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當讓這么小的孩子罰站四小時，已經是極嚴厲的懲罰。
可誰料運動神經發達的兜兜，竟像個沒事人一樣。
便只下意識問，“那你知錯了嗎？”
“兜兜沒錯呢。”
小家伙聲音雖奶呼呼的，可卻理直氣壯。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便坐到了沙發上面，自顧自玩了起來積木，嘴里還嘟囔著。
“果然還是要來一場男子漢的對決……哼，胖子那個慫包。”
顧嬌嬌，“……”
她轉過身，瞪大眼睛盯著旁邊某人。
“都怪你！他哪哪都像你！一點也不聽話。”
薄彥辰反手指著自己，“我？”
跟他有什么關系。
“對！就賴你就賴你，基因是你的，你還不管他。”
嗚嗚。
管不了了！
才四歲就管不了。
顧嬌嬌轉身上了樓，無比郁悶之下，沒等到樓下的父子倆“教育”成功，便提著包直接走出家門。
見到這一幕的兜兜，頓時也顧不得爭論“我沒錯”這件事，而是驚慌失措地跟了過去。
“媽咪你去哪啊？”
“別跟過來。”女孩徑直甩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遠。
那邊，父子倆面面相覷，都能看見彼此眼中的慌亂無措。
薄彥辰還稍好點，畢竟知道自己這兩天很“乖”，不至于惹了小孕婦生氣。
但某個知道自己是罪魁禍首的小東西就很擔心了。
“媽咪是要離家出走嗎？”
“她是不是生兜兜氣啦。”
“因為兜兜一直不肯認錯嗎？”
“嗚嗚……不要啊。”
薄彥辰看著他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亂晃，幽幽來了一句，“所以啊，認個錯不就完了嗎？”
“兜兜沒錯！”
理直氣壯地說完。
下一秒，小家伙便忽然就垂頭喪氣了。
他低垂著小腦袋，手指頭用力戳了戳，小嘴巴也咬得緊緊的，又糾結又猶豫……
雖然覺得自己沒錯，但媽咪那么堅持的話……
要不……認個錯算了？
“你慢慢想，我去追她回來。”比起小家伙的惶惶不安，薄彥辰現在對自己十分自信。
加上嬌嬌離開之后二十分鐘左右，便已經有人報告了位置。
在醫院。
雖不知原因，但他還是著急趕過去。
小家伙想了想，還是先上車。
趁著十五分鐘車程，一直擰著眉，努力思索著自己到底要不要認錯？
或者先哄好媽咪再來討論這件事是對是錯？
不不不，不對。
媽咪現在還懷著弟弟妹妹呢，經不起氣，不然萬一身體不舒服怎么辦。
好擔心……
可是一點也不想認錯。
小胖子說他是女孩子，雖然女孩子也很好，可自己是實實在在的男生呀！
有jj的，怎么能是女孩子嘛。
胡思亂想著，車子已經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
薄彥辰徑直朝電梯走去，按了婦產科的樓層之后，也沒有去叫兜兜。
可小家伙想了想，還是趕緊沖進去，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再見到顧嬌嬌的時候，他腦袋也還是低垂著，目光好似定在了鞋子上，許久都開口說一個字。
直到旁邊響起自家媽咪熟悉的聲音。
“男孩還是女孩？”
“怎么了？不想要嗎？”醫生下意識反問，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雖然我們這里允許查性別，但孩子十分健康，還是建議你生下來……”
“我是問男孩還是女孩？”顧嬌嬌焦急想知道。
她從未有過一次像現在這樣迫切，想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呃，是……”醫生正要說出來，一旁的小家伙慌得不行，直接沖過來抱住了她，“媽咪不要不要！不要打掉小孩子！”
他只當是自己惹了媽咪生氣，讓她連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都不想要了。
兜兜擔心壞了，“嗚哇”一下，眼淚不爭氣地就掉了下來。
“嗚嗚嗚嗚！兜兜知道錯啦！兜兜以后再也不跟人動手了……除非他先動手，不然兜兜絕對不打人。”小家伙抽抽噎噎的，卻還很清晰地大聲保證。
水汪汪的眼淚掉在手背上，顧嬌嬌垂下眸望著懷里哭得不成樣子的小東西，緩緩蹲下身看著他，“真的知錯了？”
“真的真的！比鉆石還要真！媽咪……你是不是覺得兜兜不乖，所以不想給兜兜生弟弟妹妹了啊？不要不要，兜兜很乖的，你別生氣……”
“你別不要弟弟妹妹嗚嗚嗚嗚！”
要是弟弟妹妹因為自己不乖沒有了的話，那、那自己豈不是就是個大壞蛋！
小家伙越想越難過，哭得更慘了。
“呃。”
顧嬌嬌詫然，幫他擦了擦眼淚，“你怎么會這樣想？”
