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留在這里陪著你？”
云寶搖搖頭。
“……”
蘇少南挫敗地低下頭，他揉捏了一下懷里的熊貓玩偶，有些手足無措。
距離那天清醒過來，已經過去三天了。
但云寶卻總是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每天除了去看看還在昏迷不醒的司琛之外，便總是這樣靜悄悄地盯著窗外。
蘇家眾人雖然平常不說，但云寶這個樣子他們也都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那我先去上班了，等會回來給你帶小蛋糕？”
“嗯，少南哥哥再見。”
云寶轉頭目視蘇少南緩緩離開，等房門輕合，她微揚的嘴角下垂，整個人都無精打采了起來。
蘇少南等人的擔憂，她當然知道，她也知道她應該強撐著開心起來。
但……
云寶咬緊唇，默不吭聲。
空寂的房間內突然傳來了窸窣的摩擦聲。
一個黝黑黝黑的毛茸茸的爪子從被子中探出來，彰顯存在感地搭在了云寶的手臂上。
云寶醒神，不好意思地拉開被子，“抱歉，團子，我忘了你還在這里。”
潔白的被子中，一顆黑白糯米團乖乖地趴在云寶的小腿上，本就蓬松的毛發還有些略微炸毛，但它卻毫不在意。
它伸出肉嘟嘟的小爪子，極其認真地揉捏著云寶的小腿。
極具喜感的包子臉雖然看不出表情，但周身氣壓低沉。
戳了戳團子的小臉，云寶無奈，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想起兩天前，團子看到自己受傷時那猛然怔愣，將醫院掀了一個底翻天找不出兇手而分外暴躁的樣子，云寶嘆了一口氣，雙眸柔和地看向團子。
“好啦，”云寶將團子抱在懷里，親昵地蹭了蹭它的小鼻子，柔聲道，“我感覺我的小腿舒服很多了，所以我們先去干正事好嗎？”
團子遲疑地盯著云寶：“嚶嚶？”你確定？
云寶不容置疑地看著團子。
團子先一步敗下陣來，它跳下床，身形緩緩膨脹。
等身形不再猛長，團子伏低身子，示意云寶上來。
云寶牢牢地抓住團子的毛發，手臂用力，費力地將自己移到團子的背上。
凌厲的風在耳邊分外喧囂，但云寶卻絲毫未察覺，她裹緊毯子，認真地打開一個巴掌大小的光屏。
“團子，向西方向飛，你看到路錦哥哥了嗎？”
團子低下頭，它沒有看見那個變了樣子，但氣味卻分外熟悉的男人，但它卻看見了那一個個頭小小的小家伙。
水獺看到一人一獸看過來，站起身揮了揮爪子，快速地穿入人群。
云寶團子緊跟其后。
一人二獸就這樣大搖大擺地直闖鬧市，但往來的人卻仿佛毫無察覺。
這是路錦哥哥的特殊能力，他可以在任意兩個地點搭建一條特殊通道，這條通道無視地形，無視人群，同時也無視所有障礙物。
在這條特殊通道下，原本可能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被團子壓縮到二十五分鐘。
看到那已經等在通道口的人，云寶一直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
“路錦哥哥！”
路錦接過向自己飛撲過來的水獺，快步上前，捏了捏云寶的小腿。
“還是沒有感覺嗎？”
“好多了，我們還是趕快上去吧。”
明白云寶不想多談這件事，路錦貼心地順著她，溫聲應道，“好。”
云寶低眸輕瞥了一眼毫無知覺的小腿，但很快便錯開視線，抬頭，她定定地看著眼前昏黑到近乎不正常的樓道。
她抿緊唇，輕聲道：“沒有找到她們嗎？”
路錦搖搖頭，面色沉重：“沒有，我們兩天前聊過之后，我便一直留意這件事，也來找過，但到處都沒有，所以很可能溫生的能力也是構筑空間，他在能力上有所隱瞞，而你之所以看到可能是你被他列入了準入權限，只有破壞權限核心，她們才會從那片空間出來。”
“……那走吧。”云寶垂著眼，語氣極輕，唯恐驚擾到在這里沉睡的人。
云寶直直穿過封鎖帶，抬眸冷冷地注視著這一間不算過大的房子。
暖色系的裝修風格，帶有歲月感的老物件，每一個擺件每一份裝飾都可見主人的用心。
從外表看，似乎這個房子的主人是一個念舊又熱愛生活的人。
可是哪怕面上如此光鮮亮麗，縈繞鼻尖的血腥味還是如此令人作嘔。
但，云寶看向路錦，似乎他絲毫都沒有受到這股血腥味的影響。
“你沒有聞到嗎？”
云寶示意團子停下腳步，低聲道。
“嗯？”路錦挑眉，“聞到什么？”
“……沒什么。”
看來這股味道只有自己才可以聞到。
云寶順著破碎的窗戶向里側看去，精致的衣帽間被當初的司琛跟溫生的戰斗波及，已經看不清原貌。
絲毫不想將眼神投放在這片混亂的空間中，云寶指引團子走向墻壁，在她的眼前，墻上淡紅色的按鈕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的眼前，毫不遮掩。
……他是很得意吧，就那么把線索放在眼前，甚至還上了同這個裝修風格完全不搭的顏色，但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卻無一人看到。
