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仙都 > 第五十一節 扯得唾沫亂飛
  人生地不熟,魏十七并沒有走遠,他安頓好秦貞,回到荒北城附近,耐心觀察那座盤山而起的宏偉城池,暗中打聽著消息。荒北城外并非杳無人跡,除了頂風冒雪的過路人,還有那么一些行色匆匆的妖奴,自稱“獵奴”,或孤身只影,或三五成群,在雪原中捕獵妖獸,挖掘靈藥,帶回城中換取口中食,活得雖然艱辛,卻自得其樂,毫無怨言。

  魏十七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揣摩純熟了,扮演“獵奴”中的一員,裝作不期而遇,與他們隨意攀談一二,他的形貌與人類無異,沒有獸頭、利爪、體毛、長尾之類妖奴的標志,但體內蓬勃純正的妖氣足以打消他人的疑慮。獵奴大多耳目機警,嗅覺靈敏,卻缺少足夠的心機,魏十七很快與一個叫“角夫”的家伙熟稔起來,角夫見他身堅力大,動了借重的念頭,邀他結伴同行,在雪原上尋找九節蟻的巢穴。

  角夫的血脈冗雜不堪,從外貌根本看不出何者占優,直立類人,毛發旺盛,頭頂生有兩枚硬角,雄性特征明顯,這大概是名字的由來。據他自嘲說,自己是雜種里的雜種,距離最近的親屬還有十萬八千里,這“最近的親屬”,勉強可以算食蟻獸。

  問起魏十七的出身,他半真半假說是噬尾蛇的遠遠遠遠遠親,角夫沒有聽說過龍澤噬尾蛇,不過他身上的氣息確是龍蛇之屬,這一點不會有錯。蛇族畏寒,能夠在荒北城出沒,行動自如,其血脈必有過人之處,這也解釋了魏十七因何得以修成人形,不露妖身痕跡,角夫想當然,越發堅定了結交之心。

  言談之間,魏十七發覺角夫竟是個土生土長的“地頭蛇”,在荒北城居住了上百年,早在妖奴改朝換代之前,他就在城主的手下討生活,干的正是眼下的活計。九節蟻的巢穴深處地下,溫暖如春,育有一種珍稀的靈芝,味美且有大補之功,角夫仗著一手采集靈芝的絕活,頗受城主看重,一年到頭只有靈芝成熟的幾個月辛苦一番,其余的時間悠哉游哉,在荒北城的街頭巷尾閑逛,喝喝小酒,嫖嫖妖女,小日子過得蠻滋潤。

  對過去的日子,角夫不無懷念,自打妖奴上臺后,他沒了主子,翻身當了自己的主人,但日子反而沒有以前那么順心,結識了魏十七,一路談得投機,他把心中的牢騷都向他傾訴,魏十七趁機打聽荒北城的內幕,角夫毫不提防,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荒北城現任城主是胡不歸麾下的大將唐橐,嗜酒如命,終日狂飲,醉復醒,醒復醉,一天到晚沒幾個時辰清醒,從來不管俗務。唐橐的手下有兩個精干心腹,倚為副城主,所謂“內事不決金三鼎,外事不決申不豁”,金、申二人一文一武,將荒北城整治得鐵桶一般,等閑不會驚動唐橐。

  城主副城主以下,勢力最大的妖奴要數雪狼、神風駝、金剛猿三豪族,數量眾多,強手如云,都是當年追隨胡帥轉戰大瀛洲,從千軍萬馬、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狠角色,金、申二位副城主對這三個豪族頗為照顧,說縱容也不為過,反倒是唐橐大大咧咧,不甚客氣,不過身為胡帥麾下的“六星”之一,兇名遠播,不客氣也只能忍了,誰都不敢跟他對著干。

  至于混跡于城中的其他妖奴,或有厲害的人物,缺少羽翼幫襯,也只能依附于城主或豪族,不成什么氣候。

  魏十七旁敲側擊,并沒有聽說城中大肆緝拿“下界逃奴”,心下稍稍一定。荒北城冰天雪地,氣候嚴酷,遠離大瀛洲腹地,又有唐橐坐鎮,斜月三星洞鞭長莫及,北海的海妖不曾興風作浪,這些年來太平無事,沒什么大的禍事,胡不歸對荒北城也不甚看重,托給唐橐后不聞不問,任他當個“北方王”,魏十七暗地里尋思,這里或許是他的容身之地。

  行了無多時,風雪驟起,天昏地暗,不辨東南西北,二人只得尋個避風的山洞暫且歇息。魏十七在左近兜一圈,順手宰了一頭蹣跚而行的白熊,拖進洞內,五指如鐵,輕而易舉撕開熊皮,連肉帶骨拆開,與角夫分食。

  角夫瞅著他,見他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滿臉是血,呵呵一笑,從背囊中摸出一瓶烈酒,咕咚咕咚灌下一半,隨手丟給魏十七,魏十七喝了幾口,這酒用兩個字就能說盡,一是烈,一是劣。他咂咂嘴,不置可否,塞上塞子丟還給他。

  “嘖嘖,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想必沒怎么吃過苦,這等劣酒喝不慣吧?”

  魏十七愣了一下,“細皮嫩肉”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妥,不過看了看對方露在獸皮外的粗手粗腳,毛手毛腳,倒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笑笑,道:“等回到城里,再請你喝好酒,管夠!”

  “好,一言為定!”角夫摸著肚皮呵呵而笑,正打算說什么,洞口數道人影晃過,三個妖奴闖將進來。為首一人身材矮小,三角眼,吊梢眉,鼻孔朝天,鉆出兩叢亂蓬蓬的鼻毛,嘴巴咧到腮旁,牙齒焦黃,一臉的奸詐形諸于外。身后二人倒全不相類,雄赳赳氣昂昂兩條大漢,身高體壯,手長腳長,口鼻突出,頗有些猿猴之相。

  角夫不認得他三人,那三角眼卻認得他,在荒北城的獵奴中,角夫亦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上前寒暄了幾句,彼此通了名號,自稱“裴筏”,那兩個大漢是袁大,袁二,打小跟在身邊的長隨。

  角夫不喜他的面相,頗為冷淡,愛理不理,自顧自喝酒吃肉,喝空了酒瓶,裹緊獸皮,靠在角落里打起瞌睡。魏十七略略招呼一聲,把剩下的熊肉讓給他們,裴筏連聲道謝,卻一口不動,命袁大袁二吃了個干凈,連骨頭都折斷了吸盡骨髓。

  風雪肆虐,閑坐也無聊,裴筏是個自來熟,咳嗽一聲,喋喋不休說個不停,荒北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都是門清,魏十七聽得興味盎然,不時插上一句半句,越發勾起了他的話頭,拍著大腿,扯得唾沫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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