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喚云在妹妹這，長得果真是好。”
王后蔥白般的手指覆在喚云上，眼神中還流露著幾分傷感。
殷十娘心中一頓，想著喚云最初是慶崇用來賜給崔后的，最后竟擺在了自己的喚云殿，心中猜想崔后大概是對自己惱怒了。
“但是妹妹是愛花之人，更是王的心尖人兒，喚云在妹妹這，也算是尋之良主。”
崔后眼中的傷感一散而空，更是親密無間的拉著殷十娘的手。
殷十娘被崔后忽然的轉變弄得有些愣神，但見崔后如此熱情，心中也不再多想。
“若是王后喜歡，賤妾這就差人把喚云送去王后姐姐的霞光殿。”
“聽王說，王后姐姐極愛茶花，霞光殿的茶花更是品種多到數都數不清。”
“賤妾殿中喚云若是得王后垂憐，也是無上福氣了。”
見殷十娘這般會說話，王后臉上的笑意更甚幾分，“往日本后確是愛花之人，但如今或是年紀上來了，每日跟著太后倒是愛上了戲曲。”
“若是妹妹想讓姐姐開心，倒不如去尋幾個唱戲的花旦，那怕是比喚云更是得本后青眼。”
崔王后說完，倒是被自己逗笑了。
殷十娘垂眸應道：“那賤妾自當投王后姐姐所好。”
兩個女人對視一笑，氣氛倒是無比的融洽。
崔王后與殷十娘話談不久，便起身離開，離開之前還叮囑了多句，并且安排手下人送了許多補品來。
侍女浮光一直不敢說話，一直等到崔王后的人都走完了，才開口說道：“王后可真好，不僅和善溫柔，還給了夫人這么多好東西。”
“浮光想……就算是王晚點回王城，夫人也不會受什么委屈。”
殷十娘臉上的笑意散去，語氣也冷了幾分，她淡淡看了浮光一眼，若有所思的問道：“浮光真覺王后乃良善之人？”
浮光不解，正想細細詢問，卻見殷十娘揉了揉額頭，“我乏了，你去捂個湯盅子暖暖被窩。”
浮光聽言立馬請安離開，殷十娘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珍稀補品，一時間皺了眉頭。
崔王后今日到此毫無鋒芒，話里話外都是對自己的關心，更是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妹妹。
看似善待自己并尊重慶崇，但殷十娘想……她卻并非與表面上那般。
慶崇生母矜夫人是戲子出身，進王城后便俘獲了先王的心。
所以太后不僅把身邊侍女換成官家女子，更是隔三差五的叫來戲班子。
即使先王與矜夫人都已駕鶴西去，但太后身邊的侍女依然是一批又一批的官家女子，殿中更是特意清出一個偏院給戲班子常駐。
太后的作為惡心不到已故之人，但卻能惡心到慶崇。
慶崇為君王之名忠孝之稱，自是不會對嫡母太后有半點不滿，即使有，也會深藏心中。
但崔王后若是真心尊重愛戴慶崇，就不會日日陪著太后看戲，更不會在自己的霞光殿中扎起戲臺。
聽說慶崇才出宮，崔王后殿中就唱了一下午的茶花女。
也不知道是崔王后想聽想看，還是另有所圖……
——
前方戰報不斷，雖慶崇屢屢重挫敵軍，但對方就如雨后春筍般，怎么都除不掉，怎么都殺不凈。
殷十娘如今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她每日心中牽掛慶崇，食不思飯不想，每每入眠都能夢見慶崇渾身是血，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時候殷十娘想……
她與慶崇是一對普通夫妻就好，粗茶淡飯兒女繞膝，相守相伴一生……
但想后，她又苦澀一笑。
他是君王，從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男子……
但她愛的就是君王，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吾妻十娘，閱信安康。
——前方戰事久未寧，吾甚是想念十娘。
——昨日于營帳中烙炊餅，憶及十娘親手曬之茶花，遂將茶花置炊餅中，頗有棲云山之氣息。
——然伙夫手藝欠佳，未能及岳母萬一。
——吾每日望十娘畫像而眠，算來吾兒應已有六個月矣，不能陪及十娘身側，吾心甚為難過。
——待凱旋歸來，夫君必當重重補償十娘，補償吾兒。
——十娘昔日嬌艷，今孕腹漸大，定更顯柔和母愛。
——聞王后近日善待十娘，吾心甚慰。
——望十娘每日歡愉，善自飲食。
——務必待夫君歸來。
今日，殷十娘收到了信官送來的親筆信。
看著信紙上慶崇的字跡，殷十娘雙眼微紅，眼淚啪嗒掉在信紙之上，瞬間暈染了字跡……
“吾妻……十娘……”
殷十娘念著開頭的稱呼，哽咽的聲音都藏不住激動。
到了今日，殷十娘才知道，為什么慶崇要教自己認字讀書。
讓自己這個目不識丁的茶花女，逐漸成為一個能夠看信寫信的女子……
原來，是為此……
又過兩月，殷十娘快到臨盆之際，日子也快到了年節。
清晨起來，她見侍女浮光神色不佳，正想詢問，便看到窗臺上的喚云都呈枯萎之色。
“喚云！”殷十娘連鞋襪都不穿，扶著肚子飛快下床來到窗臺。
“怎會如此……”殷十娘雙目含淚，心中說不出的酸楚。
喚云不僅是父親費盡千辛萬苦培育，更是她與慶崇相識相愛的見證。
一株能在酷暑嚴冬都能生存的花，怎會在喚云殿這般溫室中枯萎呢……
“夫人保重身子，只是幾株茶花罷了，等王歸來，定是為夫人再尋來。”
浮光見殷十娘淚流不止，瞬間就慌張了起來。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殷十娘心頭涌起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浮光擔憂的看著殷十娘，“夫人就算傷心難過，也要顧忌腹中的孩子啊……”
浮光話音剛落，就見殷十娘瞳孔微縮，臉上忽呈痛苦之色。
下一秒，就見她雙手抱住肚子……
“痛！浮光……叫婆子來……快去叫婆子！”
浮光畢竟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娃子，呆愣之際忽然看到殷十娘的衣裙被鮮血侵濕……
孩子！
夫人……
夫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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