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黃雀(二)
  “爹如何看這件事?”,霍云昇規規矩矩的站著問霍準。

  自沈元州要回京的消息傳來,霍家的人便著手將安城的事兒摸了個大概,飛鴿遞到了霍府。

  霍云昇收到信與霍準商討之后,決定先按兵不動。但此時離沈元州回京已有兩日,朝堂仍未提及此事,皇帝的態度,已經明了。他終究沉不住氣,趕緊問自己爹有何打算。

  “當真是從密道丟的”?霍準是個文臣,雖把兩個兒子栽培成了武將,但自身對戰防之事仍是不甚了解。看信中所言,似乎密道一事,十分重要,故而有此一問。

  霍云昇道:“霍慳是這么講。此事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圣上按下不提,兒子不解。”

  霍準笑的中氣十足:“皇帝不提,只怕是防著我霍家小題大做,參那安城主事一本。借機把安城也拿在手里,連帶傷了沈家。黃口小兒,我霍準豈是這等眼淺之人。不過巴掌大塊地,能抖出多少風浪。”

  “爹說的在理,兒子更憂心圣上懷疑此事,是我霍家動的手腳。”

  “不必多慮,你且遞書云旸,讓他留意著,那邊有什么異常。兩萬人數月的口糧,也不是個小數。既然有人點火,那就想辦法讓他燒的再旺些,燒透烏州一線。”

  “爹的意思是?”

  “也不知當真是安城主事無能,讓胡人鉆了空子。還是有人一箭雙雕,想挑撥我霍家。莫不是以為這點手段,就能讓人咬鉤。只怕皇帝比我還急,忙不迭的想辦法補糧草虧空。商人重利,西北必然物價高漲。丟點糧草算什么大事,民不聊生才是死罪。管他是不是計,昇兒只需將計就計。”

  “是。”

  門外雪下的紛紛揚揚,有些人一生的喜怒哀樂,就碎在這幾句談笑之間。

  這兩日左右無事,薛凌出門購了好些銀針回來,想自個兒研究著把那只兔子里的空缺補上。沒曾想,這機簧看著簡單,裝置卻甚是復雜,她試了好些時候,還沒填進去。

  難怪這玩意兒瞧著小巧,力道倒是不遜弓弩。摸索著著手上兔子,又想起江玉璃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再撿個晚上進去看看。

  她正想的出神,蘇夫人抱著個錦盒推門走了進來。

  瞧著她手上東西笑道:“倒是兩塊好玉,哪兒來的,且給我瞧瞧。”

  薛凌笑笑沒答話,將兔子上的紅繩在手指饒了兩圈,去拾撿地上工具和圖紙。

  蘇夫人不覺得尷尬,又道:“落兒出門一趟,著實富貴了。身上這件紫貂,皇宮內院怕也沒得幾件。倒叫我今日送的東西,寒磣著拿不出手。”

  薛凌只著了一件單衣,肩上披的正是石亓送她的那件紫貂裘。石亓這小子還真沒自夸,天寒地凍,出門若掩著這件大氅,里面一襲春衫即可。換了在這屋內,炭火都省了幾大盆。她解了系帶,就懶懶的搭在肩上,都覺得有薄汗。

  蘇夫人一向這么話中有話,薛凌聽不出是揶揄還是夸贊,也懶得糾纏這個問題,問道:“夫人有什么要給我。”

  蘇夫人撿了把椅子坐著,將錦盒放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也沒什么好物事兒,這都快逢春了。瞧著幾件首飾好看,拿來給落兒添添喜氣,另外,這是安城一事的銀子。蘇家做生意一向公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落兒出力,蘇家出人,五五之數,你且點點。”

  薛凌覺得疑惑,她回來還沒幾天,不該這么快,就能結束那邊的事兒。便走上前拿起盒子,打開來一瞧,上層是些女兒家玩意兒。蘇夫人的眼光自是極好,她對珠環之物也確實有些偏愛,心頭涌上些喜悅。再看下頭銀票,卻很明顯不是蘇夫人說的五五之數。

  薛凌并非在意錢財,只是熟悉軍中用度,所以安城該有多少糧草,是有數的。若按三倍價錢算,遠遠不止這些錢。所以這中間,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兒。

  于是又把盒子放回桌子上,看著蘇夫人道:“夫人若是周轉不開,暫時不給原也沒什么,何必隨便拿個數來糊弄我。”

  蘇夫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有此一問,面不改色道:“落兒這么聰明,我怎么糊弄得過去。不過,落兒既然已經如此聰明了,就該知道:自古民不與官斗,商不與民爭。我蘇家活到今日,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去拿最后一枚銅板。”

  薛凌沒有答話,她一時想不透其中關竅。

  蘇夫人站起身道:“蘇家在西北那塊的生意已悉數撤盡,所有物資不過漲了五分利。落兒手頭的小玩意,可還是我添的私房錢呢。下次,我可就不虧本了喲”。言罷婀娜著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夫人并未帶上門,風雪灌進來,吹得薛凌通體生寒,趕緊去關上門。

  這一來,薛凌就開始心神不寧,她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可又說不上來。安城糧草被劫一事并未有風聲傳出來,說明事情和她預料的一樣,魏塱果然處處猜忌霍家,這么一點小事都不敢拿到明面上來。

  既然不敢說出來,此刻一定在想辦法籌集糧草,補安城虧空。且不敢大張旗鼓運送,故而只能在烏州一線取之于民。蘇家做盡天下生意,怎會放著到嘴的肉不吃。

  她原以為三倍之數賣出已是低估,沒想到蘇夫人說只漲了五分利,且才過了數日,就連寧城一線的人馬也撤出了。怎么算,安城的糧草也不可能這么快就籌夠了。

  所以,為什么?是什么事讓蘇夫人逃的比兔子還快。她哪兒出了問題?

  思索到晚上仍是不解原由,睡意更是無從說起,薛凌研了墨,三更天還在那描一本百家姓。這是近幾年的執念,她丟不得那本百家姓。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手上筆剛勾勒到魏字的彎鉤,房門被一腳踹開,薛凌手一抖,落了大團墨漬在紙上。

  闖進來的,是蘇遠蘅。不過不是她熟悉的蘇遠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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