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霽端著酒杯,視線直直地落到阮陵身上,大聲問道:“方才聽皇叔說,小夫人是村姑。不是哪個村子的?姓甚名啥,今年幾歲?家中有幾口人?現在都在何處?”

  “咦,二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安陽唐看向了安陽霽,不解地問道:“怎么窮追猛問的啊。”

  “我現在掌管東督軍,奉命監察皇族。皇族之中的每一個人都要入檔,哪怕是一個小婢女都需記錄在冊!當然要知道小夫人從何而來。”安陽霽陰冷地說道。

  “大水村。”阮陵抿唇笑笑,慢悠悠地說道:“我叫十一娘。排行十一。”

  安陽霽的身子猛地一震:“你叫十一娘?”

  “我自打出生就不知親生父親是何人,我娘在懷我之時,就嫁給了下一任丈夫,又生了好幾個孩子。后來她病逝了,繼父不愿養我,把我逐出來。多虧殿下撿我回去,給我飯吃,留我住下。”阮陵慢吞吞地說著,眼角余光瞟著安陽驍,趁他不備,飛快抓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酒。

  這酒果然就是她親手埋在花園果樹下的珍珠釀!也是她親手給自己備的嫁妝之一。

  取南山八千八百顆珍珠碾磨成粉,與各種珍果一同釀入酒壇。方才進來時她就聞到了酒香,但一直沒機會品到。當初埋酒的時候,還是趙怡和她一塊兒埋的呢!

  “小夫人確實是苦命之人。”安陽唐看著阮陵,搖著扇子感嘆。

  “可不是嗎,苦命得很。”阮陵附和著,又想倒上一杯。

  “你的手不想要了,就再碰那杯子。”安陽驍盯著她的手,語氣森冷。這酒極烈,一杯下去,就夠她受的了!她還想喝第二杯?

  “就一杯。”她轉過頭來,一雙水般的眸子亮亮的,像有兩塊琥珀浸于那水澤之中。

  正在安陽驍想奪走杯子時,兩泡晶瑩的眼淚突然從她的雙眸中涌了出來。

  她一路上都愛哭,但這時候哭起來的模樣,竟是一種安陽驍從未見過的悲愴之色。他不禁擰眉,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在亂墳崗見到她的時候,她像個枯瘦的小瘋婆子,這才幾日,她給他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宛如脫胎換骨!

  “我再喝一杯。”阮陵趁他入神,握著杯子又飲了滿滿一杯。

  珍珠釀猶在,親人們死的死,亡的亡,不知有哪些人活了下來,現在又在何處!

  全部都是她的錯,她認賊為愛,引狼入室,害了鬼醫宮的人……

  “本王帶她回去歇著了,你們兄弟自便吧。”安陽驍把她打橫抱起,大步往水榭外走去。

  安陽霽猛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住了阮陵。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安陽唐臉色一沉,拽住了安陽霽:“你失態了!”

  “哼。”安陽霽瞪了安陽唐一陽,甩開他的手,大步離開。

  “喂,二哥,等等我啊。”安陽唐猶豫了一下,抄起了桌上還未開封的一壇珍珠釀往外跑。

  這酒太好喝了,他得順一壇回去。

  安陽驍抱著阮陵一路回到房間,把她往貴妃榻上一丟,嫌棄地抖著被眼淚沾上的衣裳,說道:“本王衣服都弄臟了。是真不怕本王殺了你?”

  “你殺唄,反正活得比狗還難受。”她翻了個身,雙手胡亂在臉上抹。

  “狗可沒你過得舒服。”安陽驍冷笑:“狗敢咬本王,本王早就剁了狗頭。”

  “你剁不了我的頭,我的頭只有我自己能剁。”她瞇了瞇淚眸,轉頭看安陽驍:“你也不必總用剁腦袋來威脅我,我不怕。”

  酒壯人膽,她比醉前膽大得多。

  “那你既然不怕,告訴我,你是誰?”他俯到她耳邊,低低地問道。

  “我是索命的鬼。”阮陵瞇了瞇濕漉漉的眸子,一只玉白的手慢慢摁在了他心口上:“要怕,也該是你們這些狗男人怕我。”

  就在安陽驍以為她要像其余的側夫人一樣,討他歡心時,阮陵一口咬到了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叼著他的肉,像要把他吃掉一樣的狠!

  不過,她也沒能狠多久。這酒太烈了,她已不是以往的鬼醫宮小宮主,可以千杯不醉。如今這副軀殼,頂多兩杯便能沉睡一整天。

  看著她醉倒后,安陽驍拿出一只藥瓶,拇指抵開了瓶蓋兒,將里面的膏體抹到了她心口的罪婦烙印上。轉眼間,那烙印就看不到了。

  京城之中處處是眼線,這烙印太容易暴露她的身份。這藥膏可以維持一個月,要用特制的藥液才能擦除。

  說好的一個月,他就等她一個月。

  ……

  一大早,阮陵就抱著小公子出門了。安陽驍給她一個月期限,讓她解千絕蠱,所以不禁止她出入。她順便去找可以解活人偶術的藥材,先把九師姐救過來,問明白她離開鬼醫宮后發生的事。

  管家給她派了輛小馬車,讓奶娘和那兩名侍衛跟著她,一行四人出了王府,直奔長樂大街。

  阮陵以前一天能把長樂大街踏個八遍,從戲樓到酒館,再到書畫鋪子,一一逛夠,拿走她訂下的那些貨物,再下訂另一些新鮮玩意。那時候的她就是長樂街的財神爺!有鬼醫宮為后盾,她銀子使不完,還不必像公主小姐那樣恪守規矩,活得恣意瀟灑。

  馬車在布匹鋪子前吱呀停下,阮陵把孩子給了奶娘,下了馬車。

  “我隨便逛逛,奶娘你抱著他在大堂坐著等我。”三兩步進了鋪子,她匆匆叮囑完,直奔華裳展示區。

  就這些,還是她當初給店鋪掌柜的設計稿呢。她都死了,她設計的衣裳還在大賣特賣。

  正中間是一身大紅的衣衫,是她親自設計的婚服。現在這衣裳掛在這里,裙擺上面綴滿了珍珠流蘇,腰間是美玉環佩。

  “夫人,這衣裳不賣。”掌柜走過來,打量她一眼,小聲說道。

  “為何不賣?”阮陵轉頭看向他,問道。

  “這是老夫的一位小故友的,她人已逝去,這衣裳,是老夫對她的追思。”掌柜擰擰眉,拿著拂塵上前,輕輕打落了衣裳上的灰塵。

  “是那個妖女吧?”阮陵故意說道。

  掌柜面色一沉,不悅地說道:“這位夫人,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阮宮主是老夫見過的最純善的女孩子!行了,今日本店不做生意,夫人請自便。”

  阮陵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你這個老頭兒真可愛。”

  掌柜頓時楞住,他錯愕地看著阮陵,剛要說話,門口進來了一群貴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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