云寶分外厭惡地移開視線，她絲毫不想跟那個惡魔共情。
看到路錦毫無焦距，還正漫無目的地搜尋著線索，云寶握住身上的毯子，輕輕按在按鈕上。
墻壁大開。
刺鼻的血腥味沖得人頭腦發暈。
“……我先進去了。”云寶伸手指向示意道。
路錦還是看不到，在他的眼中，這不過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墻壁而已。
他皺眉，哪怕知道溫生已經被帶走，里面已經沒有什么危險，但是——
路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上前握住云寶的肩膀：“一定要小心，好嗎？”
“嗯。”
團子緩緩走入。
眼前是一片極小的平臺，黑漆漆的，可是她分明記得這里之前是有光的。
試探的摸索一圈，云寶總算找到了開關。
啪——
燈光大開，看著地面那一個不足巴掌大的小窗口，云寶默默握緊拳頭，分外厭惡地移開視線。
來到側邊，是樓梯。
團子將云寶從背上轉移到懷中，站起身穩當地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這雙鞋子有些不合腳，在下樓時因視線原因，云寶的鞋子掉了一只，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但已經不重要了，她安靜地看向眼前這扇門。
按住門，輕輕地推開。
呼——
云寶示意團子避開散落在地的殘肢。
直直的走向那一個分離尸堆的頭顱，說到核心，她最大程度上的便是懷疑她。
云寶示意團子將她放下來，她伸出手，想要合上她的眼睛。
但不行。
“……壞人已經被抓走了，會有人去審判他的，他的罪行都會得到清算，我也會幫你們找到你們的爸爸媽媽……”
狹小昏暗的房間中，云寶坐在地上，喃喃地說著，承諾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合上女孩的眼睛。
但很快，她又再次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那束光柱。
如果說最開始云寶只是懷疑，那現在她已經能夠確信下來，這個女孩就是核心。
云寶咬緊下唇，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光束籠罩的地方。
毀掉核心，她做不到。
但你為什么不肯閉上眼睛，你是在看什么？
你到底還在留念什么？
是父母嗎？
還是……
朦朧間，云寶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最開始看到這顆頭顱的時候，毫無疑問，她是害怕的。
……但似乎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嚇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這里睜著眼睛，會嚇到別人……
相反，云寶強忍哭腔，她呆呆地看著那束光。
她坐在女孩的旁邊，環視四周。
光是四散開來的，哪怕她在女孩的身后，這里也有隱隱約約的光射來，但光其實根本就照不到這里，畢竟那個窗口是很小的。
但這里處處都有光，哪怕是角落也有絲絲光線，雖然很弱。
如果說這里不是真實的空間，那那束光是真實的光嗎？黑暗又是真實的黑暗嗎？
為什么光芒無處不在，為什么唯獨這顆頭顱是完完全全的隱藏在黑暗中，而為什么，當時哪怕自己在黑暗中，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們……
當光芒不代表光明，每一束光亮起的時候又意味著什么？
“關燈，團子，帶我去關燈！快！”
云寶帶著哭腔高聲喊道，她緊緊握住團子背上的毛發，渾身顫抖，近乎不能言語，這一刻，她好恨自己為什么要開燈。
她應該想到的啊，明明這些人應該最討厭的便是這束光。
來到樓上，云寶慌亂得差點從團子身上翻了下去，她撐住墻壁，死死按住開關。
當燈光暗下去時，心底的石頭落了。
云寶直直看向周圍，明明身處黑暗中，但一切都清晰可見。
再一次，她被團子抱下樓，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云寶坐在地上，用手輕輕地將女孩的眼睛合上。
“……你看啊，燈關掉了，不會再亮了，壞人真的已經被趕走了，也不會再有下一個女孩受傷害怕了，你可以放心了。”
云寶停頓片刻，她輕輕抬起手。
淚水瞬間涌出。
這一次，女孩沒有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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