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昭昭(二十)
  她確實不要命,且覺得這屋子誰的命沒了都是好事。

  含焉還在地上,薛凌卻毫不顧忌,只想著申屠易一定是硬撐。人在死亡面前爆發出來的力量還真是強大到詭異,剛剛那一劍若是正中其胸口,必然是回天乏術。

  申屠易顯然也是知道,所以扛著劇痛不松手。然被薛凌這一踢,再沒余力握住刀柄。刀掉在地上又輕微彈起,“哐當”一聲帶著輕微顫栗。

  余音未絕,申屠易已被逼至墻面處離刀約莫一丈遠。薛凌何等快,一見申屠易刀脫了手,平意就直直沖著喉嚨去。申屠易手上無兵刃,就只敢閃躲著退。

  可惜他底子差了薛凌太多,赤手空拳轉眼就被薛凌踹翻在地。勝負已分,申屠易見薛凌招招要命,覺得今日大概是走不出去了。干脆懶得起身,躺在地上等死。

  好氣之余又覺得好笑,他要是一開始存了殺心,沒準躺地上的不是自己。可自個兒不想殺人也并非什么情誼猶在,僅僅是因為還得留個活口去指認宋滄。這樣算起來,也不虧。

  他心滿意足的給自己解釋著落敗的緣由,盡可能的否認真正的原因是沒法對一個已經束手就擒的姑娘砍上幾刀。不然,殘廢也是能開口講話的。

  作惡多端就死有應得,這樣更容易讓人想的開。心存善念反而下場堪憂,實在太讓人萬念俱灰了。

  他等了好久,還不見薛凌上前,有些奇怪。又頓了片刻,仍是沒人,縮了縮手要努力爬起來,卻轉眼被踩住,正是受傷那一只。于是又散了力氣,繼續躺在地上。

  見他老實,薛凌移開鞋子,緩緩蹲下身,屈膝半跪在地上。平意移至申屠易手腕處,注視著申屠易道:“誰讓你來的”?此時倒不需急了,反正申屠易敢起來,薛凌只需要個抬手的動作,就能讓他永遠躺下去。

  申屠易并不答話,目光也不與薛凌匯聚,空洞無神的盯著屋頂。

  這宅子,應是有些年頭了。那倆下人也是懶的很,梁木處不知道多久沒打掃過。蛛網遍布,有只好運氣的飛蛾正中其間,那只八腳蟲飛快的沖上去,口里蛛絲一圈接一圈,跟巧手的繡娘繞紡錘似的。

  所謂劫后余生,多不是驚喜,而是后怕。薛凌心悸分毫未減,反比剛才更甚。只肢體稍微松軟了些,不再那么僵硬,臉上表情就舒緩了些。她知申屠易多半不會答,見了這般反應也沒多意外。

  這個人,還真是有些難處理。薛凌去拿了申屠易右手,舉到眼前,認真看了一下傷勢。估算多少還是有誤差,不過她聽到的倒是沒錯。平意劃過的位置是手背,幾根手指的經脈受損,說不得藥石無醫,但也耽擱不得。

  申屠易并不反抗,仍是沉默著由她擺弄。薛凌將手按回地上,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知道我回京的,左不過那么幾條狗。”

  “其他的,跟你也沒多大關系..你既跟在蘇遠蘅身邊辦事,該是蘇姈如叫你來的。”

  “不過,當晚我說,你的恩情,有朝一日我會報答。”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極合適。”

  薛凌舉著平意到眼前,看了看,再握著反手按下去,申屠易身子猛地一抖,想坐起,又被平意架脖子上逼回地上。

  他無所謂生死,可生物本能趨利避害,心臟已經屈辱萬分,只想解脫。偏一攤爛肉還要自發東躲西藏,不掙扎到最后不肯停。連那截已經切下來的小手指,都要蹦跶幾下,才肯安生。

  “你看,一個消息,買一只手,是不是很劃算?”

  薛凌語調未改,說的情真意切,好像真是樁十分賺的生意。其實她該去關注含焉怎么樣了。她剛剛僅僅眼角余光一瞥,含焉雙目緊閉躺在那,手里還抓著片碎布。想是兩人打起來,申屠易只顧著閃躲,再沒工夫管腳底下還趴著個人。

  而含焉死抓著不放,生生扯破了衣服,撕下一塊來。雖說夏衣布匹單薄嬌氣,不太結實,但也足見其力道之大。但薛凌迫不及待的跟申屠易要個究竟,也怕事有變數,根本顧及不到一個無足輕重之人的死活。

  她不比申屠易知人事,又一直背對著含焉,這會也不過是恍惚瞥了一眼,沒能聽出含焉話里的絕望與苦痛。且人盡可夫四個字,在薛凌眼里有截然不同的解釋。她知含焉在鮮卑是個妓,只當這句話是說自己將她救了出來。

  救一次,未必見得就能救次次。

  她以為不逃是為了救人,原來不是。

  申屠易還是未答話,不過疼痛使呼吸急促了些。縱是盡力克制,還是難以維持方才云淡風輕的樣子,斷指之痛遠甚手背上一道豁口。且他感受到薛凌又將其手腕移動了一下,像是在擺的平整些。

  說不慌,多少有些虛假。

  薛凌將劍從申屠易脖子處移開,直立著放置到其手腕一側,剛好讓申屠易感受到一點冰涼。道:“我有一個故人.....好久不見了”

  她頓了好久,似乎真的在努力回憶,半晌才繼續道:“他很好....”

  記憶里的溫暖驅散了些許憤怒,但并沒讓薛凌平復下來。酸楚侵襲至眼角的時候,她反而覺得申屠易應該去死。以至于平意已經開始傾斜,夾角越來越小。

  “他很好....他以前擅使重劍。”

  “后來沒了一只手....還是很好。”

  申屠易右手處全是血,那會順著胳膊留下,手腕早就一片粘膩,只瞧見平意已經貼著他皮膚,分不清破了沒有。

  “那晚你也很好,如何今天就不好了”?她手又往下了些。

  “蘇姈如跟你說了什么?”

  申屠易還是沒答話,薛凌笑了一聲,才繼續調整著平意道:“你的恩我已經報完了。雖然我那位故人后來也很好,可他不容易。”

  “我練了幾年的左手功夫,仍然差的很。”

  “我倒也不是特別想知道蘇姈如說了什么,管它是什么,但她總是舍不得我死的。”

  薛凌伸手,捏住申屠易下巴,將他的臉扭了過來,仔細看了看臉上傷疤,去回憶了一遭當日劫宋滄的景象,但她確實記不得怎么傷的申屠易了。看劍口走勢,好幾個招數都能劃出來,稀里糊涂的帳,讓人失了算賬的樂子。

  “她既舍不得我死,我猜,她多半是想你死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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