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雄兔眼迷離 > 余甘(九十二)
  話音未落,魏塱將霍云婉頭顱重重壓在胸口,止住她身子顫抖,幾個宮人遠遠瞧著越發提心吊膽。這皇帝對皇后愛的如此情真意切,他們這些倒霉鬼聽見了不該聽的話,瞧見了不該見的事兒,不知道舌頭還能安穩在嘴里長著幾時。

  “這么慌?看來皇后是真不知道啊”。下巴也抵到了一頭墨色間,如緞發絲間梔子味裊裊還沒散盡,應是昨晚洗浴留下的。魏塱第一次覺得這味道心曠神怡。

  霍家的大小姐尤愛這種濃濃的甜香氣,做了皇后亦沒改少女時喜好,長春宮里頭四季都能瞧著一盆盆綠云堆殘雪,熏得他一進去就覺得膩味。

  霍云婉幾次欲推開而不得,索性放棄掙扎,倚在魏塱懷里滿臉濕透,只喊:“皇上.....。”

  她赤足過來,衣衫單薄。且細絹本就不勝風力,又沾了輕微雨水,潤潤的貼在身上,魏塱觸手之處,皆是一片透涼。饒是如此,仍平息不了他適才從頭到腳的狂熱。

  死了,霍準死了。

  霍云婉今年雖已過雙十,但她生來嬌媚,又是錦衣玉食供養著的。縱比不得雪娘子回眸傾城,總當得起旁人夸贊絕妙佳人。

  如此無力依偎,皇帝只惦記今日的朝服是宮人新作。胸口那條龍,明珠做眼,金絲為身,銀團做云,又并旭日龍須各種零碎,說是十幾個繡娘月余功夫,才呈到了他面前。

  他用寬大袖沿將霍云婉護的嚴嚴實實,恐她再受到一丁點嚴寒,又沖著宮人大喊:“都死了嗎,不知道取件氅子來。”

  有人拔腿跑的飛快,這是個好借口,剛怎么就沒想起?跑慢了的只能躡著腳再退兩步,蒼天作證,這么遠的距離,他們真是沒聽見皇帝在說啥,一直低著頭更加也看不見啥。

  所以,連霍云婉都覺得,魏塱大可不必如此辛苦,畢竟要不是見血不宜,沒準地上已經多了好些被挖出來的眼球了。但是她過來必須得讓人瞧見,真正是罪過。

  那皇帝關切道:“哭些什么呢?”

  “皇后一向體恤下人,這袍子若是損了,新作實在辛苦。”

  于是霍云婉顫抖更甚,“皇帝”二字也喊不出口,只嗓子里一些哼聲斷續,似哭,又似是在忍笑。像極了那些棱模兩可的廢話,千人聽,千人解。

  魏塱自是只能聽出她在哭來,真是父女情深。皇后消息靈通,他也夸的是真心實意。李阿牛進宮之事是絕密中的絕密,他派以前的舊人去接的。罷朝用的理由是皇帝昨夜案牘勞形,一大早頭疾兇猛。

  這李阿牛還沒走呢,皇后就跪倒了門外。

  這朝事罷的倒對,若霍準還未正式獲罪,皇后即自罪于文武百官之前,只說是父親執迷不悟,女兒要救他出泥沼深陷。這滔天義舉,不世之功,霍家有兵權在手,他哪敢真就直接砍了霍準全家?

  只是,霍準死了。

  霍準怎么死的,李阿牛是個鄉野村夫,經歷手刃相國這種事后,唯恐自己要償命,經過都敘述不清楚。但不要緊,他講清楚一件事就行了。

  霍準死了,霍云昇不在京中。

  轎輦姍姍來遲,氅子也捧到了面前。魏塱扯過來飛快的覆在霍云婉身上,有心拭一把淚水。猶豫了兩下,一甩手對著宮人吼道:“將皇后帶回去,閉了長春宮”。

  太臟了,他實在下不了手。

  不過這會不拭也沒什么露餡吧,畢竟那么多人都聽見,皇后喊著她的父親是死罪,那他這個皇帝冷漠無情點也很正常。

  漏了倒也不打緊,以后這戲演不演還不就是全憑自己心情。到底他這會心情甚好,拂袖上了臺階又回頭看哭的死去活來掙扎不休的霍云婉,對著拉她那幾個宮人重重吩咐道:“長春宮一切如舊,誰對云婉不敬,拖出去打死,不必再來報朕。”

  門都關了,霍云婉還要死死伏在臺階上喊“皇上”,宮人不敢強拉,只能跟著一道兒辛苦跪了勸的焦頭爛額。

  分明霍準已經死了,她還高喊:“妾父只是一時糊涂,請皇上饒他性命。”

  里頭李阿牛從進來就坐立難安,聽得外頭一片凄慘,就更是手足無措。他并非第一次單獨面圣,魏塱有意將這個人扶起來,找個合適的契機去分霍家的權,自是沒少借著盼子心切的身份召見此人,問問他吃飽穿暖,在職可還順利。

  只是那時李阿牛雖局促,到底沒什么事需要與皇帝玩心眼。便是霍家也有意將這個人拉過去,卻還不到要讓他藏事的時候。加之雙方一些隱喻試探,他壓根就聽不出來,更增坦蕩。

  今日站在這,卻是與天子撒謊。

  說是允了帶刀入宮,但他用慣了的那把劍被薛凌拿了去,臨時找了柄捏著,怎么摸怎么不順手。一對上魏塱探究目光,只感覺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竹筒倒豆子將真相一股腦吐出來然后跪在地上狂呼官爺饒命。

  他當差這么久,還沒有過機會喊皇上饒命。只活了這么久,沒少喊過官爺饒命,管他是不是真官爺,這么喊總是沒錯的。感受到威脅逼近,這句話就在后頭處打轉,緊張使他轉了好久,都沒想起要改改詞。

  對于魏塱的問話,那就更是回答的有些牛頭不對馬嘴。魏塱問他怎么發現的這事,他答昨晚給父母燒紙錢。魏塱又問如何去的霍府,他答酒喝多了些。

  爛泥是難扶上墻,京中隨便撿條狗出來也不至于是這么個答法。魏塱嫌棄,卻只能耐著性子。因為李阿牛說,他知道霍云昇去了哪,還拿到了霍準與胡人來往的書信。

  隨身帶進來的一封信落款就在數日前,印信拿去辨認了一下,也的確是拓跋銑的東西。這疑惑之處,就更多了些。

  倒不是懷疑霍準與拓跋銑來往之事是假的,只是拓跋銑要給霍準遞消息,絕不可能塞封蓋著自己大印的信到京中來。

  霍云旸遠在寧城,莫說一封信,就是跟拓跋銑把酒言歡也沒人知道。雙方互通有無,一封家書就能解決的問題,誰會蠢到直接往霍準府里頭塞證據。這一大早的事兒真就跟掉進了云山霧罩似的,盡是玄虛。

  可霍準的尸體是真的,還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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