不曾親手煉丹,辨別藥性藥力的造詣不及碧霞子深厚,師尊極其看重這張殘方,關照他如能湊齊所需之物,干脆留在海外煉丹服下,不要急于回轉大夏。清凈子猜想這是一張“上品”丹方,雖然珍貴,卻也犯不著跟糜氏夫婦撕破臉,他沒想到會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金丹”。

  申元邛回轉“藍橋洞”,令清凈子和碧霞子都松了口氣,放下心來,雖然幫不上什么忙,但不知不覺,他已成為二人的“主心骨”,有他守在身旁,便是天塌下來也不怕。

  著手煉丹之前,碧霞子細細叮囑郎君,這殘方上的丹藥非同小可,不比“紫金丹”與“洞玄靈寶丹”,只怕會天降異象,諸邪來侵,要有勞他在旁護持,切莫遠離。申元邛對煉丹一竅不通,天降異象聽得懂,無非是風云突變,電閃雷鳴,諸邪來侵又指什么?碧霞子解釋了幾句,諸邪又“內邪”、“外邪”之分,煉丹乃逆天而行,丹成之時“內邪”惑心,“外邪”侵身,郎君只須持定神劍,斬去一切外敵,其余交給她處置即可。

  碧霞子安排妥當,平心靜氣,一一檢點藥材,著手開爐煉丹。

  申元邛望著她一舉一動,心中拿定了主意,丹成之時千鈞一發,管你來的是敵是友,善意惡意,只管一劍斬滅,哪怕是無辜者闖入“藍橋洞”,有礙煉丹便是“外邪”,不可心軟放過。他這想法并非碧霞子本意,卻與冥冥中天道相合,氣機推動之下,碧霞子煉丹又順暢了幾分。

  丹火纏繞“獸足錯金黼黻爐”,碧霞子斟酌投入一味味藥材,藥香冉冉升騰,申元邛鼻翼張翕,心中微微一動,察覺些許異樣,添加了妖丹妖骨妖髓后,藥性為之一變,如脫韁野馬,有失控之虞。碧霞子全神貫注操控丹火,鬢角鼻翼滲出細小的汗珠,堪堪才過百余息,爐內雷鳴不絕,透出一股焦臭的氣息,清凈子守在洞口,忍不住回過頭來,遠遠望了一眼,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碧霞子緩緩收去丹火,胸口微微起伏,舉袖拭去額頭的細汗,靜待丹爐冷卻,挪開鼎蓋,卻見爐內黑乎乎一團,藥力蕩然無存,諸多珍貴的藥材已化為焦炭。她搖了搖頭,低頭仔細忖度,秀眉微蹙,神游物外。

  申元邛起身提起“獸足錯金黼黻爐”,放輕腳步朝洞外走去,隨手交給清凈子,清凈子低頭看了幾眼,不覺搖了搖頭。當年為湊齊殘方上的藥材,不知耗費了多少汗水心血,煉成一爐廢渣殊為可惜,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一將功成萬骨枯,煉丹亦是如此,每一張丹方都經歷千錘百煉,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才摸索出幾行至關要緊的訣要。

  清凈子將丹爐洗刷干凈,看著黑乎乎的殘渣隨山澗水蜿蜒而去,心中有些沒底,區區十余份藥材,碧霞子能否僥幸成功?然則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只能將希望寄托于碧霞子,期望她妙手偶得,煉得丹成,遂了師尊念念不忘的心愿。

  碧霞子沉思數個時辰,著手第二次嘗試,這一回她改變了藥材投入的先后,主藥輔藥相繼接力,將藥力層層拔高,火候亦隨之調整,“藍橋洞”籠罩在藥香中,忽濃忽淡,綿延不絕。關心則亂,清凈子全無仙家的從容鎮定,時不時回頭觀望,有些患得患失,申元邛卻老神在在,渾不放在心上。他暗暗猜測,碧霞子這一回亦將無功而返,無他,異象未生,諸邪不侵,不像是成丹的征兆。

  果不其然,足足耗費一日一夜,碧霞子依然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一爐藥材并未全部浪費,藥渣之中意外煉出一團肉瘤,白里透黃,夾雜著蛛網般纖細的血絲,微微跳動,似乎孕育著某種生命。清凈子望了碧霞子一眼,后者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就里,申元邛隨口道:“燒瓷器時會有‘窯變’,巧奪天工,成就‘窯寶’,此物或許‘爐變’所生,是病是寶,須得仔細察之。”

  清凈子聞言覺得不無道理,他取了兩根樹枝,去皮留芯,小心翼翼將此物夾起,才剛觸及,青蔥的枝條生機泯滅,頓成枯枝。清凈子頓了頓,心中頗有些忌憚,手腕微微用力,將那肉瘤取出置于石上,細細查看,一時半刻看不出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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