“媽咪從來沒想過不要這個寶寶啊。”
“你喜歡，爸爸喜歡，媽咪也喜歡。我們家也養得起，為什么不要對不對？”
小家伙抽噎了幾下，到這時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誤會了什么。
可錯已經認了，不爭氣的哭也已經哭了。
他抽抽噠噠地揉干凈眼淚，還有點沒喘勻氣，“那、那媽咪你匆匆忙忙來醫院是做什么呀？”
“拍個b超看看。”
“看看？你、你剛剛問醫生寶寶的性別了。”兜兜癟著嘴，自己智商那么高，沒有那么好騙啦。
媽咪果然是因為自己不想要那個寶寶……
嗚嗚嗚。
想到這，小家伙的眼淚又不值錢地要往下掉。
好在，薄彥辰先一步將他抱了起來，格外溫柔地幫他擦拭，啞聲哄著，“聽你媽咪說完。”
他眸色溫潤，比起幾年前，男人身上如今的氣質溫和干凈，幾是判若兩人。
女孩無奈搖頭，見父子倆都很好奇，便就指了指b超上面的片子。
“我只是單純想知道性別。”
“因為……男孩太皮了啊！！”
“一個兜兜就夠讓人操心的了，真的，再來一個我在想要怎么教才行？要是男孩，大叔我們從小就請兩個、不三個四個老師吧？我是管不了一點！”
父子倆面面相覷。
“為這？”薄彥辰心說，知道了也沒用，生下來才知道性格。
小家伙則是笑開。
“(#^.^#)！”反正不是要打掉弟弟妹妹就行。
這時，旁邊的醫生弱弱開口。
“有沒有可能……我是說可能啊，是龍鳳胎呢？”
顧嬌嬌，“啊？？！”
薄彥辰，“！！當真？”
兜兜，“哇！”
“兜兜要有弟弟妹妹了！弟弟和妹妹都有！媽咪超酷啊！！！”
顧嬌嬌，“……”
……
沉默……
回去的路上，顧嬌嬌拿著手里的片子，一直沉默著。
怎么就能是雙胞胎呢？
“上個月我去查的時候醫生沒說這事啊……”
“怎么才過去了一個多月，就變成了兩個？”
啊啊啊！
駕駛座上的男人顯然心情不錯，眉宇里沒有一絲陰霾，只有淡而明媚的色澤。
“雙胞胎不好么？還是龍鳳胎。”
不過。
“要辛苦夫人了。”
思及此，薄彥辰忽然也有些擔心。
她那樣小的一只，懷雙胞胎對她的身體負擔會很重。
明天就安排幾個靠譜的家庭醫生，全程負責她的飲食、確保胎兒不會太大，營養又能跟上……
唔。
得在家里準備好醫療室，懷的雙胞胎到了后期一定很辛苦，而且據說都會早產……
老男人滿心滿眼在想，最好還是找專業的婦產科醫生請教一下。
如何能減輕孕婦的負擔？
“大叔，你是不是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身后傳來女孩不滿的聲音時，薄彥辰下意識看了一眼后視鏡。
便就瞧見女孩垮下了臉，比剛剛兜兜不服管教的時候更要委屈巴巴。
他連忙停下車，繞到了后座輕輕將女孩擁入懷里，“怎么了怎么了？為什么忽然哭了。”
“兜兜，你又惹媽咪生氣？”
小家伙立刻搖頭，“沒有哦，兜兜很乖。”
他表示自己一句話都沒說，畢竟今天自己犯了錯，決定低調一下。
不是兜兜？
“那怎么回事？不舒服嗎？要不要回醫院，還是……”
“嗚嗚，不用。”嘴上說不用，可還是抱著他的腰嗷嗷哭。
薄彥辰心疼的不像話，又摸不著頭腦，便也只能一邊輕聲哄著，一邊盡量抱著她讓她舒服一些。
“都怪你啦！”
“怪我？”
老男人很冤枉，面上表情也懵懵的。
“怎么怪我？我什么也沒做。”
他望向兜兜。
后者也只是在旁邊干著急，鑒于今天才惹炸了自家媽咪，現在都不敢出聲。
“你明明做了！就怪你就怪你，如果不是你……嗚嗚嗚……為什么會變成雙胞胎啊！那是兩倍的辛苦你知不知道……”
“還好有個是妹妹，不然都是你兒子這樣不聽話的，以后豈不是天天雞飛狗跳！”
薄彥辰，“……這個，的確怪我。薄家是有雙胞胎的基因。”
他和薄彥霖就是雙胞胎。
往上兩代，也有兩個姑奶奶。
“嗚哇！我太難了，我為什么這么難……我才二十四歲，就要生三個娃……等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是三個娃的媽。放在網上人家都要說我牛皮……”
“別人二十五歲才畢業沒多久，還是個寶寶……我就是三娃媽媽……”
老男人原是不理解她的委屈，只當她是因為今天兜兜不聽話而生氣，如今聽到她說出來的抱怨，才總算理解了一點。
嗓音有些悶，一時喉嚨發澀。
“你不喜歡雙胞胎嗎？”
小姑娘怔了一下，半晌的沒說話。
便只給了他一個白眼。
怎么可能不喜歡啊！
大叔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便跺跺腳，垮著一張臉走了出去，心里頭忍不住胡思亂想著。
果然人跟人不一樣的，世界上哪有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大叔哪怕心里關心自己，可也很難理解身為女性懷孕生產的壓力。
