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昭昭(六)
  江府里人多是才瞇了眼,還沒睡踏實,有苦力雜役直接是一夜未眠,又趕著開始了第二日的活計。許是江閎多翻了幾個身,惹來江夫人連聲追問“可是這幾日操勞的多了些。”

  男人之間的事,她了解不多。然府上古怪,總是有所察覺。三年前,薛凌被推出去的時候,身量已和成人差不多高,薛璃出現在江府時卻是又瘦又小,除了略白皙些,看上去倒跟個災荒里逃出來似的。

  薛弋寒抬著具棺材上門,鬧的人盡皆知。自家兒子斷腿,江夫人已經肝腸寸斷,又見夫君人前受辱,氣的要以死明志。她倒要看看,在皇帝眼里,是薛家的無名丫鬟重要,還是她國公夫人一條命更重要。

  她被江閎生生拉住,胸中憤懣難舒。晚上才發現,薛弋寒找上門并不是想索她的命,反倒是為了再給她送一條來。

  朝中風云巨變,人人諱莫如深,后宅之間還沒閑話傳起。既然是江玉楓與江閎不曾細說。江夫人在知道新帝登基時,最大的擔憂僅僅是江玉楓前程不保,哪能考慮到江府眼看就要大廈將傾。

  與薛凌想象中不同,薛璃前幾日的確是在江府過的分外舒適。大抵是薛弋寒交代過什么,江府也格外小心翼翼,所以薛璃醒來并不懼生,喊江玉楓大哥喊的暢快。或者是這倆字他經常喊,順嘴的很。

  然數日之后,他鬧著要薛弋寒不得,薛凌又久未出現,江玉楓便逐漸勸他不住。終日哭鬧加之身體本身就弱,薛凌在回京路上生死存亡時,江府里薛璃連日高燒不退。

  江閎那時還不知道薛弋寒已死,唯恐其出獄之后沒法交差,一天到晚愁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不敢明著求醫,和江玉楓倆個大男人又不會干照顧人的活兒,只能讓江夫人寸步不離的守著。

  守到最后,一瓶麒麟露起死回生,救的不僅僅是薛璃。魏塱派人去的時候,薛璃確實就剩幾口往外出的氣了。

  這件事將江閎與魏塱的關系拉近先不提,江夫人在那些日子里提心吊膽,瞧著薛璃醒,她哭,瞧著薛璃睡過去,她也哭。

  先是被嚇的,江閎說“他要是死了,咱府上都得玩完”。

  后是被急的,江玉楓長成后,她求醫問藥想再有子嗣。再后來,那一碗茶湯端出去,她連求神拜佛都沒用了。

  薛璃木偶一般在床上躺著,全憑一口參湯吊命,嘴里大多是時有時無的喊“爹”和“大哥”。偏偶爾燒的糊涂了,扯著江夫人衣襟喊的卻是“娘親”。江夫人想抱他起來,又不敢,想掙脫又下不去手。

  兩人這樣相互為難近半月,等到薛璃好了。對這個小兒子,江夫人是比對大兒子還要寵上幾分。且江玉楓與薛璃看上去差不多大的時候,整日的在宮里。想想自個兒為人母,居然錯過了那么多,就越發憐愛薛璃。

  既如此,她對這場婚事,顯然是深惡痛絕。就算薛凌是齊夫人的親生女,江夫人還得考慮配不配的上她家琉璃郎,又遑論是來歷不明的私生女。即使是皇帝下的旨意,她仍跟江閎鬧了好幾回要拆了這段姻緣。瞧著江閎軟硬不吃,又抓著江玉楓尋死覓活的要他想辦法。

  哪有什么辦法,這場婚事辦的熱熱鬧鬧,唯恐負了圣恩。好些東西,還是江閎親自瞧著定下的。江夫人沒見過薛凌,卻見過憐音。大喜前兩日,眼見事情徹底無力回天。她找了個由頭,先去陳王府走了一遭。

  大概是想交代些什么,免得大喜之日齊三小姐有什么舉止不周丟了江府的臉。憐音低眉順眼的站在一側,被齊清猗護得嚴嚴實實,一番唇槍舌戰,江夫人沒能討著半分便宜。

  說來有意思,齊清猗在江閎等人,弱的近乎人神共憤,和江夫人對上陣卻是應付自如,游刃有余。女人之間的口水事,翻來覆去就那幾句,江夫人多活了一把年紀,也沒能扯出點新花樣。大家俱是從小就學,齊清猗又生在齊府,禮戒德儀滾瓜爛熟,哪能讓人在這方面欺了去。

  她對江夫人言語不遜,由著是江閎和薛凌等人的關系,再多一點,也是為了齊府,未必是多想袒護齊三小姐這個人。然江夫人不知,她在陳王府雖是艴然不悅,回了江府,反倒開懷了些。

  想著齊清猗既然這么高看那個外室女,估摸著還是有可取之處,不是差的沒邊,心里頭稍稍釋懷了一些。一場大禮辦下來,也算順順利利。只要那姑娘以后安分些,日子過成玉楓那樣,也不是不行。

  然江閎消失了大半個晚上,回來便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她自是少不得揣測不安,原是不欲打擾江閎,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

  江閎一貫沒答個所以然,有些事說的多了,不過徒增一人煩而無功。他已吩咐江玉楓天亮就將薛凌帶回,卻小有擔憂薛凌會不會跟著來。輾轉處,是在想如何能更好的規勸薛凌些。

  當年江玉楓成親和買個妾差不多,一頂轎子將人抬進了屋里了事。今日江玉璃的喜事,來了梁國大半個朝堂。江閎籌劃的這般張揚,固然是為了做給魏塱看,也有想要將薛凌架起來的心思。

  人盡皆知齊三小姐嫁入了江府,公婆俱慈,夫妻恩愛。薛凌應該不想節外生枝,把薛璃從江府拖出去,給別人留個江二公子拋父棄母為紅顏的話柄吧。

  江閎知道薛凌大概是想用江玉璃的身份站到朝堂上去,只是這事兒易如反掌,薛凌悄悄來就好了,他有些想不透當初薛凌為何搞出個結親的事。

  是她教薛璃去讓魏塱賜婚?為了先向皇帝討點恩情,好順理成章的假裝賣乖博其信任?還是想鬧出個天子強江府迎娶勾欄的笑話,徹底離間江府和魏塱的關系,挑起自己內心權欲?或許兼而有之,還能余下些他想不到的?

  他與薛凌不同,從來緣由無妨,要緊的是結果是否合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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