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佳偶(九)
  霍云婉口中的嫌隙,原是為著蘇遠蘅一事,她沒給蘇姈如提前透個風。然薛凌以為她說的是最近倆人徹底鬧翻了,本是要細問經過,卻又聽霍云婉說不打緊,再被江府的事兒一打岔,徹底揭了過去。

  看霍云婉臉上表情并無太大異樣,薛凌試探著道:“我總不能把身家性命都壓娘娘身上吧,江府是個好去處。”

  “這天底下哪有什么好去處,都是些刀山火海,不過是看誰技高一籌罷了”。霍云婉繞了繞手頭帕子,不屑道:“我倒不信,江閎不知道你打哪來,看來當年的事兒,也沒那么簡單啊。”

  薛凌長舒一口氣,當年的破事,被不被知道也無所謂,她更怕的,是霍云婉已經知道了薛璃的身份。那個病秧子,天天還要往金鑾殿跑。萬一身份暴露了,簡直是個活靶子。正要想辦法把話題扯的遠些,霍云婉忽而又湊上來,好奇道:“江府當年是許給你爹什么好處,愿意讓他以性命換江府平安?”

  “你又怎知是江閎與我爹連手做戲,魏塱又不是傻子”。薛凌辯解了一句,反正死無對證,怎么扯都可以。

  “他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當年那個點兒,江府做不做戲,又有什么要緊。做戲,不也是討人樂。畜生東西,才會討人樂。既有人喜歡當個畜生,多養兩年又怎么了,萬一真養熟了呢?就算養不熟,拿點骨頭逗著,拉出來咬咬霍家也好啊。罷了,過去的事兒,本宮也懶得理。”

  霍云婉又換上了興致闌珊的模樣,她今晚除了看到骨印欣喜了片刻,其他時候一直不怎么開懷。薛凌本是想討好兩句,一番對話下來,也是一肚子火氣。既為著自己思慮不周,也為著....那些難聽的真話。

  捏了捏手里骨印,站起來道:“既然娘娘什么都懶得理,我也不在這討人嫌”。她環視了一眼四周,才繼續道:“你且先預備著人,等我一收到拓跋銑的回信,咱們有冤申冤,有仇報仇,只盼娘娘到時候莫要冤仇一泯。”

  霍云婉似是沒聽到,轉過頭來,自說自話般笑看著薛凌道:“是了,江府當年許給薛弋寒的好處,不會是保住你這個兒子吧。貌似,當初是江玉楓去認的人,他找了個替死鬼?”

  薛凌手心一緊,那場千里倉皇,她見過兩三次霍云昇的臉。那個人拿著霍家的行風弩,連塊黑布都懶的蒙,半點不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江玉楓,卻是遠遠一瞥,只看見身形微跛,面容不甚真切,但絕不是來救人的。當時只說是自己傷了他,尋仇也是情有可原。而今想起,分明是...江府想把假戲做成真。

  果然是,畜生東西,才會討人樂呢,還討的那么賣力。實際上,人根本不關心它演些什么把戲,只關心它是不是在討自己歡心。

  她倒是忘了,以魏塱的疑心程度,怎么會輕易相信江薛兩家剛好在那個時候鬧起來,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魏塱當時,根本就不在意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只在意江閎是不是有心臣服。

  有了江閎這個老臣,先帝留下的文臣,就歸服了一大半,又能牽制一下霍家,何必非得趕盡殺絕呢。可惜薛家沒這個待遇,薛弋寒手里握著兵。一匹狼,跟頭翻的再好看,人都以為你在齜牙,不會牽回去當狗養的。

  夜色沉沉,薛凌出了宮。她倒是問了朝堂有無什么事需要說道。霍云婉仍是那副懶懶樣子,只說無非霍家弄權,黃家圖利,沈元州說限市太過苛刻,幾個王爺天天說要離京,其他也沒什么破事兒。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于是薛凌便沒再問,她的注意力大半都在霍家的事兒上,加之今晚霍云婉態度著實讓人不喜,薛凌本也不是個會讓人的性子,干脆早些散了穩妥。眼看著到了換班的點,霍云婉也不多留,著宮女送了薛凌出門。臨走,念叨了一句:“買櫝還珠是蠢貨才干的事兒,薛姑娘回去了想清楚些。”

  薛宅那一片已經陷入了沉沉黑暗,唯薛宅還有一點余光。薛凌秉了氣,繞著從后墻角落處進了門。江府的暗影仍守在老位置,她是知道的,卻沒多起疑心。還當是在陳王府那般,江府撥個人過來差遣。然薛凌刻意想躲,暗影想發現也難,故而江玉楓還不知薛凌已經進出過了。

  順路經過小廚房,見燭火還燃著。進了一瞧,爐子上煨著水,鍋里有兩碟小菜并一碗米飯溫熱,人卻是不在,大抵是已經歇下了。在霍云婉宮里并沒吃什么,這會還真是餓的慌。薛凌摸了一下手腕,順勢將袖子撩起來些,拿了那碗米飯回房。

  燭火也懶得點了,借著天光,摸索著將平意塞回袖子里,才心中才安穩了些。她不拘干不干凈,直接伸手抓著米飯塞嘴里慢吞吞的嚼著,又咽下。如此呆滯的吃完了那晚飯,已是夜深,卻無半點睡意。翻出那個荷包,“嘩啦啦”搖了兩下,竟舍不得就這樣掛到床頭去。

  人活的越明白,越難過。

  平城于她而言,像一方凈土,隔絕了所有世俗紛亂。薛凌摸索著荷包里孔明鎖的點滴輪廓,透過薄薄的錦緞,手指甚至能伸到木籠子里,摸到那顆小石子。應是平城城外的地上隨手拾起來的一粒,在另一塊石頭上磋磨良久,才能這般珠圓玉潤。

  金玉之物雖貴,木石亦不可言輕。可是,到了霍云婉的口中,就變成了“魏塱并不在意誰是將軍,他只在意將軍是誰”。

  薛凌坐在那,想著小時候學了好多文人雅賦,去形容化不開的愁緒。她有一丁點不順意的時候,就搖頭晃腦的念給魯文聽,以此騙取各種好處。可找出任何一句來,似乎都沒辦法準確描述自己現在的難過。原來住的房間被申屠易用過,她懶得回去,現在這個房間還沒來得及備筆墨,只能手指伸到桌子上。重重的一筆一劃,像要把指腹磨出血來。

  然而那丁點熱氣,終究是沒能凝出個完整的“魏”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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