尤其是雙胞胎……
“媽咪是覺得辛苦，爸爸你是不是笨蛋呀？這都不知道。”父子倆亦步亦趨跟在女孩后面，兩人現在都心虛得很，誰也不敢先靠近。
還是兜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些無奈，還帶著一點點恨鐵不成鋼，“你快去安慰她一下啦。”
薄彥辰“嗯”了一聲，正要上前，可才走了幾步卻又很快停下。
“應該說什么。”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因而更是知道，身為男性的自己，很難理解到女孩此刻的心情。
小家伙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好久都想不出來應該說什么。
父子倆最后大眼瞪小眼的，默默跟在她后頭許久。
等了好久好久，直到女孩哭夠了終于平緩下來心情時，才終于停在前面，轉過身，眼兒亮晶晶地看著他們。
“大叔，兜兜。龍鳳胎的話，你們是不是會很高興？”
“會呀會呀！”
小家伙心直口快，笑瞇瞇地走到她身邊。
知道她沒有再生自己的氣，便主動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媽咪，兜兜超愛你。以后弟弟妹妹出生了也會很愛很愛你的哦。”
小家伙脆生生的嗓音清澈，卻又格外暖心。
這讓顧嬌嬌有些忐忑不安的那顆心，也逐漸被安撫下來。
點了點頭，素白的臉頰上終于重新浮現出些許笑意。
“好奧，那以后兜兜會幫媽咪教導弟弟妹妹嘛？”
“會呀會呀！”
瞧出了他的認真，女孩順勢蹲下身，目光與他平視，眸光清澈地望入他眼底，“可是兜兜會打人耶？要是弟弟妹妹長大了也跟著哥哥學可怎么辦？”
“他們要是打人的話，萬一受傷……”
“兜兜不會讓他們出手噠！”小家伙想也不想地回答，語氣格外堅定，“你放心奧媽咪，兜兜會保護好他們。”
顧嬌嬌一窒，差點被他繞進去。
“不是，媽咪的意思是說……只要奉行暴力，就有可能失手。傷人者，人恒傷之。”
“……什么意思？”
小家伙眨巴了下眼睛，滿臉無辜。
“兜兜聽不懂哎。”
這次他倒不是裝的。
哪怕智商再高，接受能力比普通人要強一些，可那也僅限于日常對話，一旦扯上文言文，仍舊是天書。
顧嬌嬌抿了抿唇，半晌都沒說出來一個字。
她忽然覺得無力。
小家伙如今才四歲，自己就已經有了力不從心之感，簡直無法想象，若是他慢慢長大，智商能力體力都碾壓自己的時候，要如何管教。
“哎……”
忍不住的，顧嬌嬌長長嘆了一口氣。
卻立刻被兜兜捧住了臉蛋，澄澈的眸一瞬不瞬朝她望過去，認真道，“媽咪，兜兜以后不打架了。”
“嗯？”
“你又哄媽咪呀。”顧嬌嬌頓覺無力，輕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無奈道，“沒事啦，是媽咪沒辦法說服你……媽咪再想想辦法。”
她知道小家伙人聰明，智商又奇高。
自是不能像教育一般孩子那樣，說不通的便用武力和威懾力強行要他去做。
旁人怕是似懂非懂，便也就理解了。
可換做兜兜卻不一樣。
小家伙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不能將邏輯說通，他便很難真心接納。
可下一刻，兜兜卻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的奧！兜兜是真的明白了。”
“什么？”
“媽咪擔心兜兜，所以不喜歡兜兜打架。兜兜覺得逞強斗勇才是男子漢，但媽咪卻只希望兜兜平平安安。兜兜本來不理解，但是媽咪你剛剛用弟弟妹妹來比喻一下的話，就明白了呀。”
“弟弟妹妹出生之后，兜兜也會很心疼很心疼他們。也希望他們可以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健健康康長大，所以兜兜也不想看到他們打架受傷。”
“那樣不好。”
小家伙一番言論說出來，哪里像個四歲小孩會說出的話。
顧嬌嬌聽完之后怔住。
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天！兜兜你真的能理解對嗎？”
“嗯吶。”
他重重點頭，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筆直望著顧嬌嬌時，讓她差一點就忘記了剛剛在說什么。
只覺得原本烏云密布的天空，一下子亮堂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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